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軟風吹得後院的海棠花簌簌, 地上落着一片海棠花瓣雨。綠俏一大早打鳥窩醒來,想着去幫霄大洗碗,不料霄大早将碗筷清洗幹淨, 小重陽在掃院子,餘二筒挑一擔柴火打偏門進來, 笑嘻嘻打着招呼, “綠俏早啊,呀, 這天還沒亮就幹活,小重陽怪勤奮的。”

“早。”小花跳出來, 搶餘二筒腰上懸的燒餅。

餘二筒沒法, 只得犧牲一個燒餅将小孩打發走。

綠俏抹着胭脂,“呦, 燒餅西施烙的燒餅啊,你天天吃吃不膩啊, 你到底是喜歡她家的燒餅還是喜歡那賣燒餅的西施啊。”

“都喜歡成不。”餘二筒一點不害羞, 扯下燒餅咬一口。

“別怪我沒提醒啊,整個春水巷的人都盯着燒餅西施呢, 她娘市儈, 你又沒錢, 鐵定沒戲。”綠俏收了胭脂盒說。

這話餘二筒不愛聽,暗中翻白眼, 小重陽掃完院子招呼綠俏, “昨晚掌櫃一人守店,肯定乏了困了, 還不去前堂幫忙。”

綠俏剛進廳門就見三三亂着頭發打二樓樓梯下來,口中喃喃着, “糟糕,怎麽睡得如此沉。”

“掌櫃睡眠好是好事呀,眼下時間還早,掌櫃的可以多休息一會,店裏有我和小重陽。”

三三搖搖頭,走到桌前給自己倒茶喝,樓上陸續走下要吃食的客人,三三有氣無力道沒有,客人疑惑兼不滿地掏銀子結賬,嘴上說着以後再不來了。

綠俏以為三三起床氣作祟,至待客無禮,忙給客人賠笑臉,說後院廚房熬着八寶粥還有秘制醬菜,三三打斷綠俏,“抱歉,本店今日打烊,投宿的銀子免了,好走不送。”

顧客一聽免了宿錢,不好責備什麽,紛紛離開。

小重陽端着一蠱子粥來廳堂,“掌櫃的,柴房怎有個人呢。”

“什麽人”綠俏一臉好奇。

“就是上次被掌櫃險些紮成篩子底的毒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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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蘑菇精?”

蘑菇精怎麽又回來了,兩個店小二朝三三投去疑惑一瞥。

三三未回應,反而吩咐道,“你們去喚醒樓上客人,食宿全免,今日起打烊。”

小重陽綠俏雖滿是疑惑,仍舊聽掌櫃的話叫醒客人免了食宿費,賠笑道歉着将全數客人送出門。

“掌櫃的為何啊。”店裏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小重陽納悶。

綠俏附和,“究竟怎麽回事,還有那朵花蘑菇怎麽又來了。”

三三瞥一眼團在牆角桌底下的一卷蛇皮,“不止蘑菇,昨夜店裏還來了一條兩人合抱粗的蟒蛇。”

小重陽怕蛇,汗毛倒豎,雙手抱胸,“我我我們居然不知道,然後呢。”

“然後被敖四扒皮了。”

綠俏興奮地往外跑,三三喊住她,“幹嘛去。”

“買鍋,蛇那麽大,一鍋炖不下。”

“……”

敖四帶着貼身護衛來保護子不語,小鳥歪頭正回掌櫃的話,未注意門口來了人,一頭撞小護衛身上。

子談将人扶住,小鳥一看小護衛長得清秀,沖人笑一笑,子談登時臉紅了。

敖四選了個有吃食的桌子坐下,“那麽醜的蛇你們當真下得去嘴。”

綠俏想想也對,打消買鍋的念想,敖四将昨夜的驚魂一幕說與店小二們聽,大家方懂掌櫃為何突然要打樣。

曜爺的大名,小鳥聽過,這會不再一門心思惦記着吃了,臉皺成一團扯住三三的袖子,“掌櫃的,那大妖不是一般的厲害,不,旁的大妖見了曜爺也唯有俯首稱臣的份兒,曜爺豈是大妖,說萬妖之王都不為過,掌櫃的,你還是跑路吧。”

小重陽臉都青了,硬挺着,“大妖找的是你同阿扶,找不見你們或許不一定拿春水巷的無辜之人撒氣,我看分明是怕你們跑了才用無辜之人性命做要挾。”

敖四心大,食欲不錯,吃着桌上的白粥配醬菜,“敢拿無辜之人做要挾的大妖能仁慈到哪去,犯了何罪的妖邪,那曜爺都敢窩藏,三三阿扶一走,整個春水巷還有活路。”

“那怎麽辦,難不成看着掌櫃同阿扶被大妖殺了,對了,阿扶呢。”小鳥脖子一扭,透過屋門朝對面望去,“對門長生鋪好像也關門了。”

小重陽跑去門口特意看一眼,回來說:“真關門了,阿扶掌櫃不會提前跑了吧。”

“哼,真不夠義氣,虧我先前還占他那隊,還是四哥好,危難關頭不離不棄。”小鳥憤憤道。

“好了好了,屆時你們都躲着,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許出來。還有老花小花你們要照顧好。”三三叮囑遺囑的口氣說完,擺擺手讓店員們先撤。

綠俏小重陽叫來老花小花巧姬,在後院廚房開會。身為客棧成員之一的他們怎麽忍心看着掌櫃遇險而無動于衷。

小重陽:“大家都想想辦法啊。”

老花:“得罪那麽厲害的大妖,無能為力啊。”

小花舔着粽子糖,“打不過啊。”

綠俏拍小花腦袋,“打不過也要打,氣勢上不能輸。”

小重陽:“氣勢上贏了,人死了。”

霄大抱着個燒火棍埋頭不說話,衆人習慣他那幅慫樣,沒指望他。倒是披頭散發的巧姬理智分析道:“我們還是聽掌櫃的話吧,貿然幫忙說不定适得其反幫了倒忙。再說有龍子在,對門的阿扶亦不是吃素的,我們靜觀其變。”

“龍子誰啊?”小重陽不解。

巧姬的鬼爪一把摟住吃糖的小花,“小花沒告訴你們麽,敖四就是西海龍太子,逼我們掌櫃逃婚出來的那個未婚夫啊。”

衆人:“……”

這瓜他們沒吃到哇。

前堂的三三如坐針氈,她去對門串門,阿扶不在,答叔休長假,店裏只有兩個紙人兄妹,見她進門,晃悠悠擡臂攔着。

不知阿扶去了哪,難不成真如小重陽所言,大難即至提前跑路了?

不,他不是那樣的人,不知為何,三三莫名相信他。

敖四仿似看透人心思,嗑着瓜子說:“我覺得阿扶肯定不是跑了,直覺他不是那種人,應該有什麽旁的事亟待解決。”

三三嘆口氣。

子談抱着彎刀守在門口,敖四還在吃,“別擔心,大妖雖厲害,但倘若我同他說上幾句話,想必他亦給個面子。”往嘴裏丢一顆花生米,給自己倒一盞酒,“其實我身份還不賴,有些家世,就是不大方便透露。”見三三焦急地滿屋子轉,決定給人吃個定心丸,他拿筷子指一指門口的白臉護衛,“方舟島聽過麽,實不相瞞,子談乃方舟島少主,鲛族第一勇士,一人頂千人,即便打起來,我們不一定吃虧。”

三三在人對面坐下,拆臺,“連土地公都打不過。”

敖四嘴裏的花生米瞬間不香了,解釋:“二十四明月橋那邊的土地公非一般的土地公。”

他往對方身前探了探,謹慎中透着神秘道:“鲛族善戰,能将鲛族第一勇士打贏,不是一般人,我暗中派人一查,那個重蕪果然不簡單。”

“哦?”土地公不簡單,那被土地公敬重的阿扶鐵定更不簡單,或許能從中得到一些阿扶的身份信息。

敖四坐正,三三将他眼前的酒撤走換成茶。

敖四沒意見,喝口茶道:“你可聽說過天族第一守門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司馬禹。”

三三颔首,“天族第一将軍,聽聞先前乃天君近身護衛。”

“沒錯,你猜那土地公同他是何關系。”

三三懶得猜,搖頭。

“師徒關系。”

三三喝口茶壓驚,“重蕪竟是司馬禹的徒弟?”果然來頭不小。

敖四猛搖頭,“司馬禹是重蕪的徒弟。”

噗嗤一聲,三三口中的茶噴了敖四一臉。

“咳……當真?”重蕪看起來十分年輕。

敖四眯眯眼,拿袖子擦臉,“當初我聽到這消息時反應同你一樣,噴了紅菱一臉酸梅湯。”

天族第一将軍的師父竟來人界當土地公?!有點說不過去。

敖四将打探到的消息繼續說給人聽,“我費了不少探子打聽到,原是重蕪打翻神殿一盞神燈,被貶人界當了一方土地公。”

十萬年前太古神魔大戰,四大上神損身兩個,剩餘的兩個,其t中一個娶了夫人小兩口不知去哪逍遙快活毫無蹤跡可尋,傳說另一個上神,以魂識鎮壓蠻荒祟氣數萬年,方蘇醒不久。

太古之神雖只剩倆,一個找不着一個剛醒,看着不大靠譜但實際頗為管用。仙族仰慕,妖魔忌憚,神在,便是六界太平。太古遺留的神殿,神聖不可侵犯,連天君都不可擅入,重蕪竟打碎神燈,怪不得被貶下凡當土地公,怪不得那土地公老傲嬌了,對人愛答不理,拿鼻孔看人……

“你說重蕪那種高端人物為何偏對阿扶敬重有禮,那阿扶豈不是比高端還要高端的人物?”三三跟人讨論。

敖四否定,“沒聽過哪個高端人物開棺材鋪畫春宮圖,說出去,丢一整個家族的臉,我看阿扶行為不像高端大家培養出來的……”

“我覺得挺高端的啊,神秘強大不動聲色,親切中帶着疏離,疏離感中又透着地氣,這種人我還從未見過。”三三回想與阿扶的種種道。

“對了。我知道了。”敖四腦洞大開,眼神一亮,“我猜阿扶是某個高端人物的私生子。”

“哈?”

“應該他爹爹是個頂高端人物,娘親是個市井小人物,所以他高端中又接那麽一點地氣。重蕪曉得他身份,故此敬他,他身份又說不得,故此來人界開鋪子。”

三三聽得天花亂墜,覺得敖四的話既離譜又有些靠譜,“那他為何獨獨開棺材鋪?”

“他偏喜好棺材不成麽,人總有點不被世人理解的小癖好,比如我有個朋友愛好收集春宮圖,我愛好鬥蛐蛐,阿扶喜好棺材也沒那麽難以理解。”

三三呵呵一聲,無言以答。

八卦暫告一段落,一整個客棧的人緊張兮兮到後半夜,外頭終于有了動靜。

三眼聖人果然三只眼,睫毛濃密纖長,額心一只眼乖巧閉着,披一身金色袈裟,手中執九環錫杖,裝扮老成,但容貌年輕,看上去竟是個十六七歲白白淨淨的小和尚,和尚右側随着個飛天的妖女,妖女發髻腰間七彩緩帶飄揚,懷中抱着個鳳首琵琶,竟有幾分仙氣。

這炸街組合十分紮眼,幸好已過子時,街上已沒行人,連經營最晚的蔡記馄饨攤都收攤了,若是白日被人們瞧見這炸街組合進了子不語的門,客棧要火了。

讓人意外的是,三眼和尚挺有禮貌,親自來割人頭還敲門。

子談拉開房門。

和尚道一句打擾了,飛天女妖同他一道進門。

春水巷街角牆根正撒尿的更夫,打着哈欠回頭,餘光瞥見金光閃閃的和尚與飛天姑娘,驚得尿都沒了,倉皇提褲子系腰帶要跑去喊人時,飛天女妖風情萬種扭頭朝更夫瞥一眼,纖指往懷中琵琶上撥出一道弦,微弱弦音如離弦之箭刺入更夫腦門,更夫當即怔住,搔頭,他方才要幹什麽來,忘了。提提褲頭,端好更錘敲鑼,繼續沿路叫着:“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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