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望月樓仍是脂粉巷裏最璀璨奪目的存在, 樓牌前挂着聯排燈籠,門口皆是迎來送往扭着水蛇腰的姑娘,以及雙眼迷蒙戀戀不舍的風流客們。

三三阿扶甫一進花樓的大門, 小龜孫笑臉迎上前。望月樓不但姑娘貌美,男娼亦出挑, 客人有男有女, 但一男一女的組合搭配頗新鮮,這是誰陪來找姑娘還是誰陪誰來找男倌, 小龜孫試探性問:“我們樓裏的姐姐們在梅苑,小哥哥們在菊苑, 客官您們看去哪裏合适。”

一樓大堂是歌舞演繹, 三三瞄準個上好的位置,“便在一樓瞧瞧歌舞吧。”

小龜孫應着, 她叫住人,“尋幾個姑娘來陪酒。”

“行喽。”小龜孫看阿扶的眼神都變了, 這公子多好的福氣啊, 有良家姑娘陪着入花樓尋歡。

兩人落座,小二上了茶水果子, 幾個衣着性感的姑娘花枝招展走來, 姑娘們見阿扶長得俊美, 一股腦往人身邊擠,阿扶消受不起, 看向一旁忍俊不禁的三三, “那位才是金主,你們将那位姑娘伺候好。”言罷, 反手一甩,桌面灑落一袋碎銀子, 姑娘們喜笑顏開搶了銀子往三三身邊擁,三三尴尬笑着,“望月樓名不虛傳,姑娘們果真熱情似火,似火。”

“我們伺候過不少男人,可從來沒伺候過女人啊。”

“還是如此貌美的姑娘,這臉蛋這肌膚這氣質簡直仙女下凡吶,賺了呦!”

……三三抽回被揩油的小手,深感這是純粹花錢找冒犯,阿扶有些後悔方才的提議,他媳婦怎能如此被占便宜,輕咳一聲:“你們好生坐着,莫要動手動腳。”

那男子不怒自威,姑娘們這才安生些,三三喝口茶問:“聽聞你們樓新來的仉仉姑娘貌美無雙,不知我們能否有幸一見。”

“原來是找拂仉仉的。”黃衣姑娘口氣有些酸。

紫衣姑娘道:“姑娘想見仉仉怕是有些難,不過您身邊的這位公子可。”

花衣裳姑娘搶話說:“仉仉啊只接男客,且是身康體健的男子,別的一概不接,任你達官顯貴還是潑天富貴,人家看不上。”

“哦?真是個不貪財的人。”三三意味深長笑。

一道含香的柔軟水袖,甩至阿扶這邊,阿扶偏頭躲過多情的水袖,忽視舞臺上舞姬投來含情的目光,對身側的幾位姑娘道:“剛好我身康體健,能否見一見仉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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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齊齊搖頭。

“想見她得排隊,這兩個月排t滿了,待入冬時節罷。”

這姑娘還真火,三三本想加錢插隊,姑娘們又道加再多錢無用,排隊的人由仉仉的貼身丫鬟親自把過關,加塞的插隊的一概不接。

三三不由得暗中鼓掌,這姑娘真個性,阿扶亦點點頭,“事出反常必有……”

“妖。”姑娘們異口同聲接道,又羨慕嫉妒恨地議論開。

“她就是妖。”

“狐貍精。”

“那勾人的本事不是狐貍是啥,凡是她接過的客人再不找我們,非她不行,鐵定狐貍精,還挑身強體壯的,身子虛的怕滿足不了她。”

阿扶又給姑娘們些打賞後,将姑娘們支開,他與三三對視一眼,心領神會,明面上見不到人那便暗中來。

方才朝姑娘們打聽到仉仉花房的位置,兩人施個隐身術,進了花樓的梅苑。

仉仉姑娘的花房叫小重山,三三望一眼門樓上篆字,這名字,不知道還以為是小重陽的兄弟。

廊道一頭走過一男一女,男的緊追不舍朝小姑娘手裏塞銀票,那姑娘态度強硬堅決不收,“想見我們姑娘的有錢人多了去了,給再多的錢亦不可插隊,你轉告柳公子讓他死了心吧,想見我家姑娘需得排隊拿號。”

想必這伶牙俐齒的小姑娘,便是拂仉仉的貼身丫鬟。

金錢在花樓裏竟不好使,真是奇事一樁。既不為錢,定為旁的,兩人更加斷定仉仉姑娘有問題。

三三擡腳,欲穿小重山的牆,不料門上花鎖蕩出一道無形結界将整個屋子罩住,她被光波擋了回來,花房裏有靡靡小曲傳來,三三開靈眼,竟望不見裏頭的光景。

阿扶仔細盯着門上的小花鎖,“青丘的蓮花鎖,上好的防窺防盜法器。”

一個正常姑娘怎會有青丘的法器,那仉仉分明不對勁。

小小蓮花鎖擋不住扶顏上神的視線,他望見裏頭的貴妃榻上坐着個遮着半面赤紗的姑娘,美眸流轉,纖纖玉指撥成小曲,小幾上燃着袅袅香氛,床上的恩客一臉陶醉,漸漸來了困意,含笑着入了美夢……

榻上個姑娘漫不經意掀睫,妩媚盡顯,纖纖指尖覆上琴弦,止住琵琶音,起身緩緩靠近床榻,漸漸俯下身朝床榻上男子的唇貼去……

接下來的畫面不适合偷窺,阿扶收回視線,三三嘟嘴,“怎麽辦?”

一道嬌滴滴聲音打回廊盡頭傳來,“四爺你可回來了,想死紅菱了,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熟稔的聲音飄出來,“回家辦了些事,煩死了,早想回來了。”

“四爺可有想過紅菱。”

“還真沒有,同你說過,我心有所屬,當你是哥們兒,你莫要再有旁的想法。”

“你當初可不是這般說的,你說要替我贖身的,你還說未有心上人。”

“哎呦,跟你說不清,不過替你贖身的事不假,何時想走,來找我拿銀子。”

紅菱悶哼一聲,咬着銀牙扭頭往下走,“你不帶我走,我一輩子不出花樓。”

敖四子談繼續沿游廊走,敖四搖頭嘆息,“真是莫名惹一身騷,我的名聲便是被這麽毀的,我明明什麽都沒做,若傳到三三耳朵裏……”

擡頭瞥見小重山門前的三三,敖四險些咬了舌頭。

敖四小跑過去,“你是來找我的?我走了好些日子想我了是不。”他越說越興奮眼仁越亮,“所以親自來望月樓找我?”

隐身的阿扶驀地現身,“咳……想多了。”

上揚的唇角瞬間耷拉下來,敖四瞟一眼情敵,“怎麽哪都有你。”

三三說正經事,拽着敖四的袖子往一邊拖,“去你屋子坐會兒?”

“好好好,重蕪我打西海帶回的好東西好吃的趕緊擺上。”

先前敖四包了望月樓整整一層,後來覺得浪費資源,只留了一間套房。

盡是奢華擺設的套房內,重蕪打乾坤蚌裏掏出無數奇珍異寶,跟下聘禮似得,敖四得意洋洋財大氣粗瞥一眼阿扶,話卻是對三三說的,“随便挑,別客氣,喜歡都拿去。”

三三只拾起食盒裏的一塊水晶糕,“四哥我有事拜托你。”

“無論何事,我都應你。”敖四先表态。

“你同仉仉姑娘熟不?”三三吃一口水晶糕,味道微苦,微微颦眉,阿扶自然接過,放嘴裏嚼,敖四氣得欲言又止,結巴回:“還還還行。”

“我想見見仉仉,插不進隊,四哥能否幫個忙。”

敖四坐一旁的太師椅上,“這個面子仉仉會給的,你尋她何事。”

“無事,慕名而已。”

敖四有些懷疑,三三清風霁月超凡超俗不是那般無聊的風月人,他沉吟道:“仉仉她有些……與衆不同……”

拂仉仉是後來的,甫一進望月樓便搶了紅菱花魁的寶座,新花魁又不喜與旁人交集,被一衆姑娘嫉妒,但人家十分從容毫不在意,流言蜚語入她耳,她當風一樣聽聽便罷,不解釋不辯解,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因她十分風情貌美,裙下之臣無數,簡直老鸨的搖錢樹,老鸨亦慣着她,她想接客便接客,不想亦不強求,仉仉多半時間休息,少半時間在花樓。再說敖四包在望月樓多日,風流豪闊的名號早打出去,無人不知,花樓裏的人無不被他的風采折服,唯獨仉仉姑娘不同,敖四從她的眼神裏瞧不出一絲傾慕之意,花魁亦安靜不糾纏他,有時敖四被姑娘們糾纏煩了,便跑去小重山那屋躲清靜,仉仉就坐在案前安安靜靜看幾冊醫書,或是彈幾節抒懷的小曲,偶爾同他說上幾句,平易近人自然而然,那種感覺頗舒坦,說來敖四待她印象不錯。

“難不成你覺得仉仉姑娘有問題?”敖四道出心頭疑惑。

敖四與望月樓裏的人打成一片,未免旁生枝節,三三否認,“四哥想多了,先前春水巷開面館的牛老板被仉仉勾走了魂,去客棧買酒澆仇,口口聲聲仉仉姑娘,我想見一見是何等風采将人三魂七魄都勾了去,正好阿扶也閑着于是約人出來瞧瞧。”

敖四朝阿扶翻了兩個白眼,“我家裏的事解決了,我也挺閑的,以後有這種事直接叫我就好,老麻煩外人不大合适。”

阿扶不與人做口舌之争,起身牽起三三的手,“我看他也幫不上什麽忙,仉仉未必給人面子,時辰不早了咱們走罷。”

明知是激将法,敖四還是往裏跳,“怎麽幫不上忙了,我這就去問仉仉。”

不消一會,走出門的敖四折回來,面有得意之色,“仉仉說了既是我的朋友那便請吧。”

三三阿扶随人去了小重山門口,敖四敲敲門,丫鬟開了門恭敬喊一聲四爺,敖四做個請的手勢請三三進屋,三三前腳進去阿扶方要擡步,被敖四擡臂攔住,“仉仉說只見女客,男客止步。”

被拒門外的阿扶:“……你去同她說我英俊潇灑身康體……”

砰!門被無情關上。

仉仉屋裏的恩客已走,姑娘正在案前看醫術,面上的輕紗摘了,見人來起身,含笑迎接,“四哥說他朋友要見我,原是個仙女。”

仉仉着一身赤色輕紗,額心貼金花钿,細腰輕容紗三寸镂空,盈盈可握,如柳如絲,高髻打理的妖嬈大氣,眼尾的赤金胭脂打得濃,潋滟飽滿的紅唇更添妩媚。

三三誇贊着,“慚愧,仉仉姑娘果然實至名歸,好生多情的一雙眼睛,當真見一見勾人魂。”

仉仉低頭一笑,“往日說這些話的都是男人,從未有女人當面同我說這樣的話,她們背地裏都罵我是狐貍精。”

“狐貍精可是誇人的詞,不是誰都可以叫這個名頭的,旁人是嫉妒你。”

兩人談話間落座,丫鬟上茶點,敖四閑不住去逗人養在金絲籠裏的鳥兒。

倆姑娘雖是初見,但彼此性子皆敞亮,于是說話自然而熟絡。

“仉仉姑娘哪裏人士。”

“我來自丼州拂縣,我們那裏的人大多姓拂。”

拂縣乃丼州與青丘交界,青丘出狐貍,丼州多甘蔗,茶樓說書先生說狐貍經常去丼州買甘蔗或偷甘蔗。

“丼州甘蔗出名,可惜我未嘗過。”三三吃着茶閑聊的語氣道。

“我亦許久未嘗家鄉的甘蔗了,那清甜的味道讓人懷念。”

仉仉親自給客人續茶,“三三姑娘出自何處,定是人傑地靈之地,方能養出如此水靈的美人。”

“禮州一個不知名的三途莊。”三三喝口茶随意道。

“聽聞禮州內藏着酆都,是人界與冥界交彙處。”

“傳聞,我亦不清楚。”人家竟知道,三三只好打馬虎眼t。見人案頭擺着醫書,她過去翻看,“你對醫術有興趣?”

“哦,我自幼體弱,于是多看些醫書學些療愈之術罷了。”

“剛好我略通醫術,仉仉若不嫌棄不如讓我給你把把脈。”

“勞煩姑娘了。”

三三不料人如此敞亮,這屋子裏除了留有脂粉餘香,未曾察覺出一絲妖氣,若肌膚相貼把脈,即便藏得再好,亦能把出妖邪之氣。

三三的手指覆上對方主動伸過來的纖細白嫩的腕子,仔仔細細給人探脈,結果探了個寂寞,她略失望收回手,臉上擺出笑,“姑娘确實有些體虛,但無甚大礙。”

這裏沒察出什麽,三三不再久留,起身告退,仉仉搖着妙曼細腰,親自送人出屋門,兩人寒暄着以後常來往,敖四逗完鳥跟出去,醉翁之意不在酒撺掇着,“你們兩個既如此投緣,三三以後常來啊。”

阿扶打外頭站得腿發麻,三三出門與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搖搖頭,阿扶猜出這是沒查出什麽來,走之前多望了仉仉幾眼,三三下樓梯時酸了吧唧開口:“仉仉好看吧,尤其那雙眸子,舍得不移開眼是吧。”

阿扶不怕死說道:“我沒看人的臉,我看的是人家的腰。”

三三猛地剎步,歪頭盯人,杏眼微瞪,臉上寫着你死定了四個大字。

阿扶還未開口,後頭一直跟着的敖四樂了,大拇指往阿扶眼前晃悠,“阿扶兄你眼光不賴,剛好仉仉姑娘未曾贖身,要不由我牽個紅線,我好事做到底,替人贖了身,你們擇個吉日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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