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假賬本
第五十一章 假賬本
“哎, 您跟我來。”江深一應，一副小大人模樣，引着兩人走。
“你是哪家的少年郎？剛聽那守衛說, 你自小便擱這營裏了？”洛錦書不禁起了打聽的心思。
“回洛都尉，我是麟帝二十二年時被母親在江州撿到的，具體我家在哪兒我也不知道。哦對，t我母親就是楚提轄。母親待我極好，還教我用刀呢。”江深一提到楚荊竹, 面上就歡喜, 想來是真心待他好。
“那你為何不跟你母親姓？”帝元珩突然開口。
“回三皇子，母親說了，做人不能忘本。我是在江州遇到母親的, 那江州便是我的父母鄉, 如此這般, 我自然得姓江。再說了，我母親還尚未婚嫁, 拖我一個本就是累贅，若我再跟母親姓，母親便更不好找夫家了。”江深言罷, 言語還帶着些失落。
“後面這些話, 也是你母親教給你的？”洛錦書蹙了蹙眉。
江深搖搖頭：“不是的，這話是我聽舅舅說的。”
江深的舅舅？那就是楚祥舟了，竟跟孩子說這種話, 洛錦書眉頭更緊。
“啊，到了。”江深一頓, 飛快地向前跑去，“母親！”
楚荊竹本冷着臉看士兵們演練, 聞言面上一松，溫柔了許多：“深兒，怎跑這兒來了？”
“母親，三皇子和洛都尉來了。”江深把話學得明白。
楚荊竹一擡頭，這才看到兩人。
“兩位貴安。”楚荊竹拍了拍江深的頭，“你先去把我昨日教你的刀法再練一遍，母親還有事要忙。”
“好。”江深十分聽話，走的時候還不忘和洛錦書二人作別，“洛都尉再見，三皇子殿下再見！”
洛錦書微微颔首，目光轉向楚荊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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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荊竹眉眼淩厲，卻不尖銳，此刻身着薄甲，腰佩長刀，飒爽巾帼，須眉不讓。
洛錦書三言兩語說明了來意，楚荊竹聞言利索地給兩人找了衣服換，辦事效率極高。
“這是軍需那僅剩的兩套新衣，還望殿下和都尉不要嫌棄。”楚荊竹将衣服遞給兩人。
“多謝楚提轄了，衣服劃我帳上，晚間我就叫人把銀票送來。”洛錦書禮貌地笑笑。
“都尉客氣。”楚荊竹回答，給兩人找了間幹淨的屋子，兩人輪流換下濕衣服，洛錦書拿帕子随意給自己擦了擦，白色羅襪帶絨，想來是楚荊竹特地備的。
帝元珩倒是沒這優待，看着自己濕透的羅襪，權衡一番，最終還是把羅襪扔到了一邊，光腳穿上了馬靴。
門外兩人氣氛尴尬，洛錦書摸了摸鼻子，主動開口說話：“這些時日我有要務在身，還未來得及到南營做交接，楚提轄一會兒可有空？就今日吧，早弄完早利落。”
洛錦書也是突發奇想，這次來個突擊，叫旁人做手腳也來不及。
“好，一會兒我便把軍中卷宗都給都尉找出來。”楚荊竹坦坦蕩蕩，自然不怕查。
洛錦書心裏安穩了些，反正從入營到現在，楚荊竹還未為難過自己。“話說，楚提轄怎麽不去北營任職？”洛錦書随口問道。
北營都尉便是楚祥舟，按理說，在嫡親哥哥手下任職，多少方便些。
楚荊竹劍眉輕挑：“洛都尉不會以為我會幫哥哥出氣，從而為難都尉吧？”楚荊竹一下便猜中了洛錦書的心思。
洛錦書心虛看向別處：“楚提轄這是哪裏的話。”
楚荊竹展顏一笑：“那事兒我多少知道一些，哥哥和姐夫做的本就不對，都尉罰了我姐夫，卻未追究我哥哥，到底是留了幾分面子。再者，洛都尉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我又何必為難都尉給自己找不痛快？”
楚荊竹大大方方的把話說明白，倒讓洛錦書慚愧。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楚提轄看事通透，我卻畏手畏腳，百般心思，委實要向楚提轄學習。”洛錦書笑意盈盈。
“什麽學習不學習的，若真要論，該是我向都尉學習才是。都尉剿匪之能，訓兵之計，樣樣精妙。實不相瞞，我早将西營的訓練計劃搬了過來，說到底，您是我的榜樣。”楚荊竹一笑。
“不不不，計劃是......”洛錦書猶疑來一下，不知該不該告訴楚荊竹真相。
“是錦書悉心布置。”帝元珩突然推開門搭話，洛錦書回頭一看，正巧是帝元珩換完衣服出來，搭上了茬。
“錦書本就聰慧，先前疑心楚提轄也是因為錦書事事思慮得仔細，并無冒犯之意。”帝元珩站到洛錦書身側。
洛錦書立即明白了帝元珩的意思，也不接話，算是默認。
“錦書，你要不今日先留在南營把交接做了？那邊有我就行，我這就回去。”帝元珩低頭詢問。
“我也正有此意！”洛錦書十分驚喜。
“那我帶殿下去馬廄？”楚荊竹問道。
“不必，以前出去狩獵，借過南營的馬，本皇子知道馬廄在哪兒。”帝元珩微微颔首。
“勞煩楚提轄把卷宗都搬到議事堂，我去送送三皇子，待會兒便回來。”洛錦書回頭道。
“是。”饒是聊得再愉快，楚荊竹也清晰地記着自己的位置。
兩人并肩走向馬廄，洛錦書打量了一下四周，見沒人注意這才開口：“那些計劃分明是你的提議，功勞卻平白讓我占着......我不心安。”洛錦書語氣悶悶的。
帝元珩看着小姑娘的樣子溫柔一笑，用手揉了揉洛錦書的腦袋，道：“傻不傻，先說那立威的法子，我只說了‘行勝于言’四個字，具體的事宜可都是你自己考量的，何來我的功勞一說？”
“再說剿匪一事，雖是我布置，可行動安排的卻是你。別總看輕你自己，将軍領戰得勝歸，可沒人說盡是謀士的功勞。”帝元珩耐心講明其中的道理，為洛錦書開解，“再說你如今才十幾歲，已然是了不起，等你能獨擋一面，哪裏還用得到我出謀劃策？”帝元珩言罷，默默收回了手，又沖洛錦書笑了笑。
洛錦書眸子發亮：“當真如此？”
“當真。”帝元珩答得幹脆，正巧到了馬廄，帝元珩牽出自己的馬，“預計還有兩個月便竣工，等忙完了，我帶你去祿山玩。”
到底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洛錦書眉眼彎彎，甜甜一笑：“好啊好啊，三皇子一言九鼎，可不能騙我，拉勾！”
帝元珩連忙伸出手勾住洛錦書的小指，喉嚨上下動了兩下，張了張口，寵溺着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洛錦書一掃心中郁結，笑得燦爛，“那我去議事堂了，路上小心。”洛錦書腳步輕快，沖帝元珩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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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尉，您回來了。”楚荊竹老老實實地候着，她今年十八，這個年紀不出嫁已然是大的了，可作為提轄，卻是年輕。
“卷宗都在兒了？”洛錦書斂眸，細細察看着。
“都在這兒，這是軍需，這是士兵的......”楚荊竹一一介紹道。
“好，楚提轄在這兒陪我一起看吧。”洛錦書拿起采買冊子，頭也不擡地說道。楚荊竹倒是不願，今日訓練因洛錦書的到來，已然耽誤了半天，只是礙着官職大小，楚荊竹不得不賠笑坐下。
“這賬......沒有問題吧？”洛錦書漫不經心地問着。
楚荊竹聞言扯了扯嘴角，覺得洛錦書不信任自己，沒好氣地答話：“洛都尉這是懷疑我？”
“楚提轄自己親自去辦過采買事宜嗎？”洛錦書手下一頓。
楚荊竹一愣：“那倒沒有......”
洛錦書把采買的冊子鋪開推給楚荊竹：“我倒是想問問，這普通人家一年也才賺十幾兩銀子，可這帳上一雙靴子就值二十兩，怎麽？楚提轄認為我看不懂賬本。特地拿假賬來诓我？”
“什麽？這...這......”楚荊竹立即拿起來冊子，手都發抖，又氣又慚愧。
洛錦書瞥了一眼其他冊子：“剩下這些我也不用看了，我是來做交接的，不是來看假賬的。”她很早便幫着洛鴻雲打理家中的商鋪田産，自然對這些東西了如指掌。
“是我失職，我現在就把他們叫過來對賬，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不要命了他們！”楚荊竹氣得牙癢癢。
“急什麽，叫來就有用嗎？再做份假賬出來，你還是不知。”洛錦書攔住了楚荊竹。
“那，那該如何是好？”楚荊竹一時也沒了主意。
“說到底，還是你不熟悉市價，他們才敢來鑽這空子。不然你瞧瞧上面的賬，凡涉及武器裝備的，可一律都是如實上報，用的也都是好料。因為他們知道，一旦在這上面作假，你必會看出來。”洛錦書緩緩說道。
“這...确實如此。”楚荊竹有些羞愧。
“此錯t究源在你，所以，我要罰你。”洛錦書挑了挑眉，話鋒一轉，“我罰你在三天之內查清上面所有的賬，所有東西的市價親自去問，親自去算。每一筆的收據在哪兒，店家是誰，又是誰去辦的，經了誰的手，務必要查得清清楚楚，分厘不差。”
“若做不到，那這個提轄，你便也不必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