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盯上他
盯上他
周安剛剛交完科研助理申請表,踏出學院辦公室,迎面便看見宋擇善走過來。
他五官生得極好,眉宇間隐約透出溫潤內斂的書卷氣,尤其那雙清墨的眼,寧靜透亮,格外幹淨。
可偏偏神情沉靜淡漠,透露出極重的疏離。
周安迅速看向手表,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心想:獵物出現了。
對于宋擇善來說,這是他第一次遇見周安。
但他不知道的是,對于周安來說,這已經是她第十九次見他了。
只是這一次,她不再遠遠觀察,是時候給他留些記憶了。
*
兩人迅速擦肩而過的瞬間,周安将額間的碎發捋至耳後,随即輕擡眼眸,那一瞥看似随意,卻是設計了許久的角度。
果然,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宋擇善平靜如水的眼裏出現了一絲詫異。
走得稍遠些了,周安才拿出手機,記下來這一次宋擇善來的時間。
在到目前為止總共十九次的記錄裏,她發現宋擇善這個人對時間的遵守幾乎到了變态的地步。
如果在工作日,他上午九點會到;
如果在周六日,那就是十點。
他唯一一次遲到是因為突然下暴雨,但也僅僅是五分鐘的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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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完畢後,周安輕輕地伸出手掌,遮擋住那刺目的晨光。
透過指縫間的微弱光線,她瞧見校園的小徑上,有幾位學生匆匆而過,遠處的教學樓在晨光中若隐若現。
京華大學,著名學府,果真是最好的象牙塔呢。
回想起剛才與宋擇善擦肩而過的瞬間。短暫的交彙中,一種只有在獵手對待獵物時才會産生的微妙惡意,不知不覺地在周安心中滋生。
周安輕輕撫摸自己的臉,心想:真是感謝這張臉,側面看起來和宋擇善那位短命早逝的未婚妻至少六分像吧。
宋擇善還不認識她,但她早已把他的信息背得滾瓜爛熟。
他是京華商業巨頭宋氏集團的二少爺。自京華大學畢業後遠赴國外深造,全心投入學術研究。
宋氏老夫婦早逝,宋擇善的兄長宋懷煦在三十出頭時便接手家業,投身商界。憑借家族庇蔭與個人天賦,将宋家引領至商界巅峰。到如今,京華宋家權勢已是鼎盛至極。
在京華,緊随宋氏之後的是姜氏。
宋姜兩家數年前已經給宋擇善和姜家大小姐姜祈月訂下婚約,然而兩年前姜祈月突然離世,原因成謎,婚約也随之煙消雲散。
現今宋擇善歸國,受京華大學邀請,即将擔任法哲系教職。
他性格純良溫和,專注于學術,低調至極,鮮少露面于公衆視野。再加上他的很多信息都被宋家刻意藏了起來,極少有人知道這位留德歸來、冉冉升起的學術新星是京華宋家的二少爺。
但老天偏生眷顧周安,這樣的信息差無疑是天賜的良機,她自然要牢牢抓住。
她需要錢,需要一大筆錢,她的目标即使不是宋擇善,也會是京華其他的豪門。
周安看着手機上密密麻麻的記錄,她的指尖輕輕滑過屏幕,心裏細細算計着自己花了許多功夫才查出來的信息。
她什麽都沒有,只有一顆膽大心細的強烈野心,但是這些信息會成為她實現目标的關鍵,她必須要将它們運用得當,才能達到最終目的。
法哲系入職的新老師在正式入職前一般會先挂在某位教授課題組擔任助理研究員,待入職程序全部走完,才開始籌辦自己的獨立課題組。
趙老教授是宋擇善大學時期在京華大學的導師,有這一層關系,想來宋擇善大概率會進趙老教授的組。
所以趙老教授的課題組要招科研助理的通知一出,周安立刻就遞簡歷了,接近趙老教授才能慢慢和宋擇善扯上關系。
周安很自信自己應該是遞簡歷的學生中資質最好的,也慶幸自己前幾年過得那樣艱難,依然堅持努力學習,這倒是為現在的計劃無形中鋪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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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題組的評選結果很快出來了。
出人意料的是,周安沒有入選。
周安面無表情地站在公告欄前,入選的是陳娜,她成績不是很好,但周安知道這個同學。
她有次深夜從校外兼職回來後,曾撞見過陳娜,還有學院的一位副教授,許欽壽。
學校南門旁的露天體育場早已荒廢多時,只是一直未重新整修,這裏極少有人經過,尤其是晚上路燈昏黃,平添幾分陰森。但周安兼職完總是從這裏抄近道回宿舍,方便省時。
她輕揉着疲憊的眉心,像往常一樣拐進去,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陣微弱的喘氣聲。
周安立刻警覺地擡起頭,目光穿過昏暗的光線,向體育場側方不遠處的樹叢望去。
那裏正有兩個模糊的人影在不停地晃動,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聲音。周安迅速弓起腰,閃身躲進了一扇半開的小門後,盡量讓自己的身體緊貼牆壁,以免被那兩人發現。
透過狹窄的門縫,即使光線昏暗,但周安依然清晰地辨別出兩人的模樣。
她親眼看見許欽壽的手在陳娜的臀部游走,臉上帶着滑膩的笑容,兩人貼得極為緊密。
夾在粗壯樹幹和男人中間的陳娜臉上的表情沒有開心,但明顯也沒有厭惡,仿佛這只是一場平等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交換。
不管這次課題組的名額,許欽壽有沒有從中做手腳,但結果已經是陳娜了。
進趙老教授的課題組是周安所有計劃的開端,可現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從告示欄回宿舍的路上,周安腦海中飛速地思考着,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書包帶,手指因緊張而有些發白。
最後哀哀地嘆出一口氣,她實在想不出其他更自然的能和宋擇善接觸上的辦法。
*
回到宿舍,外面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她盯着外面的雨絲,聽着雨聲,只覺得那像是人要斷氣的哀鳴,令她感到窒息。
下雨天真是令人讨厭。
突然間,電話響起,看到來電,她臉上的冷意柔和了許多。
她接起電話,刻意壓低聲音,語氣變得溫柔:“有什麽事情嗎?”
聽完電話那頭的話,她将自己收拾了下,趕去了京華郊區一個偏僻的療養院。
郊區倒是沒有下雨,反而是豔陽天兒。
療養院裏三三兩兩的老人坐在院落裏曬太陽,住在這裏的人不少,只是這裏設施實在簡陋,看起來格外荒涼。
周安穿過院落,過道內能清晰地聽到咳嗽聲,路過一個房間的時候,聽到了咒罵的聲音,她餘光瞟了一眼,上次來的時候她碰到過住在那個房間的老人。
那老人有些神志不清,兒子是個混混,幾進幾出監獄,出來的時候就來療養院續費,進去了就沒人來管老人。
但療養院又不敢将老人趕出去,怕這個不要命的混混兒子出來後鬧,只是這樣一來,老人在這裏的日子并不好過,明裏暗裏地被護工咒罵,當作發洩怨怼的對象。
這樣的事,在這裏,太常見了。可是,沒有能力幫,即使動了恻隐之心也不能逞強,否則只是害人害己。
周安攏緊衣服,只覺得這裏寒氣逼人。她徑直走向最裏面的房間。
進了病房,護工迎了上來,面色不愉,還沒等他t開口抱怨,周安熟練地塞了一沓錢到他手裏,道:“葛叔,我阿哥脾氣冷,您受累了,您先歇會兒,我和阿哥唠會兒家常。”
攥着大紅的鈔票,被稱作葛叔的護工立刻喜笑顏開,他确實沒見過脾氣這麽冷的病人,年紀輕輕一副病得快要斷氣的樣子,腿已經幾乎不能走路,還是個啞巴,拒人于千裏之外,進他的房間就跟進墳墓一樣,成日都是死寂的。
不過他這個妹妹倒是很通人情世故,每次來都會額外給不少的錢,伺候其他窮酸老頭老太倒不如伺候這個年輕人,葛叔這樣想着,露出笑臉,什麽都沒說,識趣走開了。
這個房間雖然不大,但是窗戶比其他房間都明亮,而且每天上午都能透些陽光進來,正好落在病床上,這是周安特地選的。
病床上的人側臉沐浴在陽光裏,發呆地盯着窗外,聽見門口的動靜,他早早望了過來,周安朝着他走過去,感覺病床上的人比上次她過來的時候更瘦了,面無血色,蒼白得不成樣子。
那平日總盛着疏離和冷漠的一雙眼,見了周安,卻浮現出了笑意,襯得整張臉柔和了許多。
周安把手覆在他手上,道:“哥,你平時想吃什麽讓護工去給你買,他收了錢,不敢虧待你。”
慕光搖搖頭,在周安的手心裏寫字:“我很好。”
慕光的聲帶早壞了,他本來聲音很好聽的,是那種能讓人安心的哥哥的聲音。
周安斂眸,眼底一片悲傷,慕光生病太久了,囿于這樣小小的房間太久了,再溫暖陽光的人也會被磋磨得不成樣子。
她和慕光沒有血緣關系,但他們之間遠勝親兄妹,因為他們是互相扶持着逃出鬼門關的家人。
可是慕光生病了,是很嚴重的病,他全身的器官在慢慢壞死。醫生說,如果做手術把主要器官換一遍,且後續好好保養,那還能多撐個幾年。
周安覺得再多幾年也是好的,等手術完成,她會好好陪着他,最好環游一圈兒世界,讓他體面而開心地離開。
只是手術極其複雜,費用高得驚人,再加上後續需要的護理費,這導致周安非常需要錢。
這天直到慕光睡熟,周安還守着他,靜靜坐在他旁邊,握住他的手,上面布滿着猙獰的傷疤,但很溫暖。
周安将臉貼在慕光的手上,喃喃自語,下了極大的決心:“很快,我們就會過上好日子。”
好日子本來是應該靠雙手創造出來的,只是周安沒有時間了,所以她只能去——掠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