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身為客棧掌櫃的三三還沒開口, 敖四端着酒碗晃晃悠悠站起來,呵呵一樂,“我活這麽大, 還從未見過長得如此醜的大長蟲。”
這話激怒了雙頭蟒蛇,只見他呲出尖厲牙齒, 吐着蜿蜒的紅信子朝敖四卷去, 熬四手裏的酒碗往高處一抛,左右兩只手精準揪住探至身前的兩條紅信子, 發狠地一揪又快速松手,蟒蛇收信子, 疼得嗷嗚直嘶, 空中酒碗落下,敖四一手接過, 單腿翹椅子上一口幹掉,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再觑一眼扭來扭去的蟒蛇, “你這不公不母不男不女的醜模樣如何來的,修了什麽功走火入魔至此。”
蟒蛇女頭尖聲叫嚣, “你這小龍莫要多管閑事。”
蟒蛇男頭呲牙, “今日任務是她們兩個, 識相的快滾。”
三三撐出個結界将二樓客房罩上,以免驚擾了客人。
阿扶瞧一眼氣急敗壞的雙頭蛇, 慢悠悠道:“哦, 原來是沖我和三三來的,我們倆何時得罪過你這條長蟲?”
三三搖頭, 她亦納悶。
敖四扔了酒碗,“我不管什麽原因, 敢動我妹子還有我兄弟,當心我将你扒皮抽筋蛇膽泡酒喝。”
倆蛇頭相繞,甚是詭異,不陰不陽的調調飄出來,“有句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你這小龍年輕不識趣。”兩條紅信子一個探向三三一個舔向阿扶,“這倆個得罪的可是曜爺,小龍你感同曜爺作對,是活膩了吧。”
敖四打酒嗝,“誰?不認識。”
三三一巴掌甩開眼前猩紅的信子,轉腳朝往阿扶身邊挪了挪,“曜爺是哪個爺?”
“呵,一個孫子。”阿扶笑笑,不動,舔向他臉的蛇信子被什麽燙到一般打着卷縮回去。
“那就別怪蛇祖我無情。”雙頭蟒蛇驀地張開血盆大口,似能一口吞下三人,蛇身拱起扭曲掃倒身側桌椅凳塌,屋頂險些被掀翻。
與此同時,敖四召喚出銀光閃閃一柄長戟,“醜長蟲,嘗嘗你龍爺爺的定海神戟。”
惡戰一觸即發之際,一道溫潤t的聲音響起,“慢着。”阿扶一個閃身,閃到蟒蛇與小龍中間,不緊不慢打袖口抖出一卷畫軸,沖蛇笑一下,沖醉醺醺的龍瞥一眼,“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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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三三見阿扶抖出一卷畫,額頭不由得冒出一層汗,他不會要炫耀他的春宮圖吧,這場合這氛圍,不合适吧。
阿扶刷得抖開畫軸,墨筆茵茵一片草地,再無其它,“這裏打架不合适,砸壞了客棧誰賠,你們去畫裏頭較量較量。”
言罷,閃身至一邊,虛空漂浮的畫散出道道芒暈,驀地将一蛇一龍吸到畫中。
三三瞪大眼睛瞧見畫裏的草地上,龍蛇大戰相當激烈。
“阿扶,你寶貝不少嘛,哪來的如此神奇的畫。”她瞪大眼睛問。
“小小移幻之術而已。”阿扶說着,彎腰扶起倒地的桌椅,“待我們收拾好衛生,估計他們便分出勝負了。”
果不其然,客棧一樓大堂的桌椅碗碟擺整齊,熬四拖着一張血淋淋的蛇皮打畫裏出來,酒似乎也醒了,腳方落地,便道:“蛇頭讓我給擰下來了,這蛇皮做鎮海戟套剛好。”
三三瞧見浮空的畫裏,綠草地上果然攤着兩個蛇頭,她扭頭望一眼一身血跡的敖四,“你……還好麽?”
敖四撸袖子,上頭有幾道淤青還有重重蛇牙印,“輕傷。”
三三拿了藥箱給人包紮,忍不住望一眼地上卷着的巨大蛇皮,“不料四哥如此英勇且……”
且殘忍。
打架就打架,直接給打死,還擰下腦袋扒了皮!這有天大的仇恨啊。
藥水灑傷口上,敖四呲牙,“你不曉得那雙頭蛇有多兇,招招下狠手,我險些被活活纏死。”
“好在平安。”三三繼續給人胳膊上藥,驀地敖四胳膊上浮現一個滿是血絲的赤瞳,詭異又邪魅,她仔細一打量,又不見了,方才喝了一碗酒,她懷疑是酒勁上來了。
阿扶奪走她手中紗布及藥水,“我來。”
“好兄弟。”敖四感激地拍了拍阿扶的肩。
阿扶拿棉棒蘸藥汁,往人胳膊上塗抹,敖四被癢到:“阿扶你也太輕了點吧,好癢,哈哈,你給我塗的藥水怎麽像個符。”
“這樣塗抹你不會疼。”清理完創口,阿扶起身。
“那雙頭蛇有備而來,究竟為何,醜蛇口中的曜爺又是誰。”三三不解。
敖四撓頭,“方才畫裏打鬥間,我好像聽那雙頭蛇說是曜爺派他來的。曜爺是哪個,為何來客棧找三三麻煩,不對,不止三三,還有阿扶。”
“誰。”三三倏覺門外有異,拔掉頭上赤簪擲去,簪子登時化一柄赤傘,将門外的少女牢牢罩住。
是毒蕈子,上次幻成白姑姑引三三去青陽觀的那個毒蕈。
三三坐椅子上喝茶,瞥一眼跪地哆嗦的蘑菇精,“看來上次紮得輕,還還敢來找茬。”看一眼旁側坐着的阿扶和敖四,“你們喜不喜歡吃小雞頓蘑菇,明早我讓霄大宰雞。”
蘑菇精趕忙磕頭,還沒用刑當即招供。
原是,雙頭陰陽蛇祖乃千手毒師好友,毒師被重傷,現下還未養好身子,蛇祖欲替好友報仇,尋到客棧打算吞了掌櫃的以及對門開棺材鋪的阿扶。
三三給自己倒茶,“沒完沒了,小蘑菇,那毒師現下在何處。”
“屍涼山,曜爺洞府內養傷。”
三三又打蘑菇精口中曉得曜爺這麽個人物。
此爺盤踞二百裏外的屍涼山,深居簡出,乃道行極深的大妖,手下聚集三十萬妖兵傀将,天上地下,凡是犯了事的妖仙只要投奔屍涼山,保準平安無虞,曜爺的名號成了負案之徒的保護傘。千手毒師乃曜爺盔下左護法,得罪了千手毒師,等于與屍涼山為敵。
敖四嚼着花生米,“說起屍涼山我倒有些印象,五百年前,橫行西海的一夥海盜被龍族緝拿,盜賊最後跑去屍涼山,此事便不了了之。”
三三驚訝:“屍涼山是什麽聖山,龍族人都不敢上山拿人?”
阿扶搖首,摩挲着手中碧霄道:“屍涼山并非聖山,而是一座滿是毒瘴迷陣的大山,龍族不敢攻山一方面是因屍涼山固若金湯易守難攻,二是因屍涼山之主,便是傳說中的曜爺。”
茶涼了,他給自己添了些溫水,“說起來曜爺是個人物,不但法術高深莫測,且有關系有戰功在冊。”
喝口茶潤潤嗓子,繼續,“約萬年前,九頭蛟霍亂六界,尤其人界傷亡慘重,流血漂杵,天君派親叔菩須祖師前去緝惡蛟,那九頭蛟十分厲害,菩須祖師險些不敵,後來在大妖曜爺輔助下,方擒住那惡蛟。曜爺立了大功,天君論功行賞欲将曜爺編入天宮籍,賜個官職,曜爺不肯,只要了屍涼山,自此占山為王,他原名曜夜,後被尊稱曜爺,因有功勳在身,再有菩須師祖受了他的幫扶,與人拜了把子,所以六界無人敢惹。”
“怪不得……”敖四恨恨道:“怪不得海盜跑去屍涼山龍族不予追究,人家有實力有關系有功勳,即便追責起來怕是亦不了了之。”
阿扶表示贊同,“曜爺居功自傲,這些年包庇惡人藏匿惡妖,做了不少違背天道之事,衆地仙天官參他的本子不少,但仙族始終拿不出一個妥帖的方案,讓那大妖至今逍遙屍涼山。”
三三聽後,有些蔫,“千手毒師竟是曜爺身邊的人,我一不小心得罪那麽個大人物,我是不是該關門大吉再提前從阿扶那買口棺材。”
敖四仗義,手中茶盞往桌上狠狠一撂,拍胸脯保證:“有四哥在,大不了四哥帶你回我的地盤,曜爺再厲害也不敢去我家要人。”
三三欲哭無淚,跟人回龍宮那不等于羊入虎口麽,“感謝,不用不用。”擡頭看一眼雲淡風輕唇角含笑的阿扶,“棺材給我備一口罷。”
阿扶還有心情同人開玩笑,擡手摸了摸三三的頭,“看在鄰裏的份上,給你半價。”
“我謝謝你昂……對了,你也給自己準備一口吧。”畢竟得罪千手毒師的是他倆。
地上的蘑菇精被忽略好半響,弱弱道:“我能不能起來,跪得腿疼。”
敖四:“行,去鍋裏炖着吧。”
方站起來的蘑菇又滑跪下去,“哥哥姐姐饒命啊,我只是個來傳話的。”
蘑菇精擡頭,淚眼汪汪,“曜爺不但派蛇祖來拿人,還有三眼聖人,今夜蛇祖未歸,想必明夜三眼聖人會親自出馬。另外曜爺還說……”小心翼翼觑一眼三三和阿扶,“說……倘若你們敢跑,整個春水巷将為你們陪葬。”
……
三三又自蘑菇精這裏聽得三眼聖人的名號。
曜爺有兩個左膀右臂,左右護法,一個是千手毒師,另一個便是三眼聖人。
三眼聖人道行十分了得,遠在千手毒師之上,除了曜夜之外,無人匹敵。
三三頓覺人生一片黑暗。
敖四不狂了,一個陰陽蛇祖讓他體力透支,可以說他是險勝,三眼聖人道行遠在蟒蛇之上,看來委實不好惹,他當即勸阻,“妹子,先撤吧,找個地界躲躲。”
她躲了,客棧便毀了,整個春水巷被無辜牽累,自己闖的禍自己擔,三三選擇留下。
敖四勸不動人,去望月樓叫貼身護衛子談叫過來,子談功夫不錯,乃鲛族少主,西海龍宮第一護衛,多個人多份勝算。
阿扶對自己上了死亡名單這回事毫不在意,打着哈欠走出門說要去喂他的蛇兒子,順便睡個美容覺,走前安慰三三莫要過于擔心,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時候三三已沒心思做生意積功德,小命都快沒了,生意算啥,她往門口挂了打烊的牌子,一人上樓休息。
睡是睡不着了,躺在床上反反複複,一時想不出解決的法子,頭疼欲裂。
阿扶回了長生鋪後,拿銀筷夾了些碎肉喂給小蛇,擡頭見對門二樓三三卧房的燈還亮着,他搖搖頭,“這是失眠了。”放掉筷子,取下腰側碧霄,站在窗邊吹奏起來。
幽泠泠的簫聲透窗而過,穿過街巷槐木,落入三三耳中,她側身望見半敞的窗外枝葉微晃,透過枝葉縫隙,對門的阿扶端立窗前奏簫。
悠揚清雅,如他人般。“怪好聽的。”三三嘀咕一聲,不知不覺困意襲來,緩緩阖上眼皮。
腳踏木梯的聲音響在空寂的棺材鋪,紙人妹妹将重蕪帶上樓後,退至牆根站着。
重蕪将一卷信函交給阿扶,“主子,天君親書,南極天冰湖現雪妖,三千仙君前往,皆有去無回杳無音訊,天君知主子熟谙南極天地勢湖脈,望主子親赴南極天查明原委,刻不容緩。”
阿扶t接過信函瞧一眼,随意丢一邊,負手喟嘆,“這雪妖不懂事,出現的真不是時候。”
重蕪唇角動動,還未開口,阿扶朝樓下走去,“罷了,我快去快回。你護好子不語客棧,莫讓裏頭的人受欺負。”
“是。”
一樓門口時,阿扶撫了下紙人兄妹的頭,“你們也要看好棺材鋪啊,有來搗亂者,別客氣。”
紙人兄妹靜靜戳在牆角兩側不動,嘴咧到耳際,笑容詭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