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訂婚宴

第四十一章 訂婚宴

燭火通明, 旁邊着鵝黃侍服的婢女恭恭敬敬地端着妝盒,沈岚親自給洛錦書點唇描眉,一下一下, 畫得細致。

“好了,娘,已經夠好了。”洛錦書看着銅鏡裏精致到眉梢的自己,彎出一抹淺笑道。

沈岚眸中蓄淚,偏過頭去不忍看, 胡亂蹭了一下眼角, 轉過來露出溫柔的笑,依依不舍地放下口脂。

“多描幾下,娘再多看幾眼你。”沈岚替洛錦書戴上鳳冠, 雙眸一刻也不肯從女兒身上移開。

“娘。”洛錦書把頭靠在沈岚懷裏, 聲音輕柔, “女兒又不是再也見不到娘了。只是訂親,娘再說, 女兒便要哭了。”

“可不能哭,不吉利。”沈岚輕輕摟住女兒,聲音溫柔, “娘希望錦書一輩子平平安安, 無憂無煩。”

“你爹爹現在正在城外放糧施粥,送喜肉喜糖,為你祈個善名。”沈岚伸手撫平洛錦書訂婚服上最後一片褶皺, 眼神留戀,“好了......好了。”

“時辰到了, 小姐,三皇子殿下已經在府門口等着了。”外頭人來傳。

“走吧。”沈岚牽着洛錦書的手緩緩往外走, 溫暖從掌心傳來,叫洛錦書心安。

花辇漆紅富貴,前面是身着雲紋紅蟒袍的帝元珩,他騎着高頭大馬在隊伍中央,身側是金童玉女、宮婢侍衛,身後的一百二十擡聘禮排成長龍,恢宏陣仗,比成親的還闊氣。

喜糖和花瓣撒向四周人群,唢吶鑼鼓震天響,一路紅妝,帝元珩翻身下馬,玉冠被燭光照的晶瑩剔透,他一見洛錦書,便不由自主地彎起嘴角,笑容漸深,漆如點墨的眸子亮晶晶的。

“錦書。”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到洛錦書面前,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起,一個帶着小心翼翼和抑不住的笑意,一個驀然紅了臉,慌亂錯開眼神。

洛錦書斂眸小聲,吐字清晰:“三皇子。”

帝元珩那墨眸含了秋水,脈脈地看向洛錦書,“過了今日,你便是我的準三皇妃,怎麽還叫三皇子?”

洛t錦書珠玉團簇,玲珑寶氣,粉膩的小臉上多了幾分媚人的嬌豔。這一身鳳冠霞帔與她那雙宛若晨露般清澈的眸子相配,只覺百花失色,萬嬌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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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錦書的耳根又紅了幾分,更小聲的說了句:“那叫...叫你辛夷。”洛錦書喚的是帝元珩的表字。

洛錦書看着面前的俊逸少年一愣,低低笑了兩聲,又擡起盈着笑意的雙眸看向自己。

“我倒是頭一次發現,這兩個字叫起來這麽好聽。”

洛錦書不說話,抿唇剛要扶着帝元珩的手上花辇,帝元珩突然反手一把抓住洛錦書的手腕,墨眸看向她,低聲宛如妖孽誘惑認真地問:“你想不想騎馬?”

“你瘋了?!”洛錦書瞪圓眸子,說話差點咬到自己舌頭,“這麽多人在這,更何況這于禮不合,哪家的娘子會在訂婚時騎馬......”

“別說,別管合不合禮。”帝元珩眸子微挑,像是一眼看穿了洛錦書整個人,他認真地一字一句問,“你只說你想不想。”

“你想,便做。”

黃昏的晚風一瞬間變得猶如利箭擊中洛錦書的心髒,她張了張口,差點發不出音節。

“如果有人說我失禮怎麽辦?”洛錦書垂着眼皮,睫毛微顫。

帝元珩的喉嚨上下滾動了兩下,唇角弧度漸深,語氣閑散:“那就讓他們說去,錦書,你不能一輩子活在別人的眼光裏。”他輕輕抓住洛錦書的手,放在唇邊,見洛錦書并不抗拒,才垂眸虔誠一吻:“你只管去做,剩下的交給我。”

“我只要你開心。”

什麽知書達理、安分守常,都被這一瞬間的瘋狂代替。她把背挺直,仿佛一下子有了底氣,帝元珩牽着她的手大跨步走向隊伍中間的駿馬,兩人逆着隊伍走,耳邊的嘈雜被抛之腦後,獨留花辇旁邊的侍婢和喜婆面面相觑。

洛錦書一手提着裙擺,飛身上馬,步搖清脆地撞出聲音,蕩在周圍被驚詫的片刻安靜裏。拖尾被帝元珩抓在手裏攏好,兩人同乘一匹,身體輕靠,兩顆心髒在同側砰砰直跳,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微微喘息。

“阿娘,那是仙女嘛?”人群中,一小女孩指着洛錦書問道。

小女孩的娘親抱起她,溫柔地說道:“是啊,你方才領來的喜肉喜糖,就是她訂婚才派的。”

“那靈兒得去道謝,娘教過,拿了人家的東西得說謝謝。”小女孩脆生生地說話。

“靈兒真乖。”靈兒娘親吧唧一口親在靈兒臉上,“那今日娘帶靈兒去廟裏給仙女姐姐求簽好不好。”

“好——”靈兒咯咯地笑,又看向迎親的隊伍。

洛錦書眸子清亮,一絲不茍的袍角張揚地風中起舞,發絲纏繞在金燦燦的釵子上,淩亂卻也恣意。帝元珩眸底溫柔,張開雙臂迎着風,好像就算下一秒摔下馬粉身碎骨,也值得這一刻的放縱自由。

*

三皇子大擺宴席,府內迎的是王公貴族、公子小姐,府外擺的是流水席,路過的不問身份地位,皆能吃上一口。

李聞坐在李武旁邊,看着洛錦書被帝元珩牽進府內,眼中酸澀。

“喲,軒之兄,別光喝酒啊!平日難得一見,今日這大好的日子,軒之兄怎麽不題首詩恭賀一下新人啊?”王家公子王權政湊過來,不合時宜地笑言。

李聞醉得眼神迷離,眼神緊盯着洛錦書,小聲呢喃:“心,心無存欲自枉人,惟恐怒伊倫。一飲滿杯醉......陶庵夢憶,可望不可及。”

一杯酒又被灌下,李聞看着兩人交換信物。燭光照得洛錦書嬌俏溫柔,李聞苦澀地牽動嘴角,又道了下半闕:“身披霞帔入府門,萬花不及人。”

“春去秋來頓,花靥待人,再遇...我稱臣。”

“什麽?”王權政也有些醉意,再加上四周吵鬧,一時竟也沒聽清李聞剛說了什麽。

“沒什麽,我才疏學淺,題不了詩。對了,方才新人換了什麽信物?我隔得遠,沒瞧清。”李聞打岔,把話頭轉了出去。

“啧,軒之兄,你、你自謙了!”王權政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但還是回答了李聞,“我,我瞧着,那洛錦書給的是個青碧玉佩,三皇子給的,是顆透紅的明珠。”

“明珠啊......”李聞瞧見那紅珠襯得洛錦書的玉白肌膚泛着暖光,一時間心中盈着一抹酸氣,咬着話道,“俗了。”

“啊?沒有啊,我瞧着挺配那洛錦書的......”王權政絮絮叨叨地說着,後面的話,李聞一個字也聽不進了。

李聞這一生寫過兩首《醉花陰》,一首寫情動,一首寫情失。

他這一生也只醉過三回酒,一回是表白心跡時的壯膽酒,一回是被回詩婉拒時的失意酒,最後一回,便是心上人的訂親酒。

李聞喝得爛醉,酒壺都空了好幾個,李武一急,伸手攔住李聞:“哥,別喝了。”

李聞哪裏搶得過李武,剛要說話,便嗆嗆咳了起來。

“哥,哥!”李武立馬扶起李聞,沖身旁的小侍道,“我家兄長不勝酒力,先行離開了,勞煩你去告知一下我父親。”

小侍一應,急忙去了。

*

南陌離的身子好了大半,已然能走動了,萬俟昱拎着薄毯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看着。

“公子,祐醫師說你還不能飲酒!”萬俟昱搶下南陌離手中的酒杯,變戲法似地拿出一壇杏花露,“吶,公子,你喝杏花露,我特地去小廚找的。”

南陌離抿嘴蹙眉:“人閨門小姐都能喝!今兒個日子這樣好,我就喝一口,讨個喜慶也不成嗎?”

“不成。”萬俟昱看着旁邊桌上柳悅拿着一杯果酒,皺着眉頭道,“果酒也是酒,總歸是不好的,公子,哎,公子!你別吃綠豆冰沙!涼!”

南陌離看了看萬俟昱,氣呼呼地放下綠豆冰沙。

“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吃!我就沒吃過這麽憋屈的酒席!”南陌離抱着胳膊就近尋了處位置坐下,背過身看都不看萬俟昱。

萬俟昱揚起笑湊過去:“公子,公子不氣,回去萬俟給公子做好吃的。這席上油腥重,公子你才剛好些,還是別沾了。”

看着萬俟昱的虎牙,南陌離也知這道理,不服氣地撇了撇嘴道:“我沒那麽嬌氣。”

“萬俟知道。”萬俟昱把薄毯披在南陌離身上,眼中笑意盈盈,“公子就當順着萬俟玩。”

“我去給公子拿些綠豆湯去吧,不似冰沙那般涼,還解的了暑氣。”萬俟昱扯了一下南陌離的衣角,好說好商量道。

“那你去吧。”這都被安排好了,哪有南陌離插話的份,只能無奈應道。

“哎。”萬俟昱喜笑顏開,連忙起身去找三皇子府內的管事。

“陌靈将軍安。”萬俟昱前腳剛走,柳悅便怯怯湊上來問好,只是這南陌離威名在外,柳悅自是害怕。

“嗯,你是?”萬俟昱一走,南陌離便立馬恢複生人勿近的氣場,挺背垂眸,氣定神閑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我是柳丞相之女柳悅,陌靈将軍先前見過我的。”一碰上南陌離肅殺的眼神,柳悅就怕的說話都不利落。

南陌離思量半天,才想起之前在某家宴會上見過一次,他手指指腹摩挲着杯壁,頭也不擡:“有事?”

“我就是來問問将軍,可見到塵公子了?”柳悅壓根不敢看他,吓得額上冒汗。

“大哥?許是在前廳吃酒。”南陌離想了想,答道。

“多謝!”柳悅得了回複,伏身言謝,驚兔似的逃掉。

“公子,這是?”正巧萬俟昱端着綠豆湯回來,見柳悅跑掉,好奇地問道。

南陌離神色立即緩和了下來,答道:“問路的,要找大哥。”

“哦哦。”萬俟昱了然,把綠豆湯遞給南陌離,邀功似地一笑,“最後一晚,還好我手快,不然就都給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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