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八月, 國師府的玉蘭開得正豔,府內池塘的荷花亦亭亭玉立,甄墨無心賞景。國師送的金子, 她不敢花,绫羅綢緞也不敢裁衣裳, 她委實摸不清國師那陰晴不定的性子。

天燼國師乃茱萸上鏡菩須師祖坐下弟子, 乃是位上仙,此番是來人間歷練、護一國安寧, 百姓不知須臾上境在何處,更不知上仙是多大的仙, 但國師深谙五行八卦堪輿之術, 呼風喚呼降妖除祟不在話下,更重要的是俊美無俦容顏不衰, 是盛京無數春閨的夢裏人,尤其名門貴女甚至皇家王姬十分青睐, 有王姬貴女欲入國師府陪伴國師, 國師全數回絕,國師府下人多半是男厮, 丫鬟極少, 衆人道國師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可突然間國師府住進個美人,還是懷有身孕的美人, 一時間盛京內傳出無數緋聞。

有說國師府那美人是妖精, 迷惑了國師。還有人說國師前些日子被滇國巫師所傷,是那女子所救, 美人救英雄,無以為報, 國師便将人接來府中,還有說入住國師府的美人,實乃滇國派出的刺客,以美人計誘惑國師,欲尋機行刺,好亂了盛京,滇國鏟除國師等同于砍掉盛國的護城牆,滇國活屍大軍犯進,将如入無人之境雲雲雲雲。

甄墨打府內丫鬟口中也聽了不少關于她的傳說,她倒不大在意,只是沒想到盛京的貴女們同長寧村的長舌婦一般,也會暗中八卦嚼舌根。

甘南連月幹旱,郡守上書聖人,請國師以神通為甘南十二縣降雨。國師領旨解危,方走後不久,國師府便熱鬧起來。

宮裏的王姬後妃,京都貴女夫人一茬接一茬來國師府看美人,瞧瞧是怎樣一個美人将國師迷住。

水榭閣樓的茶沒斷過,甄墨送走了一撥來一撥,累得腰酸背疼。多半貴女瞧瞧便走,悻悻道果真是個傾城美人,但亦有一些賴着不走問東問西的,問她哪裏人士,如何與國師相識,腹中孩子是誰的。甄墨只迎着臉笑,多半不回答。

宮裏的十七殿下賀顏,自見天燼國師後驚為天人,心裏再裝不下凡夫俗子,她厚着臉皮求太後聖上為她說親,國師态度堅決,道無心兒女情長,她只能将相思深埋,聽聞國師府住進個女人,她第一個坐不住,國師在時,不好明着來探問,國師一走,她第一個來國師府探情況。

十七殿見國師養在水榭閣樓的美人什麽都不說,她幹脆在國師府住下來。

連着三日,甄墨像是被圍觀的猴子一樣被京都衆貴女圍觀點評,風頭一過,國師府清淨下來,唯剩十七殿下賴着不走。

這位殿下深得盛寵,自小養在太後身邊,性子養得有些嬌慣跋扈,她占了甄墨的房間,還讓大着肚子的甄墨伺候她。端茶倒水熬魚湯,看她身懷有孕不敢欺負狠了,擔心孩子掉了國師找她算賬,只好在甄墨耳邊說些難聽譏諷的話。

十七殿又讓甄墨給她熬魚湯,她坐在躺椅上,盯着溫順的美人為她忙碌,不屑道:“原國師喜歡這等柔弱好拿捏的女人,伏低做小卑微懦弱的樣子本殿看了就煩。”

宮娥勸着:“殿下莫為一個卑賤之人氣傷了身子。”

十七殿下走到火爐邊,盯着熬湯敖出一額心汗珠的甄墨,“你是如何認識國師的。”

“我不大會講話,殿下若有興趣可去問國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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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如何勾引國師的?”

甄墨垂眸不語。

屢次緘默終于惹怒小殿下,賀顏驀地擡手捏住她的臉,“本殿問你話你屢次回避,是看不起本殿。”

甄墨趕忙在小火爐旁跪下,“民女不敢。”

小殿下回屋納涼,殿下未準許她起身,甄墨就跪在外頭,頭頂是毒日頭身側是小火爐,甄墨渾身被汗水浸透,眼前花白一片,搖搖欲墜像是中暑了。

有宮娥勸阻殿下,“殿下,終歸是國師的女人,且懷有身孕若真出什麽差池,國師怪罪下來……”

“怕什麽,想來國師也不怎麽上心,懷有身孕連個名分都沒有。孩子若掉了本殿賠些東西打發便是,為了一個賤民,國師還能懲罰本殿不成。”

小翠見主子受罪,放出信鳥報信,信鳥說國師晚間才歸,小翠望着當空的毒日頭一臉焦急,再頂着日頭跪下去非得出事,于是跑到小殿下面前跪着求情。

小殿下吃着冰鑒內的甜瓜,“本殿可打聽清楚了,她原是長寧村的村姑,上山采藥下地種田,身子骨好得很,跪跪沒什麽。其實也并非本殿為難她,她何時想開口了便進來回話。”

一道紫服劃過門口,衆人還未看清,國師眨眼間停在甄t墨身側,彎腰将搖搖欲墜的甄墨攏在懷中,試了下對方額心溫度,手中寒氣輸入她額穴,甄墨登時清醒不少。

小翠樂了,國師提前回來太好了。

十七殿下起身,天燼抱着甄墨進屋,殿下同人打招呼,國師仿似沒聽到一般,将懷中美人抱到二樓寝屋,這才下樓。

“十七殿跑來國師府耀武揚威,當真以為無人能罰你。”

殿下的一腔熱情,被國師方才的熟視無睹徹底澆滅,她委屈道:“我如何耀武揚威了,問她話她不答,我堂堂一國公主還不能懲罰一個賤民不成。”

“你口中的賤民乃我的夫人,不回你的話自然是不想理你,你該知趣走開,反而喧賓奪主為難我夫人,殿下回宮禁足兩年反思一下吧。”

“我讓她跪兩個時辰,你關我兩年禁閉?”十七殿下滿眼不可思議。

十七殿方要反駁,嘴巴驀地閉上張不開嘴,腿腳亦不停使喚走到門外平臺上,迎着日頭噗通一聲跪下。

宮娥吓得跪下求情。國師負手道:“公主心生悔意,自願罰跪,你們跪我作甚。”

宮娥趕忙起身去扶日頭下罰跪的主子,十七殿終于能開口說話,替自己鳴不屈的話變成:“本殿願意跪,爾等莫攔着。”然後再說不出話。

一衆宮娥陪跪。

日頭擦着西牆垣下沉,十七殿終于能動彈能說話,暑氣蒸得她頭腦發昏,再加上受了大氣,抖着唇角說不出話,只哇哇大哭。

宮人趕忙将殿下送回宮,醫師來給甄墨診脈,開了些安胎的藥,天燼端着一盞方熬好的湯藥路過賀顏,“殿下跪完了好生去宮裏閉目思過吧,日後莫來國師府,我算着國師府同殿下八字犯沖。”

小翠隔着二樓軒窗朝外望,握拳拍掌,“真解氣,跪完了還得回宮關禁閉。”

甄墨已無礙,走到窗前望着被擡出去的殿下,“國師怎麽敢懲罰公主。”

“王子都罰得,公主又如何。”小翠自豪道:“咱們聖上十分敬重國師,欽賜玉褫令。肅肱臣,清濁律,王孫貴族皆可罰,甚至有先斬後奏之權。”

甄墨心內戚戚,“這麽可怕啊……”普天之下豈不是沒人管得了他了,她若被他欺負了,要找誰說理去。

天燼端着湯藥上來,“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你那股子刁鑽勁去哪了,被一個嬌柔公主欺負,我若來得晚,你豈不曬掉一層皮。”

“她可是殿下,我怎麽敢。”想到方才衆目睽睽之下被國師抱上樓,甄墨耳根泛紅,驀地反應過來又擡頭,“我何時刁鑽了。”

天燼走到人跟前,唇角一勾,“你對我做過什麽,說刁鑽算輕了。這碗藥趕緊喝掉。”

甄墨快速接過碗,碗沿擋臉,迅速将一碗苦藥喝光。

空碗被小翠端走,國師挨着甄墨坐到床榻邊,板正她的臉,“怎麽入國師府像是換了個性子,莫名便臉紅害羞。”

“哪有莫名,是國師大人總揪着過去的事不放。”

天燼朝她挨近些,眼底是赤裸裸的玩味,“我揪着何事不放了。”

甄墨騰得站起來,眼神朝窗外湖水裏的蓮花上瞟,結結巴巴道:“是是國師大人你你性子莫名換了才對,先前不是這樣的。”

天燼又湊過去,自背後摟住她腰身,“哦?我先前何樣。”

溫熱呼吸噴在耳際,甄墨被癢得朝一側躲,“高高高冷又無趣。”

國師抱着她不撒手,笑道:“那你是喜歡先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甄墨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

“你不回答,我便不撒手。”國師垂首于她頸項間吸一口美人香。

甄墨被羞得不行,只得咬牙說:“先先先前那樣。”

天燼不再逗人,終于松開手,眸帶深意道:“哦,你喜歡冷漠型的,原來你有自虐傾向。”說完一臉高冷下了樓閣。

甄墨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她真是看錯了人啊,原本以為他清冷如寒月,不成想他浪蕩如春水,這哪裏是當初她救的那朵高嶺之花。

一大早,小翠來扯甄墨的被子,“夫人醒醒,國師大人讓你随他入宮。”

美夢驀地被攪斷,甄墨匆忙梳洗,國師在府門前等候已久,見人出來,牽起人的手上了馬車,甄墨不安道:“為何入宮?是不是殿下告狀了,我們要去受罰。”

入了轎廂,國師放掉簾子,“聖上準你做我的夫人,自當入宮謝恩,還有貴妃擺了宴給你壓驚,另外接受十七殿的道歉。當然你不願接受也可。”

信息量太多太沉,甄墨一時反應不過來,馬車微微晃着駛向宮門,她終于擠出一句話,“你真的要我做你的夫人?”

天燼坐得筆直道:“沒名沒分的不得被欺負死,有了國師夫人的名銜,再無人敢欺負你。”

有頑童闖街,車夫猛地勒住馬匹缰繩,車轎驟然一晃,甄墨險些被晃到車板上,幸而被天燼穩穩圈在懷中。

她翹着唇角擡頭,紅唇蹭到他下颌,天燼微怔,而後眼尾緋紅,甄墨将這一切看在眼裏,她心頭竊喜小聲嘀咕,“你不是不喜歡我麽。”

天燼将人扶正,又恢複高冷,勉為其難的腔調,“誰讓你奸計得逞,生米煮成熟飯,能怎樣。”

甄墨得寸進尺,拉住他袖子,“你娶我當夫人後,不準納妾啊。”

天燼眸底深深盯着她看,而後扯扯她臉頰,“好狂妄的村姑。”

甄墨被扯痛,揉着臉頰道:“沒錯,我就是粗鄙狂妄無知,你若不應我,我便不當你夫人。”

見她臉頰被他蹂躏得發紅,天燼擡手給她揉揉,“罷了,讓你一回,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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