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敖四的通識之術将國師隐于心底的秘密與痛, 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前畫面消失,又是一團團迷霧萦萦繞繞。
三三一時半會回不過神, 這通識之術太過共情,每個人細微的情感都能捕獲感知, 一顆心仿似随着劇情一波三折肝腸寸斷, 她不由的感慨這段感情既虐又狗,敖四亦啧啧惋惜着, “明明故事結局可以有轉機,只要甄墨釋懷, 她是有可能跟國師有個好結局的。”
三三點頭贊同, 若不是甄墨接連受打擊心灰意冷,不肯再給天燼機會, 兩人有可能he的,屆時悲的便是悲劇策劃者雲醒了。
兩人還在傷懷, 寥寥确哈哈大笑起來, 扶着腰笑,“太蠢了太蠢了, 戀愛都不會談, 茱萸上境竟出如此蠢貨, 哈哈哈哈笑掉我大牙。”
“寥寥這個人一向毫無同理心。”敖四說,“她這股潇灑勁兒, 無人匹敵。”
三三深表贊同。感覺這人沒臉沒皮缺魂少情的。
三個入人識海的竊賊, 在沉浸式體會了一把虐戀劇情後各抒己見時,倏然整個空間顫動, 三人東倒西歪還未穩住神,無數火球自八方雲霧中飚速滾來, 寥寥率先跳起來大叫:“狗國師破了通識之術,想将我們燒死在這。”
火球自四方位甚至上天地下而來,三人躲避火球躲得雞飛狗跳哇哇亂叫。寥寥跳過一個地心湧來的火球高聲提醒着:“千萬別被火燎了,天燼殺意極濃,祭仙魂造出這魂火,沾一下便焚骨。注意啊注意啊親人們……”
兩位親人心底直罵街,八卦心不能太重,真會要人命,幹嘛要入人識海窺人秘往吧,作死啊。
兩個火球同時前後夾擊敖四,龍子躲過了一顆,眼看着避不過另一顆熊熊而來的魂火,赤紅火光舔上敖四衣角之際,他周身驀地爆出一道光波,光波自成結界,将無數火球阻在外,與此同時,三三發現敖四脖頸間顯出一道赤紅痕跡來,像是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
這痕息,她當初見過,在與陰陽蛇祖打架時,敖四胳膊上曾顯出此痕跡,當時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現在看來是真的。如此分析,這龍子再遇生死危機關頭,身體某處便會現出一只眼,那眼睛……三三心頭一驚,竟與三眼和尚額心的眼珠類似。
三三全身心關注敖四,全然不知背後滾來一個火團,寥寥一邊躲火球一邊大喊:“三丫頭,後頭後頭……”
來不及了,一道翻天熱浪登時将三三包裹,她下意識抱住頭,心想完了,直接火化了,倏然一卷涼風自她周身蕩開,瞬息将那火球吹老遠,三三垂下遮眼的手,擡頭,站在她面前的是阿扶。
一身青衣布衫随火氣搖曳,勝似谪仙。
阿扶一手摟住她腰身,另一只手于空中劃出一道淡金色的太古圖騰,自八方湧來的火球自行後縮,迷霧漸漸升騰,幾個呼吸間,三人魂識歸位,睜開眼,在花滿樓的包間,而屏風一側的天燼因祭魂之術被破,驀地噴出一口血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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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瞬間,三三餘驚未消,抱住阿扶的胳膊不撒手,“幸好你來得及時,我差點被燒成灰。”
一旁的敖四還在打量自己有沒有缺胳膊斷腿,不知是不是被烤出幻覺,他感覺方才在天燼的識海裏被烤化了。
阿扶面上難得露出沉色,擡手,力道不輕地拍了下三三的頭,“好大的膽子,敢入修行者識海。”
三三被打疼,捂頭噘嘴喊疼,阿扶視線如刀,插在慫恿大家入人識海的寥寥身上,“老鳥,這筆賬,我給你狠狠記着。”
天燼醒來時,是在子不語客房裏,牆角生着炭盆,軒窗留着一t道細縫用以透氣,幾縷凜風透窗而來,炭火閃閃爍爍。
他揉着額穴起身,先前被龍子施通識之術,入他識海窺探深埋于心的過往,他意識強大清醒過來,欲以祭魂之術将三位竊賊燒死在識海,不料被開長生鋪的掌櫃破了祭魂之術,讓幾人脫離識海。
祭魂之術傷了他殘魂,他盤腿打坐調了一小周天內息,這才下床推開房門。
一樓廳堂,三三正在喝參茶壓驚,瞥見一身紫袍的國師打二樓樓梯口下來,做賊心虛的她立馬起身朝人招手,“國師這邊坐,有茶有點心。”
天燼冷着一張臉下樓,“寥寥在何處,交出我夫人的畫。”
原本答應将畫自寥寥那讨回來,不料事情搞成這樣,三三慚愧笑道:“寥寥一聲不吭出門了,也不知去哪了,待他回來我一定想法子讓他還回你夫人的畫,國師稍安勿躁。”
綠俏主動給國師倒了一盞參茶,先前國師昏睡時,她從姐姐那聽到國師識海內的故事,有些同情這個長得好看的國師,這會舉着茶盞殷切道:“國師大人請坐,這參茶養身平氣,喝了對身子有益。”
三三見天燼頂一身寒氣,生怕又在店裏開打,屆時砸個亂七八糟,房屋修葺費還不是自掏腰包,再加上她确實窺探了人家秘莘,心裏怪不好意思的,于是舉手發誓,“我一定讨回國師夫人畫像,我保證。”
這茶,天燼不想喝,原本對這個女掌櫃印象不錯,卻在偷窺他識海之後,好感蕩然無存,他一言不發轉身回了樓上客房,只等寥寥歸來。
塌上盤坐調勻內息之際,一股淡淡茶香襲來,天燼驀地睜開眼,一位披着獸毛藍氅的溫潤男子,側身坐在窗下的桐木桌前,一只手探在小爐邊烤火。
天燼身形一晃,落在男子身前,“你是何人。”
男子自小爐旁收回手,廣袖一擺,桐桌上顯出一套茶具來,一罐茶葉,兩盞青玉盞,裏頭盛着碧色茶湯,泛着袅袅香氛。
“禪空茶園,蘇湛,特來請國師品茶。”
晏郡的蘇氏茶園名動盛國,乃進貢禦茶,深受盛京貴人喜愛,甚至逢年過節,國師亦收到宮人送去的蘇氏名茶,去年宮內貴妃查出蘇氏茶園以屍培茶,聖上下令将蘇氏查封,蘇氏滿門被抄,蘇氏掌權人瘋的瘋死的死,據說蘇氏已絕脈,可眼前這位風姿氣韻,倒是有些像傳說中的蘇二公子。
“蘇湛?你不是死了麽?”天燼開口。
蘇湛修長的手,撚起桌上的玉盞輕嘬一口茶,“死了與活着不沖突。”
天燼直覺對方有備而來,幹脆坐到對面的椅子上。
蘇湛放掉茶盞道:“奪你夫人畫像的是尾太古鳳凰,靈力深不可測,開客棧的丫鬟更是個擅和稀泥的滑頭,鳳凰若不還,那丫頭亦沒法子,你便拿不回來天殘卷。”他一雙溫透如茶的眸子看着天燼,“不過,我有一個法子能讓國師拿回屬于你的東西。”
蘇湛指向桌上的茶罐子,“此茶名湛雪,乃我親自培育而成,可解你眼下之愁。”
“我需何物交換。”
“國師果然乃通透之人。”蘇湛将桌上另一盞茶,朝天燼推了推,“飲下此茶,你便是我的人。”
天燼端起玉盞,裏頭的碧色茶湯蕩起微微漣漪,漣漪如霧蔓延出來,甚是詭谲,他仰頭喝掉。
天燼驀地睜開眼,房內無一人,原是做夢。
餘光一瞥,窗下桐木桌上的物件引起他注意,他走過去,上頭擺着一罐茶,還有一盞蔓着黑霧的玉盞,與夢裏的一模一樣。
想來是蘇湛擔心親自來客棧找他被發覺,才在夢裏與他交易,天燼緩緩端起冒着烏團的玉盞,一口灌入嘴裏。
客棧先前因被國師府養的術士及親護圍攻,現如今國師還在,子不語不敢接客,即便接客,也沒人敢來。整個客棧唯有天燼國師一人。
酉時二刻,日頭沉沉西下,一角沉雲飄過,溫度驟降,晏郡大小街巷起了霧,商肆宅屋亮起燈燭。
天燼手下擎鷹的術士,以蒼鷹報信,天燼撫了撫落在窗邊的鷹頭,鷹隼展翅離去,天燼袖口一掃,藏了桌上的一罐茶葉下樓。
小重陽蹭蹭往樓上跑,二樓廊道碰到出門的國師。
“我們後廚做好飯菜,掌櫃的讓小的來請國師,國師餓了吧。”
小重陽謹慎恭敬,帶着天燼下樓,一樓大廳四扇桌拼做一桌,上頭已擺滿美味佳肴,綠俏還在上菜,櫃前的三三見人來,起身相迎,“以為國師不會來呢,想着霄大就白忙乎了。”她利索地引着國師去桌邊,“國師請上座。”
天燼落座,三三親自給人斟茶,“這桌權當給國師賠罪,我實在不該窺人秘密,國師莫要跟一個開小店的粗鄙丫頭過不去。”
小重陽久聞國師威名,盛國之所以福運綿澤五百餘年,嫌少戰事,百姓安居樂意要多虧這位下仙山的國師坐鎮,才至盛國諸邪不犯,異軍臣服,故而十分敬重,他親手将一雙銀筷遞上,“霄大的廚藝不錯,國師若不嫌棄請嘗嘗。”
天燼接過筷子,夾了一塊糖醋藕片,吃進嘴裏。
綠俏端上一蠱冒着熱氣的馬蹄羹,“國師嘗嘗這羹湯,清甜脆香,我們店裏的人都愛喝。”言罷還親自盛了一碗放國師面前。
天燼端起勺子嘗了一口,味道極佳,他府內的廚子都比不上。
三三坐在國師對面,端起一盞茶,“我們就不喝酒了,我以茶代酒敬國師一盞,謝國師護我盛國平安長樂,還有謝國師大人不記小人過。”
“我喝自己的茶。”國師手一揮,一罐茶葉落在桌角。
小重陽趕忙提壺泡茶,沸水沖入茶壺的一瞬,滿屋沁香,小重陽端着煮好的茶葉回來,“這茶碧藍碧藍的,從未見過這麽好看這麽香的茶。”
三三亦忍不住打量國師身前那盞茶水,“這是何茶。”
“湛雪。”
從未聽過,三三忍不住道:“國師能否讓我嘗個鮮。”
天燼大方點頭。
綠俏也厚着臉皮向天燼請示品茶,天燼瞥一眼桌角的茶罐,“爾等不用客氣,随意。”
整個客棧的人都來蹭茶,老花小花被香出來,霄大亦被綠俏打後院廚房拽出來蹭茶喝,一屋子人對着茶葉贊不絕口時,阿扶來蹭飯。
一身落拓青衫,毛領也不帶,不懼冷的一副模樣,進門便道:“呀,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一桌趕上開席了。”他走到桌前望一眼天燼,“國師介意我一道用膳麽?”
天燼還未答話,他已選了個位置坐下,“我猜國師定然不介意。”
……
阿扶落座後,夾了一塊紅燒排骨吃,注意到顏色鮮豔的茶湯,三三挨人坐下,“國師珍藏的茶,香甜爽口,你嘗嘗。”
阿扶低頭聞了聞茶香,搖搖頭,“近日失眠,喝完茶更睡不着,這口福讓你們了。”
綠俏熱情的給國師布菜,三三也往阿扶的盤子裏夾菜,阿扶喝了一口馬蹄羹,問國師,“國師方才做夢沒有。”
天燼眼皮一擡,“未有。”
“哦。”阿扶繼續喝湯,“我見國師眼下有些淤青,似是腎虛多夢之兆,無事便好,那山藥枸杞泥不錯,專治腎虛你多吃點。”
三三喝了一大口茶,偏頭看着阿扶笑,“你何時當起郎中了,還會察言觀色給人看病了。”
“一點小才華。”阿扶不謙虛說,順手刮了下三三的鼻頭,一臉寵溺望着她。
客棧門口的簾子一掀,一股冷氣灌入,寥寥裹一身寒露回來,身後還跟着敖四和子談。
天燼在見到寥寥那張臉後,眸底閃過一抹殺意,他放掉杯盞,剛要張口,寥寥先一步擡手,“打住,我知道你又要跟我讨畫,我正餓着,待我吃飽喝足再說。”然後不怕挨揍地挨着天燼坐下。
敖四也挨着三三坐,阿扶頗鬧心,瞥他一眼,“位子有的是,你幹嘛偏要擠着三三。”
敖四抄筷子,一臉挑釁,“是啊,位子這麽多你幹嘛偏挨着三三。”見三三給阿扶夾菜,他氣呼呼道:“怎麽你是偏癱了生活不能自理了,要三三照顧你?”
阿扶拿筷子頭指着他,“你……”
和平為大,三三騰得站起來,挨着寥寥坐下,笑嘻嘻道:“吃飯吃飯。”
寥寥吃着豬蹄,收回看好戲的眼神,這才注意到桌上的茶,提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剛要喝,天燼開口:“我的茶。”
寥寥一口幹掉,空盞倒扣,“你的茶怎樣,一滴不剩,喝了,怎樣。”
天燼拳t頭緊握,唇角一抽,不再說話,三三趕忙給人盛湯,“感謝國師讓我們喝到如此好茶,國師您喝點祛火的羹湯。”
敖四被茶香吸引,也端起杯子連喝兩盞,連連點頭稱贊,身為西海龍子,什麽樣的名茶沒喝過,這種成色的茶還是頭一次喝。
綠俏給端端站在一側的子談端上一杯,小聲在他跟前嘀咕,“不喝白不喝。”
子談接過,害羞道:“多謝。”
小鳥打人一拳,“謝什麽謝,多生疏。”
綠俏下手不知輕重,子談剛喝到肚腹內的茶被打出一半。
寥寥喝完茶開始撕雞,三三扶額,不忍直視。
“姐姐,你越來越不注意形象了,你可是舉世無雙的大美人耶。”
“這裏又沒外人,裝什麽,自己舒坦最重要。”擡手摸掉嘴角的油水,寥寥又提壺給自己倒茶。
天燼望着慢騰騰喝湯的阿扶,“阿扶掌櫃當真不嘗嘗我的茶?”
阿扶堅定搖頭,“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這人心思不簡單,我可不想從你那讨一星半點好處。”
天燼輕哼不語。
寥寥不知是對茶感興趣還是故意氣天燼,一盞接一盞的喝茶,一個人幹掉兩大壺,正啃肘子的他突然哎呦一聲捂住胃口,“我怎麽突然胃疼,跟小針紮似得。”
天燼得意一笑,“茶喝多了。”
寥寥頓生恐意,端起茶水看了看,“這什麽茶?我為何感覺不出有異樣。”
天燼淡笑不語。一桌人被他唇角那抹有些邪佞的笑給驚住,而後大家相繼捂着胃口。
“你怎樣?”阿扶臉色一變,握住三三的肩頭關切問道。
“好像針紮似得。”三三捂着胃口說,不一會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
阿扶給人探脈,臉色越發凝重,他端起桌上的茶又仔細辨了辨,毫無異常,茶水他先前辨別過,無異樣才任由大家喝,可還是出事了。
整個客棧凡是喝過天燼茶葉的人,皆捂着胃東倒西歪哎呀喊疼,唯有天燼坐得端端正正,唇角挂着勢在必然的笑意。
阿扶起身,一揮素袖,無數水汽自八方而來,将天燼包圍,眨眼間水汽凝成冰淩,對準天燼頭上每個穴位。
“你找死。”阿扶眸色一寒,威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