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深更半夜, 衆赤金甲将士,迅速破門而入,四個術士則各領一小隊人占據客棧四方角落, 且布上陣法,絕不放過一個的架勢。

“哦豁, 來得挺快。”客棧衆人皆緊張之際, 寥寥望着窗外青骢馬背上的紫服男人歪嘴一笑。

三三立馬有所覺悟,“你引來的?”

“嗯啊。”寥寥說, “那厮名叫天燼,乃盛國國師, 實力不小, 皇帝都聽他的話。”

外頭的國師自馬背上下來,邁開大步走入客棧, 與此同時,三三綠俏匆忙下樓迎不速之客。

店裏住着客人, 沒見過如此大動靜, 見三三打游廊走過紛紛追問眼下是何情況。

三三匆忙安撫客人幾句,說此事與他們無關, 請大家回各自房間。

三三綠俏走到樓梯拐角, 沿樓梯而上的兵将, 持着冷兵器對峙着正欲下樓的兩位姑娘。

三三見一樓的小重陽已被士兵壓下,而那紫裳國師正站在垂于大堂中央的那副美人圖前, 雙眸深邃盯着畫中人, 似乎看得頗認真。

此場面自然震懾不住三三,她毫不在意将士手中幾乎觸到她身體的兵器, 自然而然往下走,“國師大人到訪, 小店蓬荜生輝。”看一眼跪地的小重陽,“小重陽還不上茶。”

小重陽掙紮起身,奈何束縛他的兩個兵士不依,三三手指輕撚,撚出個鬼壓身咒,兩個士兵給壓住,小重陽趕快爬起來跑去桌角哆哆嗦嗦提壺倒茶。

國師的視線終于自畫上移開,偏首看一眼無懼刀槍近身,沿樓梯而下的小姑娘,對方眉眼清麗靈秀,年歲不大,氣場卻不弱,還會施鬼咒,看來并非普通凡人。他低沉開口:“你好大的膽子,敢入國師府行竊。”

此時,幾個士兵将廚房裏的霄大拖出來,國師瞧見大塊頭,道了聲:“是你。”

一向慫的霄大這才擡首,望見國師那張臉,結結巴巴道:“見見見過國師大大大人。”

兩人多年前曾打過照面,當初霄大被妖道擄去盛京世子府當玩物囚養,盛京之人無人不知,世子還特意發帖叫友人入府參觀,國師恰入世子府見到囚籠裏的半妖,後來霄大好不容易自世子府逃走,于城門附近險些被世子的人追上,多虧了遇到國師的馬車,他才被國師送出城門脫了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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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無依無靠的半妖,國師尚能伸出援助之手,可見國師并非不講道理之人。再有先前國師路過春水巷,滅了大妖留下的麒麟火,可以得見,國師身手不凡且是個低調的好人。

“誤會誤會。”三三打小重陽手裏接過茶,親手遞到國師眼前,“先前國師助我這小店滅了火,在下不勝感激,本想着如何尋到大人報滅火之恩,不料緣分使然,這麽快便見到大人。”

“救火乃順道小事,不足挂齒,我現下問的是這幅畫。”國師一擡手,懸空的羊皮卷自動卷起,輕輕落在他掌心。

三三正發愁怎樣将寥寥供出來,寥寥驀地出現在二樓圍欄前,自行舉手,“我我我,我幹的,同旁人無關。”

國師帶來的兵将顯然見過場面,憑空而來的大活人未曾将衆位吓到,而是紛紛将手中兵器逼近來人。

國師冷厲眼神朝樓上人掃一眼,此人只着單衣,臉上敷着一層綠色爛泥,周身靈威逼人,與留在國師府書房的氣息相似,“拿下。”他當即下令。

衆兵将還未出手,寥寥一個晃身自二樓下來,轉瞬逼在國師面前,更是将對方手中的畫奪到手裏,“不就借一下畫麽,至于如此大陣仗,吓壞店裏的人就不好了。”

能自由出入國師府,可見不是一般人,又于他眼皮底下将畫奪走,國師深覺此人道行遠在他之上。國師蹙眉奪畫,寥寥錯步躲開,順便刷的一下拉開羊皮畫軸,打量上頭眉眼微動的美人,“其實我偷畫沒惡意,世人道你夫人貌美,我不服,只想與你夫人分出個勝負來。”

原來是國師夫人的畫像,怪不得将國師給引來。三三聽了額頭直冒黑線。

寥寥将畫挨個展示給店裏的兵将們看,“睜大眼睛看看,我美還是畫中人美。”倏然想到臉上還敷着面膜,她擡手揭掉,不放心的勸道:“摸着良心說實話啊,莫要因為國師在旁邊便撒謊。”

國師眉頭緊鎖,面色發青,雙拳緊握,氣得不行的模樣。三三擔心兩人在店裏打起來将店拆了,趕緊過去阻住寥寥抽風,“姐姐你行行好,将國師夫人的畫像還給人家。”

“這還未分出勝負呢。”寥寥竟不依不饒。

那邊國師似是忍無可忍,手心一翻,一道銀光閃過,緊接着軟如游蛇的薄劍裹挾着厲風朝寥寥襲去,鋒刃如刀,緊挨着寥寥的三三及時躲過,但身上的衣裳仍被劃破,手臂處更是被劍氣割出幾道小口子。

寥寥身手快過三三,自然輕易躲過,見三三見血了,立馬拉住人胳膊看傷,然後朝國師瞪眼,“都說了我幹的,堂堂一國之師傷及無辜,你要不要臉,來呀跟我打。”

“無礙一點小傷。”三三趕緊拉住撸袖子要打架的寥寥,“來者是客,咱們坐下談。”

寥寥甩下袖子,哼了一聲,國師亦滿臉沉重不說話,店內兵将更是劍拔弩張随時動手的模樣,三三方要再一次勸說,門口閃過一道青影,阿扶來了,頭一次施法進來,他笑盈盈道:“外頭的人不讓進來,我t只好施個瞬移術,國師大人,讓人都撤了吧,你這樣大家沒法好好喝茶。”

國師端詳突然冒出來的青衣男子,此人能自四個術士聯手造的天羅地網陣法中毫發無損進來,可見是個高人,不成想小小一個春水巷竟卧虎藏龍。另外想到畫卷還在寥寥手中,他擔心畫卷不慎被毀,只得妥協。

店內店外的兵将,同郡守大人走了,只剩四個術士。術士進屋後,小重陽給四術士上了茶,四人不動不喝不坐,就在國師身側幹杵着。

其餘皆坐下來,一番交談才明白怎麽回事。

原是寥寥聽到黃鼠狼提及甄墨姑娘的美貌,來了興趣,于是打聽出甄墨的身份,原是國師仙逝的夫人,聽聞國師府的書房挂着國師夫人的遺畫,寥寥閑着也是閑着便去了趟盛京國師府,将畫像盜來。

國師府失竊,丢的是國師的心頭畫,國師便動用所有關系及力量刻不容緩追蹤賊人,一路追蹤到晏郡春水巷的子不語客棧。

“國師大人,寥寥确無惡意,她玩心過重,國師雅量,莫要同一個頑人計較。”三三給人求情。

阿扶握住三三的手腕,瞧一眼上面細細淺淺的口子,看一眼寥寥,悶悶道:“當然國師若真要計較,我幫你制服這瘋子。”

寥寥叫起來,“阿扶你胳膊肘往外拐,咱們才是自己人啊。”

“若非你,三三怎會受傷。”

“那是他傷的,不是我。”寥寥指着國師,“你找他算賬啊。”

“當我是不明事理之人麽,若非你盜畫在先,子不語豈會被你連累,幸而三三受了些小傷,若再重些,我定砍了你胳膊。”阿扶不鹹不淡威脅着。

寥寥氣得欲掀桌子又不敢掀的模樣,最後拿袖子擦了擦桌面,“算我連累三三,我有不少寶貝藥丹,給三三一顆權當賠禮。”

“行,就金烏丹吧,別的我們三三看不上。”阿扶摩挲着茶盞說。

金烏丹。

三三眼眸一亮。傳說中鳳凰族的上好靈丹,唯有鳳族王族手中才有,數量極少十分珍貴,金烏丹不但能起死回生,凡人吃了能立刻飛升成仙,修行者食用更是大有裨益,修為成倍暴漲。

寥寥當即怔住,明白是阿扶給他挖坑讓他跳,誰讓他理虧,罷了!他擡手摸一陣胸,打胸口掏出個小瓶子,揚手丢給三三,不甘心嘀咕着,“我才不是被阿扶逼迫的,是我看你這丫頭順眼,咱倆投緣才給的。”

三三接過小瓶子連聲謝過,瞬間覺得胳膊上這幾道不起眼的口子給她立大功了,寥寥闖禍,她得福,總之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阿扶見三三唇角含笑,不由得面上表情亦跟着輕松,拇指輕撫她腕間傷痕,指腹劃過之處傷痕全消,“總之,不虧。”

三三受寵若驚,只覺阿扶笑裏有詐,國師帶如此陣仗來圍店,住對面的他不可能不知,他之所以姍姍來遲,或許等的便是國師動手傷了她,他好借此訛寥寥金烏丹。

國師前來讨畫,不成想當了一回工具人,還被塞了一口狗糧,他視線自阿扶三三身上移開,轉而看向寥寥,“夫人的畫,還回來。”

痛失寶丹的寥寥心裏正不得勁,他剛不過阿扶,還硬不過一個國師麽,于是緊了緊手中畫軸,“此乃天殘卷,乃是禁物,國師如何得來的。”

國師瞳孔一緊,“……你看出此乃天殘卷。”

寥寥将羊皮卷于手心轉個圈,看得國師緊張兮兮,拳心又握起,畫卷于寥寥手心轉兩圈終于停下,他接着道:“比這稀奇的寶貝我有的是,這不詳的天殘卷我還看不上。”

“既看不上,便還我。”國師探出一只手,再三讨要畫卷。

“你害我痛失金烏丹,我豈能如此輕易還你。”寥寥幹脆耍起賴皮,“反正你也打不過我,我就算不還你,你也沒法。”

“你……”國師氣得咬牙切齒,“哪裏來的潑皮無賴,不尊人間制度法則,難不成天上地下無人管束得了你。你若不還,我便是告去九重天,追到冥府十八獄,亦不會放過你。”

寥寥仰首大笑,毫無美人風情态度,反倒像是個強盜爺們,“你且一試。”

眼看着國師掌心騰出一團殺意,欲出劍的架勢,三三趕忙勸說,“國師莫急,我來試試。”

三三還未張口,寥寥先出聲:“你們一個個都向着外人,我現在心情不好,一點不想給。”

阿扶端着茶盞冷哼一聲:“強盜還有理了,給你能耐的,越老臉皮越厚,日後別說認識我。”

“我強盜?”寥寥騰地站起來,一指頭指向國師,“好,我強盜,這國師盜墓賊,誰也不比誰光彩,反正這羊皮卷來歷不明。”說着端起桌上一疊霜糖山楂球,邁開大步往樓上去,“困了累了,別來煩我,否則我真不客氣了。”

眼看着人走,國師站起來欲追上去,三三快人一步将人攔住,“國師大人于我店有恩,我定将夫人畫像完璧歸趙。只是……”

只是寥寥說天殘卷來歷不明,好像有點占理,“不知國師可方便告知那天殘卷的來歷。”

國師眉心一皺,長睫微垂,掩去眸底情緒,只聽端着果子上樓的寥寥扯着嗓子解釋道:“天殘卷出自上古煞神饕天之手,後被天族列為禁物,被埋入深墓洞穴,這國師不知打哪個墓地盜出來的。”

天殘卷,三三有所耳聞。傳聞是一副可逆天改命的羊皮卷。鬼市裏常有打聽天殘卷者,但皆無下落,可見并非一般的稀罕。

國師深籲一口氣,掀了長睫回道:“我并不在乎天殘卷,我在乎的是我夫人的畫像。”

客棧被圍,投宿的客人們被吓到,雖兵将已撤離,但仍舊紛紛半夜退房。

阿扶算盤打得好,幫三三去櫃前結賬,小重陽小鳥滿臉賠笑送走客人,還送了些店裏特有的果子做歉禮。

客人走光了,客棧難得清靜下來,寥寥去天字號睡了,三三将國師安排到對面的地字號客房。

寥寥一覺睡到大中午,打着哈欠拉開房門欲讨水喝,哈欠打一半瞧見對面客房門口站着虎視眈眈的國師,他砰地一下關上門,道了句晦氣。

三三端着茶點過來,見國師筆挺地站在地字號門口,緊緊監視對面的客房,生怕人跑了似得,三三朝國師打招呼,國師醒得早,茶點一早送過去了,眼下她手中食托裏的吃食是給寥寥的。她敲了敲寥寥房間的門,許久沒人吱聲,她幹脆直接推門進去,裏頭竟是空的,床榻的被褥團成一團,窗子是開的。

這是跳窗戶跑了?

跑哪去了?

三三正納悶,國師快步進來,朝窗口看一眼,一道紫影閃過,國師也跳了窗戶。三三不放心,萬一兩人打起來怎麽辦,看在國師有恩于霄大還有客棧的份上,還有她白白得來的金烏丹的份上,國師夫人畫像一事得給辦妥了,不能讓兩人打起來,她放下食托也打算跳窗戶,腳剛邁上窗沿,又收回來,險些被兩人給帶歪,有門不走幹嘛跳窗戶。

走下樓時,綠俏頭上頂着一只小翠鳥來報,“姐姐,小鳥說寥寥往花滿樓方向去了。”

三三立刻趕往花滿樓。

正是午飯的時辰,花滿樓滿座,寥寥要了個單間,點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菜還未吃上一口,國師追了過來,似乎問煩了,也不說話,便直挺挺站在寥寥對面。

寥寥大美人過于顯眼,三三朝小二一打聽便打聽到現下身在何處,她推開“沁竹”包間的門,屋內翠竹屏風後頭,跳窗戶的兩人都在,一個站着一個坐着,氣氛冷到冰點。

三三進屋便笑,緩和氣氛:“國師大人別站着,你看這一桌子菜寥寥一人也吃不完,不如咱們坐下一道吃。”

國師一掀衣袍,坐到椅子上,卻不動筷,一雙眼睛鷹隼般直勾勾盯着對面的寥寥看,恨不得将人身上看出個窟窿。

三三坐到兩人中間位置,萬一兩人動手,方便勸架,小二繼續添菜,寥寥頗有面子,花滿樓老板聽聞寥寥大美人登門,親自帶了一壺好酒過來。

三三與花滿樓的老板寒暄幾句,想起這老色批也曾為了多看寥寥幾眼入住子不語客棧,後被老婆擰着耳朵拎回去,丢人丢出三條街。

寥寥不客氣的收下老板送的美酒,她翹着纖纖細指,提壺倒了兩盞酒,“聽聞花滿樓的說書先生口才了得,通曉寰宇間奇聞異事,可否叫過來講一段故事。”t

“自然可以,美人稍等,我這就去請參先生來。”老板樂呵呵說完,屁颠屁颠走了,好似為美人服務是多麽榮幸似得。

山羊胡老頭很快來了,正是花滿樓金牌說書先生參先生。參先生朝屋內三人問好,然後看向寥寥,“不知姑娘想聽哪段書,老朽最擅長講帝王後宅宮闱秘史……”

“天殘卷聽說過麽。”寥寥打斷對方,将一盞酒遞給三三,另一盞送至自個兒唇邊,她勾着不懷好意的笑,看一眼面色黯淡的國師,“說說天殘卷吧。”

參先生愣了下,捋着胡子道:“關于天殘卷老朽曉得的不多,只是聽聞那是個上古禁物,是個逆天改命的物什。”

“不錯不錯。”寥寥一甩袖子甩出個金元寶,打賞給先生。

大方大方。三三羨慕着,寥寥住她那賒賬,不對,讓阿扶買單,跑外頭來大方了,于是她抖着筷子打瓦罐雞裏撈板栗吃。

說書先生捧着金元寶道謝,又親自給寥寥斟酒,嘩嘩的酒水聲中,參先生神秘兮兮道:“我倒聽聞過有關天殘卷逆天改命的法子,不知是真是假。說是以三魂六魄為祭,将骨髓碾碎做引,血做墨,入圖為畫,可改命。”

……三三聽愣了!筷子尖的板栗滾到桌角。

怪不得天殘卷被禁,這也忒變态了點。她阖上嘴巴,暗中瞄一眼國師的臉色,跟盤子裏的快炒豬肝一個色。

寥寥一臉痛快,夾起一塊豬肝送進自己嘴巴,嚼巴嚼巴說:“國師啊,你是多愛,不,多恨你夫人啊,要碾碎了人家的骨頭,蘸着人家的鮮血作出天殘卷裏那副美人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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