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倦

李倦

南淮意和長孫蘭來的匆匆, 走的也匆匆。

也看的出來席宛吉在藥王谷是真的沒有什麽……分量,因為金朝醉剛一接過藥王令,南淮意只說了句“掌櫃的保重”就面不改色地沖進了風雪中。

是連半個字都沒給席宛吉留啊!

金朝醉食指勾着藥王令上的绶帶, 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甩着圈圈,直把周圍的人看的眼睛抽抽, 兩只手不由自主地做出生怕令牌掉地,要去接的動作來。

金朝醉這才将令牌往手中一抓,雙手搭臂, 隔絕了衆人的視線。

劉管事心下了然地上前一步, 雙手抱拳以表誠意:“掌櫃的放心, 我會約束好莊中所有人, 對此事守口如瓶。”

“希望如此吧。”金朝醉瞅着客棧內一天比一天少的名玉山莊奴仆,只覺得一個字:難。

但抓內賊這個事情, 金朝醉有更簡單的方法。

她去到後院, 讓李四竿過會兒送一碗湯面到她房裏後, 就讓百曉生将客棧每一個人的生平都展現出來。

只要熬夜, 把生平全看了, 就不怕還會有透露消息的漏網之魚。

這一夜, 所有人都寝食難安。

特別是當自己的名字被心聲全客棧通報的時候, 直接眼睛瞪得像銅鈴, 生怕被揪出點苦苦隐瞞的錯處,然後丢了活計。

好在芝麻蒜皮的事情, 若非是影響過大,是不會出現在生平裏的。

但也有例外。

比如夥計們的大通鋪裏, 那個做賊心虛、被大黃吓到驚厥過去的夥計, 他剛剛清醒過來,甫一睜開眼睛, 就聽見了金朝醉念到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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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倦,湎城李氏旁系分支中,庶子的外室子。百曉生,這我高低得說你兩句了,這樣寫有意思,這和湎城李氏幾乎都沒有往來了吧,非得挂上這個名號嗎?】

“你不懂,不是所有人都跟你家似的……”

百曉生剛起了頭,就叫金朝醉打斷了:“都說算命之人算不了自己,而我,也不想知道自己的生平。我勸你別廢話,要是不小心透露出點什麽來,小心我揍你哦!”

金朝醉難得的嚴肅臉。

百曉生忙搖身散開,重新變回熒綠熒綠的文字,怎麽都不開口了。

【都說了,虛名無用,反添負累。李倦從小就活在母親要他出人頭地、母憑子貴、光宗耀祖、從正門被迎進李家的重壓之下,一旦沒能達到母親的期冀,就會被擰胳膊大腿,被罰跪,還不給吃飯……】

【居然還有這樣當娘的?】

【李倦一開始,因為孺慕之情,是頭懸梁錐刺股,可沒幾年,他的父親就像是忘記了他們母子倆,再也沒來過了。他們也漸漸買不起米面,可即便如此,李倦的娘寧可餓死,也還是要給李倦買紙筆,讓他去念書,覺得只有科舉才能讓他的父親回頭。】

金朝醉看的心頭沉甸甸的,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件事。

只能嘆了口氣,雙腿盤坐起來,這才接着往下看。

【可李倦在書院裏受盡欺辱,他早就不敢去書院了,而是裝作去書院的樣子,實則跟着幫派在街頭巷子裏混,學得了一手偷錢袋子的功夫。】

【啊?】

金朝醉震驚。

幾乎是要從床上跳起來的程度,她的客棧裏,居然有一個三只手?

【皇天後土在上,保佑李倦已經浪子回頭。】

金朝醉邊祈禱着,邊睜開一只眼睛,慢慢地一字一字往下看,生怕漏掉點什麽。

【原本他是要這麽渾渾噩噩過一生的,不想他的娘親發現家中米缸的米一直吃不完後,尾随着他,發現了這一切。這一回,李倦的娘沒有讓擰他的胳膊大腿,也沒有罰他跪下,更沒有不給他吃飯,而是一言不發地躺在床上,直到第二天。】

【李倦出門後,她娘顫顫巍巍地來到了李府前跪下,求他們将李倦接回去,可李家生怕門楣被污,竟将她亂棍……】

【這什麽人家啊,還門楣,有本事就別找外室啊!真的是,氣煞我也。】

明明是隆冬,金朝醉卻氣的渾身燥熱,她蹬腿踢開被子,一邊用手扇着風,一邊繼續惡狠狠地盯着生平。

大通鋪裏,李倦早在聽到外室子三個字的時候,就重新閉上了眼睛。

此時,他緊閉的眼角隐隐有亮光在閃爍。

五感敏銳且一直注意着李倦動靜的幾個人此時的表情也有些可憐、恨鐵不成鋼、理解、憤恨等情緒摻雜在一起的複雜。

張三胖最為不忍心,他不知道李倦已經醒了,正吸着鼻子扯了扯旁邊王二麻的被子,超小聲地分享着自己的看法:“沒有想到李倦以前的日子過得這麽慘,可我從來客棧到現在,他除了今天,一直都笑容滿面的,而且還樂于助人,好幾次開解我……他這回一定是有苦衷的!”

“嗤!”王二麻用胳膊肘甩開了張三胖的手指,撅起屁|股将兩遍的被子都往裏一翻,然後嚴嚴實實地壓在了屁|股下面,絕對不給張三胖再扯動的可能。

“席大哥,你覺得呢?”見王二麻不理會自己,張三胖艱難地翻了個身,看向誰在另一側的席宛吉,“要是李倦他真的情有可原的話,你會不會原諒他啊?”

“閉嘴,是不是有苦衷,聽掌櫃的講完不就知道了。”席宛吉此刻,也是滿心的煩躁。

晚間他對李倦說的那些個話,此時都在腦子裏不停地重複。

他諷刺李倦,諷刺李倦的生平,說他在離開客棧後,也開了一家客棧,可暗地裏幹的卻是探聽消息的門道是因為他想要假裝成,和掌櫃有一樣的本事。

因為認定了李倦是三只手,也氣憤一起睡大通鋪,平日裏全都有說有笑的兄弟,居然幹出這樣的事來,所以當時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他都極盡嘲諷之态。

可現在回過頭來想想,當小師叔輕描淡寫地說他武功低,把藥王令給掌櫃的,走的時候連一聲招呼都不打這樣的事情,他當時都氣的不行,更遑論從小就被嘲諷着長大的李倦。

席宛吉一扯被子,将自己的頭給蓋住。

【李倦帶着兩個肉包子回家,這是他今天改邪歸正,幫人抓住三只手後,那人給他的十文錢買的。是幹淨錢,他想t以此來讓母親原諒,可沒想到,面對的卻是母親的死訊。】

【李倦是在亂葬崗找到被一張破席子卷着的母親的,面目全非。】

【他找了一處幹淨的地方,挖到兩只手的指甲蓋全部翻起,挖到指腹鮮血淋淋,幾乎見骨,才堪堪挖出了一小塊埋身之地。他将母親葬下,将兩個肉包子和剩下的七文錢全部放在墓前,只帶走了最後一文錢,串起來戴在胸口,告誡自己不要再犯錯。】

【但他還是犯錯了。當他沉溺于龍門客棧的輕松惬意,與所有人其樂融融的時候,名玉山莊突然來客棧辦什麽比文招親,而一同來的小厮中,有一位李倦的舊相識。】

這一列短短的文字,讓金朝醉的心頭猛然一跳。

也讓金朝醉咬牙切齒。

【名玉山莊……自己亂也就算了,居然還敢插手我們龍門客棧?呵!什麽比文招親,什麽銀子,都不要了!明天就讓他們滾蛋!】

【李倦啊李倦,你這個傻子,可千萬不要幹了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啊!】

金朝醉捶着被子一頓出氣後,才膽戰心驚地繼續看。

【那人要他偷席宛吉的兩味藥,加在明墨玉每日喝的水、吃的飯裏……】

“什麽?”原本聽完名玉山莊,發現沒有大問題,正準備睡覺的明墨玉唰地睜開了眼睛。

另一邊,劉管事也幾乎是彈跳着站了起來,飛快地撈過木施上的衣服,邊挽着頭發,邊輕輕地推開房門。

【在那人的監視下,李倦偷了。】

“嘶——”金朝醉晚上被咬破的舌頭似乎是腫了,略一碰到牙齒,就傳來一陣劇痛。

可她的腦瓜子現在更為抽痛!

那可是未來的太後娘娘!

比金朝醉還急的,是名玉山莊的奴仆們,他們此時已經全部坐了起來,彼此觀察着,誓要找出這條漏網之魚。

“那人到底是誰?”

“是不是你?剛剛你的生平裏可是說了,你小時候也不學好,說不定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李倦!”

“你別張口就來啊,不就是你表弟沒能來成客棧嘛,但就算不是我,也絕對不會輪上你表弟的!我看你心眼這麽小,一定就是你吧。”

随着兩個人的争執,很快地,互相懷疑的話落到了每個人的頭上。

“好了,都別吵了,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到嗎?剛剛金掌櫃明明已經查完了我們山莊所有人的生平,可完全沒有這一遭事情啊?那人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居然能掩藏的這般好,連金掌櫃都能騙過?”

不止這個小厮,金朝醉此時也陷入了對百曉生的懷疑,好在下一句話,解開了她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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