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據虛空姥姥所查, 太古餘有兩副邪畫，一副天蠶卷，一副吞天卷, 皆出自煞神饕天之手。
後來煞神被神明封印南極天淵，兩副邪畫被仙族所獲, 鑒于兩幅邪物焚不燼毀不掉, 天君命人将羊皮卷埋于大荒墓穴，加以封印。
後來墓穴終是被盜, 兩副羊皮卷流落鬼市，聽聞兩幅畫被一位蒙面女子花大價購得, 茱萸上境的雲醒小師妹手中既有讓甄墨逆天改命的天殘卷, 那麽另一卷吞天，亦極有可能在她手裏。
雲醒已死, 所屬寶物自然留在茱萸上境，菩須師祖座下只兩位弟子, 再加上菩須師祖喜好閉關, 對天地至寶、無上邪器無甚興趣，那麽天燼最有可能接觸雲醒留下的邪物。
老鳳凰繼續分析, “狗國師恨我搶走他夫人畫像, 打又打不過我, 他一世清高被我等踩在腳下，自尊被蹂躏, 怒恨難消, 于是暗中與蘇湛及三眼禿驢勾結，墨饕餮極有可能是他在蘇湛和三眼禿驢的慫恿下, 給我等的下馬威。”抖抖腿，下巴颏一擡, 瞄一眼對面沉思的阿扶，“要不要将三個狗東西逮來，以我十八般武藝嚴刑拷打一番，不信不說實話。”
“你消停會吧。”阿扶說。
外頭綠俏敲門，說琴瑤仙子來訪。
仙子帶了些名貴藥材，見三三阿扶打二樓樓梯牽手走下，僵硬臉上擠出幾絲勉強笑意，朝阿扶招呼後，視線落在三三身上，“不知三三姑娘的傷如何了。”
“已無礙。”
阿扶戀戀不舍摸了下三三的臉頰，“既有客，我先回去。”
琴瑤心內愈發失落，她與三三有何交情，不過是借着探望三三的由頭見一見神尊，可她一來他便走。琴瑤只得目送一襲青衣的神明離開，這才轉頭朝三三笑，“我們坐下來喝杯茶。”
三三将店小二們遣走，提壺給仙子倒茶，“仙子有何話，不妨直說。”
她自這位仙子眼神中瞧出對阿扶的仰慕，想來不會是什麽好話，三三已暗中做好心理準備。
“你知神尊身份，竟還與他糾纏。神尊伴侶需得神脈，否則将遭天譴。”
三三唇角嚅嗫說不出話來，老鳳凰趴在二樓圍欄前插話說:“難不成與你糾纏？陰暗的醜丫頭，你雖是仙子，亦非神脈，你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與三三說這話合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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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瑤從未遭受如此無禮待遇，狠狠盯着雙臂撐在二樓廊杆上的閑散美人，“你是何人？”
“你祖宗。”虛空說完起身。
琴瑤乃天君侄女，又是天界雲頂天宮一宮之主，受不得這等羞辱，雲袖甩出一團殺意朝虛空掃去。
虛空接住殺氣，反手一彈，殺意轉瞬回擲琴瑤身上，即便她捏出個結界阻截，奈何折返的殺意太強，擊碎她身前結界，一股強大氣流直接将她拍牆上，又砸到桌子上，稀裏嘩啦碎了一地碗筷。
三三趕忙去扶人，癱跪于地的琴瑤，抹掉唇角血絲，兇惡眼神瞪向款款走下樓梯的美人，“你敢辱我，還自稱祖宗，當真不将天族貴胄放眼裏。”
虛空走到仙子腳邊，俯身瞧着站不直的人，“你爹來了都得喊我一聲祖宗，委屈你了不成。”
琴瑤努力站直，驀地幻出一張蠶絲琴，纖指覆于琴弦上，與人決鬥的架勢，三三趕忙拉住琴瑤袖子，“莫動手，這位真是祖宗輩兒的人物，她乃傳說中的虛空姥t姥。”
琴瑤覆于琴弦上的手，登時僵住，不由得再瞄一眼面前嚣張跋扈的美人，先前誅滅墨饕餮時見過此人，她問阿扶此人身份，阿扶不言。原本想着是青丘哪家的狐貍精趁機來勾搭神尊，不成想竟是太古那個不陰不陽名聲不大好的老前輩。
的确是天君都惹不起的人物，她心裏再不甘亦得壓下去，于是收了仙琴道：“不知琴瑤何時得罪過前輩，前輩似乎看我不順眼。”
“沒錯，就是看你不順眼，我看所有陰險小人都不順眼。”
“你……為何污蔑于我。”
虛空大咧咧坐到椅子上，“黑鬥篷的那支冰箭，以你之力，擋去無妨，你張口喊一聲神尊不就是喊給三三聽麽。”翻個白眼，“你揣着什麽心思你自個兒明白。”
被當面揭穿心思，琴瑤氣紅了臉，反駁，“胡說，我只是關心神尊安危，心急之下才……”
“你祖宗面前還敢撒謊，你這種陰暗性子啊，扶顏是不會喜歡的，他寧可同我斷袖，也不會看上你。”
“……你雖為太古前輩，但名聲亦不大好聽，莫要倚老賣老，欺負我這個小晚輩。”
“沒錯，我名聲是不大好，但我壞得光明磊落，不像你，表面清風霁月背裏一肚子壞水，啊呸。”
“你……”琴瑤氣得說不出話來，驀地轉身走了。
老鳳凰給自個兒鼓掌，“太好了，以後應該不會來煩你了。”而後起身，“算是姐姐我送你的離別禮物。”
“姐姐要去哪？”
“西海看敖四去，聽說一直被關禁閉，我看他關瘋了沒。”說着長腿一邁向門口走去。
這祖宗說風便是雨，三三緊随其後送人，門口時，虛空倏地轉身，伸出魔爪摸了下三三的小臉，賤兮兮道：“一定要想姐姐哦。”
嗖的一道金光沖天，眨眼間消失不見。
三三仰頭目送：“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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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發暖和，二十四明月橋的柳條纏綿着春色，岸上有人放紙鳶，湖心的船舫內又飄出游人的樂聲。
三三阿扶約好湖邊放紙鳶。
青鳥紙鳶糾纏于雲下，三三仰頭望着碧空發怔。
這些天與阿扶的相處如往常一般，他時常去子不語串門，幫她盤賬，同小二們坐一桌吃火鍋喝酒，身上完全不見神明的半點影子，但琴瑤的話始終像是一根刺埋在她心底。
“你知神尊身份，竟還與他糾纏。神尊伴侶需得神脈，否則将遭天譴。”
阿扶見她望紙鳶望得認真，牽起她的小手，指頭還撓了撓她掌心。
三三被撓癢，竟沒躲，仍舊望着鳶鳥，輕聲說：“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阿扶湊近她耳廓，暧昧的腔調，“念給我聽的情詩啊。”
三三淡淡道：“一個蓬萊仙，一個凡塵客，凡人升仙無門，只能遙寄青鳥。”
阿扶将她身子擺正，強迫她面對他。楊柳風将兩人發絲衣袂攪纏到一起又分開，他握住她雙肩認真道：“我知你心裏不安，其實，我亦是。與你在一起，我與天道背馳，但我仍想試着改一改我們無緣命格。”
三三心裏頭難受，現下橫在兩人之間的問題，并非天君将他賜婚給龍殿下，而是他是神，而她只是靈。
神看似有無盡自由，但為保證神脈純正，神族亦有神規束着，伴侶需得是神脈。
即便天君撤了她與敖四的一旨姻緣，可她與神的差距仍舊猶如天與地的鴻溝，不可逾越。
她一個小小靈物，無論如何都不會修成神的。這不可能。
三三撲到阿扶懷中，“其實，就這樣跟着你也好，只要在你身邊就好，自神明那裏讨名分，是自不量力，是不知趣了。”
阿扶握着她肩膀，稍稍拉開兩人距離，篤定道：“不，你要讨。若非名正言順，你将遭天罰。”
“可是，可是我如何讨。”
“我們走一步算一步。”他握上她的手，“帶你去個地方。”
三三實未料到，阿扶竟帶她到了她最熟悉的冥界。
冥界千萬年一成不變的幽淡暗黃，成片的豔紅的彼岸花随風招搖，忘川河裏的擺渡船泊過，蕩起一抹抹不甘的游魂。
兩人行至忘川河上游僻靜處，因再往上游走便是弑生井，聽聞那井不吉利，被冥主封印，不許靠近，嫌少有魂魄陰司來這，擔心沾染弑生井的不吉之氣。
因無鬼踐踏，此處花兒開得尤其豔麗，兩人蹚過一片赤血彼岸花叢，驚起一簇簇螢魂，一株巨大冥槐下，卧着一尊七尺左右閃着幽光的不規則石頭。
正是三生的石身，錾刻世間姻緣的三生石。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三三仰頭，望不知長到何處去的陰槐。
記得自己剛化形不久，喜歡攀到樹枝上睡覺，她總想攀爬到槐木頂端，俯瞰冥界，但從未攀上頂梢，她以為是樹太高了，後來白姑姑告訴她，這株冥槐上頭有玄妙陣法，永遠攀不上頂。
阿扶負手四望，迷霧，陰氣，殘骨，偶爾飄出的鬼火與螢魂，再加上偶爾卷過的陰風，“來看看你長大的地界，這環境，很不行麽。”
三三瞪他一眼，“那當然，同靈毓的神界是比不了的。”
阿扶擰了下她的鼻頭，“這般污濁之地，怎會養出如此清靈的美人，當真神奇。”
“別消遣我了，究竟帶我來幹嘛。”
阿扶不再逗他，攤開右掌，幻出一柄泛着月華光暈的短劍。
三三一眼認出來，“月光劍。”
先前讓七殺封如初監視大妖曜夜，以麒麟火鍛造而出。
短劍閃爍的星月光暈，閃進兩人眸底，阿扶微垂長睫道：“此乃天河中最堅厲的月光石所造，除了無堅不摧之外，還有祈願之意。”
他拉着她的手靠近三生石，上頭若隐若現無數個名字，“我想用月光劍将我們的名字刻在石身上，如此，我們的姻緣便不會斷。”
三生石上的名字由姻緣天機擇定，不可強行刻入，無數人拿着各種神器來刻字，皆無功而返。
阿扶瞧出她心裏的疑惑，“放心，這柄月光劍可行。”
劍尖劃上幽藍的石身，阿扶虔誠認真地落下自己的名字。
扶顏。
而後将月光劍遞給三三，“該你了。”
果真能刻上，三三毫不猶豫接過，歪七扭八刻下自己名字。
阿扶假裝嫌棄着，“鬼爪一樣。”
倏然一團烏中泛紫的雲團，飄移到三三頭頂三丈處，咔嚓的聲音響在耳際，三三仰頭一望，雲內藏住無數道細閃。
冥界從不打雷下雨，更無烏雲。這雷雲來得詭異蹊跷，再看這雷團形色，比青丘使者祭出懲罰小狐貍的雷雲要強悍百倍。
烏紫細雷鑲嵌赤金邊，忘川河無數鬼魂冥司，被憑空冒出的雷雲吸引，白姑姑正在深獄抽犯鬼鞭子，被雷聲吸引出來，擡頭一看，登時吓呆了。
業火天雷，這是什麽大人物引來業火天雷。
三三後知後覺頭頂上飄的是業火天雷，一般身裹邪煞之氣的大妖降世，才會出現這維續天地平衡萬物秩序的業火天雷。
那雷雲愈降愈低，已顯雷渦，帶着催天滅地之力，雷鳴聲分明不大，鑽入三三耳中卻是震天的響，震得她整個耳膜整個頭骨甚至五髒六肺都疼。
三三吓得直往阿扶懷裏縮。
“那是你的雷劫。”阿扶望着翻滾的雷雲道，“誘惑神明，天道降業火天雷劈你。”
……三三整個人都傻了，看一眼三生石上若隐若現着，他們方刻上去不久的名字，她吓得丢了手中月光劍，先前跟阿扶各種膩歪都沒事，這名字一刻，天雷立馬追上來。
“怕了？”阿扶觑着瑟瑟發抖的少女。
三三識時務，當即跪下，給頭頂雷雲磕個響頭，然後抱住阿扶的大腿哭喪道：“神尊饒命啊，咱們分了吧。”
阿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