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輕紗帷帳內的三三方睡下不久, 聽到外頭回廊傳來敖四的聲音,三三幹脆披衣出來。
天字號房門已打開,門框處倚着個衣衫不整的大美人。個頭颀長纖細, 鵝蛋臉,明眸皓齒, 五官說不出來的好看, 妩媚中透着大氣,大氣裏又藏着嬌嗲, 是種混雜了多種美感的美人臉。
美人長睫微抖,眼尾勾着似有若無笑意, 透着一股子慵懶柔美, 只是美人身上的衣裳實在有些寒碜……正是昨晚大胡子從霄大那借走的那套仆役裝。
門口的小重陽小鳥雙雙看傻了,敖四亦盯着對方不倫不類的衣裳發呆。
三三湊到門口, “你是何人?大胡子呢,你為何穿着他的衣裳。”
美人伸個懶腰, 扭着水蛇腰肢轉身朝屋裏走, 步步風情,“我就是大胡子啊。”
綠俏啊的一聲大叫, 率先進屋, 圍着拿茶水涮口的美人左三圈右三圈的看, “不但臉變了聲音亦不一樣,你怎麽可以這麽美, 怎麽可以美成這個樣子, 過分了啊……”
敖四朝三三拱手道一句新年好,也入了天字號房, 與有榮焉道:“寥寥乃鑒心樓第一美人,自然美了, 豈是庸花俗粉可比拟的。”
廖廖,鑒心樓。
三三聽着熟悉,難不成是六界第一花樓鑒心樓的頭牌花魁,亦是衆人口中的六界第一美人。
廖廖的名頭過于響亮,不論人界還是冥界流傳各種版本,當年三三在忘川河洗腳時,有幸見過一個被褫了仙號剔去仙骨的堕仙,罰往輪回道轉生,那堕仙邊走邊狂笑,“寥寥,你好狠的心,我為你淪為堕仙你竟始亂終棄,我來世為人為畜亦要纏着你。”
傳說西海龍殿下亦被寥寥迷得七暈八素,浮屠城城主得罪了寥寥,那龍殿為博美人一笑,竟水漫浮屠城,致使上千人受災無家可歸,更稀奇的是,傳聞寥寥乃一位美男子,是個讓人難辨雌雄的美人,擁有另無數女子為之汗顏的傾城容貌,先是勾的龍太子斷袖斷的人盡皆知,後有仙人為其剔骨入輪回道,當時三三還朝孟婆吐槽,那堕仙口中的寥寥究竟有多美。
不久之後,天君賜婚的仙旨到了冥界,将她與西海龍殿的姻緣綁定,當時她愣了三炷香後,朝天豎中指,大喊天君你沒媽……
三三深呼吸,兜兜轉轉,冥冥之中,該遇見的都遇見了,真是冤家……她無視傻愣在原地的小重陽,提步走到美人面前,十分鄭重地問出個問題,“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你覺得呢。”美人抖抖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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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柔媚可人的大美人抖腿,簡直不忍直視,三三清清嗓子,“你這副臉蛋這副身材與昨晚的大胡子有天差之別,恕我眼拙,實在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就對了。”寥寥轉話題,看一眼敖四,“想我不。”
敖四往人肩上垂一拳,“你曉得我住在晏郡望月樓,來晏郡竟不提前吱一聲。”
寥寥起身給敖四一個熊抱,“想給你一個驚喜啊親。”
敖四渾身不自在,餘光瞥向一旁的三三,他正兒八經的未婚妻在呢,他将緊抱着他的人推搡開,正正衣衫,假正經道:“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你這樣容易讓人誤會。”
寥寥瞄一眼三三,“小四啊,不是我潑你冷水,我估計你同石丫頭成不了。”
“我們可是天君親自賜婚。”敖四急了,臉紅脖子粗地吼。
他将寥寥當做知己,知己的話自然同旁人不一樣,每一句都有分量。再說寥寥頗有實力,雖然碎嘴,但經常一語成谶。這話聽在敖四耳裏簡直受刺激。
寥寥啧啧啧一啧出一長串,轉頭朝三三借東西,“看你胸同我差不多大,肚兜借我用一個。”
三三還未回話,寥寥擡手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
衆人驚呆。
寥寥的右手顯然還想往自個兒臉上招呼,左手使勁摁住右手,呲牙咧嘴求饒,“我開玩笑的,阿扶我開玩笑的莫當真,給個面子。”
讨饒後,右手恢複自由,寥寥長舒一口氣,朝三三鞠躬微笑,“惹不起惹不起,掌櫃的可以替我買一個肚兜穿麽,阿扶買單,謝謝。”
綠俏一向喜歡好看的個高的,寥寥的臉蛋和身材簡直長在她的審美點上,她十分樂意為美人效勞,親自去成衣鋪子給寥寥從頭到尾買了一套衣裳。
寥寥換上女裝,又被綠俏梳妝打扮一番,風情款款打二樓走下。
年初一,店裏來了一桌未曾歸鄉的外地客人在用餐,推杯換盞間,見一位海棠色衣衫的美人手搖一把碧色羽扇,自樓梯緩緩走下,一颦一笑勾魂,衆人瞪大眼睛,筷子尖的菜全掉了,喧嚣的一樓廳堂登時安靜,衆人目光一致地望向海棠衣衫的美人。
正給客人上茶的三三,亦不禁被寥寥的魅力折服。望月樓的紅菱姑娘很美,後來居上奪走紅菱花魁之位的仉仉亦很美,但同寥寥比起來,還是遜色了,從神韻到五官,寥寥更勝一籌,寥寥當真是她見過的最美的美人。
一個客人酒倒灑了完全未察覺,三三将客人手中的酒壺奪過,幾人客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打聽那美人的身份。
三三搖頭,一問三不知。
寥寥全然不在意食客的眼光,尋了空桌走去,“聽聞你們店的醬牛肉紅燴魚還有桂花馬蹄不錯,先上這幾道菜嘗嘗吧。”
綠俏先一步走到寥寥身側,凳子是幹淨的她偏無事獻殷勤,拿袖子擦了擦這才請人坐下。
“快着點,餓了。”寥寥輕撫衣擺坐下。
“美人,醬牛肉和桂花馬蹄有,但紅燴魚今個買完了,你看昨日下雪,湖面結了冰,不方便釣魚,待冰化了,我讓霄大去湖邊多釣幾只。”綠俏笑嘻嘻解釋。
“沒有了啊,可惜我今日沒口福了。”寥寥略失望地垂下頭,旁桌的一位食客立馬将自己桌上的一盆紅燴魚端給寥寥,“我們這桌方上的,美人趁熱吃。”
朋友自作主張将魚送人,剩餘幾個沒一個不滿的,皆含笑看着美t人,一副副望美人笑納的舔狗模樣。
寥寥從谏如流,笑盈盈同臨近桌說一句:“多謝哥哥。”
送魚的哥哥聽得腿都軟了。
本過了飯點,可那桌食客久久不去,只因寥寥還坐在一樓大堂角落,吃完飯喝起茶,慢悠悠的,客棧門外擠着一堆聽了小道消息前來瞧美人的閑人,隔壁的方老板也湊熱鬧伸長脖子往裏頭望。
大過年的,客棧門口擠一堆人像什麽話,三三走到寥寥身前,給人使眼色,“貴客累了吧,要不回樓上歇息。”
寥寥乖巧地放掉手中杯盞,纖白玉指掏出一方潔帕,輕輕拭唇,而後提裙一步步上了二樓樓梯,直到背影消失于二樓廊角,屋內幾位食客紛紛擁到三三身前。
“開間房。”
“我也開間房。”
“我要住美人隔壁。”
“我出雙倍,我要美人隔壁那間房。”
“我要美人對門那間。”
“……”
熱烈程度着實吓着三三,像是要吃人似得,她退到錢櫃後面,小重陽出來維持秩序,“冷靜,客官們冷靜……”
接下來的幾日,本是客棧年初客稀生意最差的時候,偏偏子不語客棧爆滿。二樓客房住滿了,是不是飯店都會有人來子不語用餐,只為見美人一面。客棧人手不夠,敖四子談還有答叔有時會被叫過來端盤子。
年初五,子夜時分,三三過河拆橋卸磨殺驢,轟走免費來端盤子的敖四子談,寥寥屋內的燈暗了,最後一撥食客戀戀不舍離去,小重陽反手關上門,順着門板滑至地上,有氣無力道:“不行了,真受不住了,這沒日沒夜沒時辰的忙,鐵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啊。”
小花委屈的點頭附和,“大過年的都不讓人好好休息,我同爺爺三天三宿沒睡個好覺了。”
綠俏頂着倆黑眼圈,“姐姐,我勉強還能再撐兩個時辰,但霄大累得胳膊抽筋了,巧姬也罷工了,你同寥寥商量商量,換一家客棧住吧。”
三三撥着算盤珠,瞥一眼錢櫃上堆成小山的碎銀子,還真有點不舍。
阿扶抱着一蠱子紅參烏雞湯來串門,客棧的人這麽熬得好好補補身子,他将一蠱子湯放桌上,瞄一眼櫃錢上堆積的銀子,“掙錢的感覺如何。”
三三猛點頭,“非常爽,但……”瞥一眼一個個僵屍臉似的店小二們,“可再這樣下去,都得累死。”
自打寥寥入住子不語後,阿扶再沒來客棧盤賬,好不容易來一趟,他随手翻看賬本,“我給你們出個主意。不但保住子不語日進鬥金的流水,還能讓大家享清閑。”
“什麽主意?”衆人異口同聲問。
阿扶放掉賬本,負手笑吟吟道:“菜單客房價格往上漲十倍,不,百倍。”
……
這馊招,還真管用。
子不語當即成為晏郡第一高消費之地,花滿樓望月樓皆望塵莫及。價格暴漲後,前來客棧吃飯投宿的都是些權貴之人纨绔子弟,高昂價格将普通老板姓拒之門外,外頭圍了不少前來瞻仰美人卻消費不起的人,心有不甘道這家客棧不地道,甚至還有心生怨念的人,朝子不語門窗口扔石子。
小重陽本想讓霄大出門吓唬一番,被阿扶攔住,“我去。”
阿扶一身松色大氅站在臺階上,朝圍觀衆人拱了拱手,“這家店如何不地道了。不坑窮人的錢,你們平心而論,地道不地道。”
……衆人唏噓着散了。
子不語客房仍是客滿,用餐的人倒是少了許多。寥寥一日三餐到一樓大廳吃,吃完喝幾盞小茶便上樓休息,權貴之人還算見過世面,說白了多少都要些臉,美人離開他們也不好跟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樣賴着不走,于是非飯點時辰,子不語總算清閑下來。
三三見大家辛苦,給每個人包了一個大紅包。得了好處的店小二心滿意足笑着。
綠俏數着銀子,“姐姐,有一點我不解,寥寥究竟是男是女啊。”
客人們都當寥寥是地地道道的大美女,可她們客棧的人可是親眼見過他裸身大胡子的模樣。
小重陽打趣她,“男的如何,女的又如何,難不成想同人家做鴛鴦。”
“姐姐你聽,小重陽學壞了。”
三三透過門窗,望一眼對街棺材鋪門口随風飄搖的燈籠,寥寥的性別同樣困擾她,她問過免費來客棧端盤子的敖四,關于寥寥的性別,敖四說他不曉得,對天發誓不曉得。但他心裏是将人當哥們處的……
那麽唯有阿扶曉得寥寥的性別了。
阿扶還未睡,盤坐冒着白煙的棺材裏擦簫。
“為何這麽晚還沒睡。”三三将拎來的夜宵馄饨放桌上。
阿扶搖搖頭,“壓力大啊,風雨欲來,愁得睡不着。”
“你愁什麽?”三三蹲在棺材前,眨巴着杏眼問。
阿扶與她對視,“自然是那個老鳥了,哎,我輕敵了,小看了他的臉皮,竟然沒趕走他。”
“哦?”三三聽得一頭霧水。
阿扶擡腳邁出棺材,走到放着馄饨的金絲楠木桌前,“你知道他為何三更半夜裸奔投宿麽。”
三三搖頭。
阿扶拾起勺子,舀一只馄饨,“我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