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寥寥睡了足足三日方醒來, 睜開眼，屋裏空蕩蕩的，下床走到桌邊提壺倒茶, 裏頭是空的，他蔫頭巴腦拉開房門喊小重陽綠俏。
走廊裏路過一位黃毛客人, 望着天字號門口的大胡子, “你……你是何人？為何打寥寥姑娘的房間出來。”那間客房不是被寥寥包了麽，為何門口站着位如此粗鄙的男人？
這位黃毛客人在附近經營一家燒雞鋪, 人稱黃郎，他打初五便入住子不語, 為了是每日吃飯時辰能在一樓大堂見一見美人。連着好幾日不見寥寥出房門, 他有了退房的打算。
寥寥瞪對方一眼，“我乃寥寥的雙生哥哥。”
雙胞胎？黃郎瞪大眼睛仔細打量對方, 一點不像啊，不過人家既自稱美人哥哥, 他不能怠慢了, 于是眯起小眼睛望着人手中的水壺，客氣道：“房裏缺水了？剛好我屋裏有一壺上好的龍井, 壯士不嫌棄的話……”
“不嫌棄, 端過來。”寥寥轉身回了屋。
黃郎端着一壺熱茶敲開天字號房門, 給人親自倒了一盞茶，“敢問壯士, 家妹去了何處, 好些天不見她露面。”
寥寥端起茶盞嘬一口，颠着腿說：“可能見你老斜楞她, 吓跑了吧。”
……黃郎尴尬了，正不知如何開口, 綠俏端着茶點進門，“呀，黃大哥也在啊。”
黃郎閃牙笑一笑，寥寥斜乜他一眼，“你喜歡我妹？”
“不敢不敢，另妹國色天香，我不敢亵渎。”
“為了感謝你的茶，我給你透露一點啊。”寥寥勾勾手指頭，黃郎受寵若驚湊過去，只聽寥寥道：“我妹啊，她愛玉錦記的雙面花綢，和晶寶軒的雪柳簪子。”
黃郎聽後，趕忙朝對方鞠躬，“感謝壯士提醒，在下這就去買幾匹綢緞幾支簪子送給寥寥姑娘。”
黃郎風風火火出門，綠俏樂了，“方醒來便不閑着，瞧你把人耍得團團轉。”玉錦記的綢緞，晶寶軒的簪子都極貴，是她買不起的。
睡了好幾日餓了，寥寥抓起碟子裏的桂花酥餅吃，“我說你們客棧怎麽連黃鼠狼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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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俏解釋：“那黃郎是黃鼠狼不假，但他打晏郡住了數百年，從不害人，百年老字號黃郎雞鋪裏的燒雞外焦裏嫩汁水充盈，誰人不知，将他趕走，街坊們上哪去吃那麽好吃的燒雞，再說妖精亦分好壞，我不也是妖。”
“被你說的想吃雞了，給買只燒雞去。”
“剛不巧，我錢都買胭脂了，你想吃雞找姐姐買去。”
三三正在一樓櫃前撥弄算盤，自打寥寥入住子不語後，阿扶便不怎麽來她店裏盤賬，說是想到老鳥在，他就不想來了。此時寥寥幻作女兒身風情款款下樓，白嫩如蔥的手指覆上三三正扒拉算盤的手，“三丫頭，我想吃雞。”
三三算賬算得焦頭爛額，竟未注意來人了，她擡頭驚喜道：“你醒啦。”
寥寥委屈地點點頭，“沒良心的阿扶不管人家，害我浪費了一萬年修為才破金缽而出。”
“一萬年？”三三驚異，瞥一眼牆角坐着的一桌食客，這才壓低聲音朝寥寥問：“你竟有一萬年的修為。”
“誰讓我平日看起來太低調，爾等瞧不出來不怪你們。”
“……”
小花舉着個小風車跑來跑去，三三遞給小孩一些碎銀子，“去黃郎雞鋪買幾只燒雞回來。”
小花歡天喜接了銀子跑出去買雞。
寥寥又握上三三的手，“你真好，比阿扶待我好多了。”
三三一臉微笑，任由對方握着她的手，雖然曉得眼前這人雌雄同體，但幻做女兒身的她太美了，美到讓人模糊性別，自古愛美人的不止男人，其實女人也喜歡美人的，寥寥牽起三三的小手，緩緩湊到鼻尖嗅了嗅，“栀子香膏，我喜歡。”
“那我送你一盒。”
寥寥點頭，一雙翦水秋瞳朝人放電，“親，你委實軟糯可愛，若有一天阿扶棄了你，你考慮一下我呗。”
“……”這句就尴尬了，三三笑盈盈将自個兒的手抽回，“我這盤賬呢，姐姐莫要拿我打趣。”
寥寥垂眸看一眼賬本，随即拾起來拿在手裏翻了翻，“《功德簿》”。
一眼竟看出來，三三曉得對方的本事，便沒掖着藏着，“我與淮陰山母的女兒有幾分相像，山母大人便将功德簿功德筆借予我用。”
寥寥繼續翻看上頭記載的一筆筆功德，“你積攢功德是為了？”
三三眼前一亮，抓住寥寥的手，“你神通廣大，可認識虛空姥姥？”
“……你積滿一冊功德，該不會是欲求虛空姥姥替你完成什麽心願吧。”
三三猛點頭。淮陰山母積攢一冊功德，被愛管t閑事的虛空姥姥得知，于是替淮陰山母完成了一個心願，将山母那個半妖的女兒體內妖氣祛除，變成一個真正的人。虛空姥姥發話，凡是能積攢一本功德之人，她可替人完成一件心願。此事曉得的人不少，于是不少人去求山母姥姥賜功德簿和功德筆。當然衆人皆無功而返，三三本來亦不抱希望，上山求拜淮陰山母，竟真的見到她老人家，還因長得同山母大人的女兒有幾分相似，這才得了功德簿和功德筆。
寥寥一手拖着下巴，一手在錢櫃上噠噠敲，“你想求虛空姥姥什麽。”
三三踟蹰一會，才湊近寥寥的臉低聲說：“退婚。”
噠噠的手指不敲了，寥寥眨眨眼，三三繼續，“你曉得天君将我賜婚給西海龍子，就是敖四，可我不想便那樣被人安排了婚姻，何況……我已有心上人，所以才積攢功德，想去求虛空姥姥在天君面前講情，退了我與龍子的婚事。”
“此事……此事阿扶曉得不。”
“當然。”
“那阿扶……是何态度？”
“他……他自然是支持我的，功德簿上的好些功德都有阿扶的功勞。”三三寶貝似得捧着功德簿憧憬一笑，“早晚有一天我會積滿整冊，屆時便去尋虛空姥姥，對了，你可認識虛空姥姥。”
“沒人比我更熟。”寥寥嘀嘀咕咕說。
三三立刻走出櫃臺，走到寥寥身前給人一個大大的擁抱，“太好了，我還擔心虛空姥姥那般祖宗級別的前輩不會見我呢，屆時你幫我引薦可好。”
寥寥身子發僵，笑容發虛，“可你這個忙，虛空姥姥怕是幫不上。”
三三面上笑容偃去，“為何。”虛空姥姥乃太古前輩，說話算話，再說姥姥那輩分，天君都給面子，替她到天君面前論情論理，應該能說動天君。
寥寥瞬覺頭疼，“這個，不是虛空姥姥不幫你，是……”
“聽聞天君頗給虛空姥姥面子，只要姥姥肯在天君面前開口……”
“沒錯，天君很給姥姥面子沒錯，是你這個姻緣啊……”
三三見人揉着額角往樓梯口走，她趕忙追過去問：“話沒說完怎麽走了，我的姻緣怎麽了。”
寥寥被三三打一樓追到二樓客房，還是不忍心說出口，三三挽着人袖子撒嬌，又喚來霄大做了一桌子好菜點心送到客房，還說了一籮筐誇贊對方的好話，寥寥有所動搖。
見人有開口的跡象，三三給人倒酒，酒是極烈的酒，寥寥三杯下肚，上了頭，三三給人夾菜，哄騙着，“好姐姐啊，你人美心善，是我見過頂頂可愛的人，你告訴我嘛，求求你了好姐姐……”
寥寥險些要被她搖晃懵了，輕咳一聲，“實則……實則你的姻緣乃扶顏上神定下的，天君給我面子不假，但扶顏上神他不買我賬啊。”
三三當即愣住。
怎麽竟有神明摻和進來。先前她在冥界忘川河邊接到天君賜婚的旨意，實在不明白，她一塊小小的三生石，何德何能引起天君關注，且親自賜婚。
老閻說可能天君喝大了，打萬靈書裏随意抽取一女人給西海龍子配婚，她中了邪運，被抽中。
她想，極有可能。因西海龍殿下名聲不好，天君無論選哪家閨女嫁過去，哪家閨女都不樂意，西海乃六界富庶之地，天君又不好駁西海龍王的面子，幹脆趁着酒勁打靈書裏随意抽一個，抽到哪個算哪個，就當天意。
她只當自己倒黴，可現下聽寥寥一說，好似不是那麽回事，天君借酒賜婚，那神明為何摻和進來，她只是一塊小小的石頭啊。
見石丫頭傻住了，寥寥紅着臉站起來，走到一旁的桌案上，拾筆蘸墨，畫了三個人。
寥寥字寫得醜，可畫卻精湛。
一個弓腰駝背滿臉褶子的老婆婆，一個方臉魁梧，滿身腱子肉的母夜叉，最後一個是身姿纖細容貌清麗的她。
寥寥打個酒嗝，“雲滇山的毗藍婆子，乃是只九千歲的老孔雀。九尺高的這個方臉男人婆，乃方舟島第一女将破邪，剩下一個是你。你們三個是扶顏上神親蔔八字，配與西海龍殿下的未婚妻候選人。他将三幅畫三個名單遞予了天君，令天君定奪。~嗝~你說，你若是天君，你選誰。”
……那西海龍子雖行事荒唐，但好歹正兒八經龍殿下，富甲天下又英俊年輕，總不能給人配個老婆子或九尺高的醜夜叉，瞎子都會選第三個，也就是她。
“不是……為何扶顏上神的候選名單上會有我，我何德何能啊。”三三欲哭無淚。
寥寥揉碎畫，“敖四的母親于扶顏上神有恩，龍王請神明賜婚，扶顏上神便蔔六爻，批八卦，最後蔔得你們三個與龍殿下八字匹配，于是天君的旨意便傳到冥界。”
三三徹底聽愣了，半晌走去餐桌邊，癱着坐下，而後端起一盞酒幹了，“完了，我完了。”
若是天君的話，虛空姥姥能遞上話，若是神明的話，那就徹底完了，神明勿需給任何人面子，頂頭的神，拍案即定，不容置疑。
寥寥見人一臉愁苦，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明顯借酒澆愁，于是打着嗝酒勸道：“三妹妹莫要絕望，不如你去求求對面的阿扶，他乃神明身邊之人，他若求情，上神或許給個面子。”
三三唇邊的酒盞頓住，“可……可以麽？”
阿扶不過是上神神殿外頭看田吓鳥的稻草人，能在上神面前遞上話？
寥寥閃給她支持的眼神，三三仿似于無盡黑夜中看到一點亮光，匆匆起身下樓，往長生鋪子趕去。
人走了，寥寥提壺往自己嘴裏灌酒，“小扶顏啊，你自作自受，怪不得我啊，誰讓你棄我于金缽，害我喪失萬年修為，我看你接下來怎麽忽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