第36章 大黃

大黃

“哐當!”

天字號裏, 傳出了瓷器破碎的聲音。

就站在門口的劉管事連忙收回凝視着管思遠的視線,後退幾步将房門緊閉上。

“大小姐,你這是……”劉管事入目所及, 是一片狼狽,明墨玉正癱軟地側坐在地上, 身旁是摔落的花盆碎片和迸地到處都是的泥土。

高雅的君子蘭撲在了黑泥裏,好幾片葉子折斷,被花盆碎片割爛, 就像是翺翔在九天的白鶴被折斷了翅膀, 跌落進滿是污泥的池塘中央。

哪怕再怎麽嘶鳴, 也無法再度展翅;再怎麽求救, 也無人敢前往搭手,最終只能在掙紮中越陷越深, 痛苦地迎來死亡與腐|敗。

劉管事心神激蕩。

這是他眼前所見, 更是他心中所想。

而他, 還只是這幾段生平中的一個外人, 便已經如此悲觀, 大小姐一個當局者呢?現在該是怎樣的難平!

“我沒事, 你出去吧。讓莊裏的人, 盡全力看住管思遠, 在我想清楚之前,不要讓他離開。”明墨玉一動不動地坐着, 直到劉管事想要靠近一步,将她攙扶起的時候, 才出言阻止。

驟然發出的聲音, 帶着深深的顫抖,和強烈的抗拒。

“大小姐放心。”劉管事攥緊了拳頭, 在心中暗暗發誓,他即便是死,也一定會做到的。

但為了不給大小姐增加壓力,劉管事并沒有說出口。

天字號的房門再次打開與合上。

劉管事一擡眼就發現,他要看住的人,竟主動走了過來,正被小厮們無聲地阻擋在客房的五步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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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世子,比文招親會在盧小姐抵達客棧之後,正式開始,還請您近幾日在房中耐心等候。山莊和客棧都會好生招待的,若是有不周到之處,還請海涵。”劉管事一個撇頭,守在大門口的小厮就站成了兩排嚴防死守的人牆。

方才明墨玉的嘶吼聲,雖不大,但大堂裏安靜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自然也就一字不落地落在所有人的耳朵裏。

“管事放心,本世子當下并無與名玉山莊針鋒相對之心,原不過是想告知這句話而已。”管思遠單手負于身後,淺笑盈盈地說道。

他此時通身的氣度瞧着,才像是一個王府的世子。

就仿佛方才在金朝醉面前的內斂、學究、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憨直都是裝出來的一樣。

“并且……”管思遠微微降低了聲音,“我亦有事想在前輩掌櫃處尋一個結果,在那之前,定然是不會走的。只希望,你們大小姐可以早些想清楚。”

說罷,管思遠就念着金朝醉喚過的名字,讓王二麻帶他去客房。

待到“太後”和“反賊”雙方趨于無聲後,客棧衆人才打着準備晚食的名頭,再次悄悄地摸到了後院,瘋狂地飛着眼神。

這次他們的心情比上一次亢奮的多。

因為方才聽到的心聲,實在是太離譜了些。

“你們別忘了,這還只是明墨玉和管思遠的生平,還有個極重要的人物管季俊!”席宛吉憋不住地來回踱步,“也不知道這個人是真的在挑撥信王府和名玉山莊的關系,想要取而代之,還是信王府為了造反的以退為進!”

“這個問題我也想到了,總感覺這裏頭的水,深得很!”

席宛吉連連點頭,陷入深深的憂慮:“你們說我現在要不要傳書回藥王谷啊?這不僅僅是一個押寶誰最終執掌天下的問t題,而是攸關藥王谷能不能繼續安于一隅的問題!”

王二麻立即舉起手,說要投管思遠:“掌櫃的都驚嘆成這樣了,可見管思遠一定不得了!”

邴飛昂卻“咦”了一聲,搖着頭支持明墨玉:“這位大小姐能魚躍龍門似的翻身一次,肯定能再翻第二次!”

“不是……你們怎麽都這麽飄啊?我實在是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們在後院庖廚唠嗑,唠的居然是朝堂大事,還開始讨論起誰能成為天下之主了?”

正吵得熱火朝天的夥計們被這麽一打斷,都紛紛愣住,然後苦笑。

“你不會是真以為我們是把掌櫃的心聲當成了戲文,看了個高興吧?”

“及時行樂罷了,雖說這兩位貴人的事還隔着好多年呢,但我們這群人,到時候一個都跑不掉!”

“我們可不是掌櫃的,知道的越多,只會死的越難看!”

夥計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直把那人給說的眉眼耷拉,兩股顫顫,轉身就要去收拾東西了。

這時,夥計們才又一個個地拉住了他:“你不會又當真了吧?不過隔日,掌櫃的看到的生平就已經大變樣了,就別說幾天、幾年,甚至十幾年之後的生平了。”

那人眯着眼,一副怎麽都不相信了的樣子,指着席宛吉:“別騙人了,他的臉這兩天都愁成什麽樣子了,就沒好過,一定是在為要不要請他小師叔來客棧的事煩心。他既然會煩心,那一定是生平都會成真啊!”

席宛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用手摟緊了前襟:“不是吧,你一眼都不錯地盯了我兩天?你想對我做什麽!”

“誰一眼不錯了?”那人的反應特別激烈。

“我有兩個藥瓶,都少了約莫一錢的藥。”席宛吉的手伸入懷中,掏出了兩個灰撲撲的瓶子來,“是你偷的吧。”

席宛吉用的是肯定的語氣:“而且我要是沒有記錯,掌櫃的曾經說過你的生平,說你這人在離開客棧後,也開了一家客棧,可暗地裏幹的卻是探聽消息的門道。掌櫃的肯定沒有多想,但我就不同了,我一直有個猜想,想着你不會是要假裝成,和掌櫃有一樣的本事吧。”

“污蔑!你這是在污蔑我!”

“你肯定不知道吧,我們藥王谷的藥粉之中,都會添加一種無色無味的藥粉,能被谷中的隼聞到。”席宛吉老神在在地說道,屈指在唇邊,吹了聲口哨。

不多時,一只紅隼就出現在了客棧的上空。

“我家大紅可不像我,他下爪有些不知輕重,這要是……”

席宛吉威脅的話還沒有說完,客棧上方就響起了一聲嘹亮的叫聲,直把那人吓得雙膝跪地,語無倫次起來:“我我我,我不是為了自己,是、是有人叫我這麽幹的!啊啊啊啊啊……”

那人的話還沒有講完,紅隼的雙爪就抓在了他的肩膀,直把他吓得厥了過去。

“我沒讓你下來啊大紅!這家夥本來都要招供了!”席宛吉有點生氣,又有點無奈,但仔細一看,頓時也語無倫次起來,“怎麽是你啊!大黃!”

腦袋上有一撮黃毛的紅隼沖着席宛吉擡起一只爪子。

席宛吉搓了搓臉,用力地呼吸了好幾次後,才顫抖着取出爪子上的書信,這一看,立即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

“我小師叔要來客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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