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雪封山

第六十三章 雪封山

“該回營了。”洛錦書手下一頓, 避開回答,故作輕松地轉了話頭,“話說, 打你來了軍中,咳疾一次也沒犯過,可是尋了什麽神醫?”

李聞一愣,展顏一笑:“真是什麽都瞞不過錦書。”他合袖眼神瞥向別處:“确實尋了一位神醫治了我這多年咳疾,不然, 我也沒膽子來這兒。”

“卿貞寺的卿貞藥聖。”李聞摸了摸鼻子, 斂眸緩言,“卿子衣。”

“難怪。”洛錦書了然,沒再追問。

李聞暗下神情, 用袖子掩住發顫的手, 最近, 越來越頻繁了......兩人安全回營,李聞執筆繪圖, 分毫不差地将糧道圖繪了出來。

萬俟昱一刻都等不了,給帝元珩傳了要補給的消息,便提前只身走糧道去見南陌離。

夜間寒涼, 荒山枯樹搖曳, 随風沙沙作響,南陌離揩去鏟子上的泥污,把野菜放進披風圍成的布兜裏, 突然,地下傳來咚咚的聲音。

“誰?”南陌離目光銳利, 放下東西,警惕地按着莫求劍小步向前探去。

“公子。”萬俟昱雀躍的聲音從地下傳來。

“萬俟?”南陌離循着聲音過去, 一時不察,被人抓住腳拽了下去。熟悉的氣息傳來,南陌離放下戒備。

萬俟昱眼睛亮晶晶的,撒嬌似地蹭蹭南陌離。

“公子,萬俟好想你。”萬俟昱抱着南陌離燦爛一笑。

“你怎來了?”南陌離滿心疑惑,打量着四周,“這是哪?”

萬俟昱無奈扁扁嘴,似是不滿南陌離毫無波瀾的反應,卻還是乖乖解釋:“是糧道......”萬俟昱同南陌離講個分明。

“真是天助我也,我都打算殺過去搶淩無憂的糧了。”南陌離眸中湧上喜色,感嘆道,“還好有你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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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瞧着這糧道不僅能走糧,還能走人,公子你打算怎麽辦?”萬俟昱聞言心中歡喜,紅着耳根正色問道。

“補給幾時能到?”南陌離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最遲後日。”萬俟昱回答。

“糧道圖也給我一份,來個暗度陳倉。”南陌離意氣風發,“天時地利人和占盡,此番必能反勝。”

“好,萬俟也會盡早攻下榮城。”萬俟昱眼中的南陌離此時泛着光,許是少年意氣,許是将軍凜氣,總歸是耀眼的。

南陌離摸了摸四周,又看向萬俟昱:“我先上去了,一會兒他們找不見我,會出事的。”

萬俟昱很想将南陌離拉下來親熱一番,卻也知現在戰事緊迫,情情愛愛都應先放在一邊,他只得扯起一個難看的笑臉:“好吧,那公子...萬俟回去了。”

南陌離點點頭,轉過身剛往上爬了幾下,旋即一頓,像是突然決定了什麽似的跳下來。

“公子?”萬俟昱歪頭,還未反應過來,人便已經被抵在牆上吻住了。

公子...第一次主動!萬俟昱腦中一片空白,激動地都不知換氣,憋得臉上泛紅,南陌離無奈放開。

“笨死了。”南陌離抵着萬俟昱,彎唇輕笑,鼻尖緊靠鼻尖,呼吸纏綿交錯,“此戰完畢,我就帶你回南王府見我父母。”

“打完仗,是該回去問候一下伯父伯母的......”萬俟昱言未盡,猛然意識到什麽,“不對!公子,你,你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南陌離拉開了一點距離,他的眼睛猶如幽深平靜的湖水,靜靜倒映出萬俟昱的影子,“萬俟昱,我問你,和我在一起,你可後悔?”

“不悔。”萬俟昱捧着南陌離的臉,答得幹脆。

“即便受人唾棄,惹人白眼,也不後悔?”南陌離表情嚴肅,定定問道。

“不悔!”萬俟昱迎上那雙眼睛。

“即便是今日榮光毀于一旦,半生辛勞化為烏有,負着罵名,頂着壓力,受人阻撓,也仍不後悔?”

“萬俟絕不後悔!”萬俟昱眼神堅定。

“我亦是。”南陌離展顏一笑,這一笑,有如冰川融化成涓涓細流,淌進萬俟昱的心底。

“萬俟知道,公子總想得太多,心裏裝着家國,親友、将士和百姓。萬俟本想着,就當個副将,在公子身邊守一輩子,看着公子功成名就,家庭美滿,也就心滿意足。可是萬俟貪心,還想要得更多。”萬俟昱的眼淚不争氣地往下掉。

“萬俟仗着公子寵愛,愈發過分,可是公子不責,便讓萬俟以為可以要得更多。萬俟真的已經很開心了,就是日後公子厭棄萬俟,這段日子萬俟也會銘記心中,此生無憾。”萬俟哭得稀裏嘩啦,眼淚一顆一顆順着臉頰砸下,聲音低啞,“萬俟從未想過能有個名分,這于公子名聲有礙,公子能有這份心意,萬俟便已經很滿足了。”

南陌離伸手替萬俟昱擦幹眼淚:“不是你貪心,是我太貪心。”

萬俟昱頓時愣住,眼淚在眼眶邊緣搖搖欲墜。

“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要一生不娶?”南陌離擁他入懷,聲音清朗猶如霧淞,“你說你要看我功成名就,家庭美滿,我由何嘗不是這樣想你?你說你是仗着我的寵愛愈發過分,可若我未動心,又怎會縱容你步步試探?”

“萬俟昱,動情的不止是你,我南陌離早已丢刀卸甲,潰不成軍。”

“公子!”萬俟昱的聲音都在發顫。

“萬俟,公子或許沒有那麽好。日子久了,也有年老色衰的時候;年齡大了,也終有致仕回家的時候。到時,我不再是意氣風發的陌靈将軍,你可還願?”南陌離說話也顫。

“公子姑且試試,萬俟說的一輩子,是否成謊。”萬俟昱猛地吻上南陌離,忍住酸澀,淚水流進嘴裏帶着微鹹,兩人纏綿缱绻,意亂情迷之際,南陌離尾音輕揚。

“萬俟,等,等我,帶你回家。” “好。”

南陌離緊緊拽着萬俟昱的衣擺,和風擺動,外袍拖到地上,沾了泥土。卿貞寺內,帝昀抖了抖衣擺上的灰塵,冷眼看着發瘋的卿子衣。

“帝昀!那是你生母!”卿子衣猩紅着眼,發出兇獸一般的低吼控訴着。

帝昀漫不經心地看着手中的血書,輕扯嘴角:“是她自己要如此,關本皇子什麽事?”他輕蔑一笑,輕飄飄地把血書扔在案上:“她那樣的賤人,說不定正享受着,你急什麽?”

“帝昀!!!”卿子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膝蓋被身後侍衛抵着壓彎,“你竟涼薄至此!”

“不過就是張血書,沒準她給她的每位恩客都寫了一篇,就是望着誰能去救她。你還是省省吧,暴露了本皇子的身世,有你好受的。”帝昀今日心情好,倒也有耐心應付他。

“你!”卿子衣啐了他一口,目眦欲裂,“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報應?”帝昀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大笑起來,“本皇子最不怕的就是報應!”他眼神狠厲,一腳踹翻卿子衣,後者悶哼一聲,唇角帶血。

帝昀揮了揮手,大袖擺動,站在一旁的蕭驷立即會意,将卿子衣扔了出去。

“蕭驷,查清血書是誰送來的了嗎?”帝昀落回座位,語氣不善。

“太子。”蕭驷言簡意赅。

“怎麽,他死了個妹妹,瘋了個母後,膽子就大起來了,敢把手都伸到本皇子這兒了?”帝昀挑眉,突然,他唇角一滞,臉色凝重,“不對,他怎知道要給卿子衣?”

要麽帝晟晔被人利用,要麽,就是帝晟晔遠沒有看起來那樣愚鈍。

“廢物女人。”帝昀揉了揉眉心,他在說瑾貴妃,“不是說當時殺了所有經事人嗎?本皇子能查出來就算了,這怎麽随随便便誰都能查到!”

“主上,要殺了女人嗎?”蕭驷低頭問道。

“不用白費力氣,她既給了血書,怕是早被人安排好了。不過賤命一條,殺不殺無所謂。”帝昀将血書點燃,随意扔在地上,“太子知道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在狗皇帝面前揭發我,看來,本皇子的計劃要提前了,先發制人。”

“蕭驷,傳信給塞狄,一切按計劃行事。守佛,也該結束了。”血書漸漸燃盡,火光帶着碎片灰塵在空中飛舞,落在他衣擺上,用手一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蕭驷伏身應道。

東夷戰事未平,西戎戰事又起。

朔靈将軍宋于言請命出征,委任三皇子帝元珩為行軍參軍,攜二十萬朔靈軍t西征西戎。祐巽易被暗中帶上,漕河修繕完畢,裴茜備下的補給兵分兩路,及時送達前線。

眼下皇宮只剩下三千禦林軍,帝莫麟卻絲毫沒有危機感。

吏部尚書上奏建言,應結束帝昀守佛。私下送了美女無數,竟也動搖了麟帝,下令召帝昀回京。帝昀見麟帝似乎不知血書一事,便暫不動手,暗中針對帝晟晔。

塞珠本性難改,拿着太子府的銀兩買了好些面首養在私宅。面上又作情真意切之狀,哄得帝晟晔以為塞珠是真心待人,便更加縱她。塞珠也不是蠢蛋,眼見形勢不對,極力慫恿帝晟晔奪權。

帝曜無心争權,自傷手臂借由出京休養。朝臣紛紛站隊,二皇子黨勢頭頗猛,太子黨次之,三皇子黨最末。

京中亂嘈嘈,邊疆亂糟糟。

塞狄與帝元珩打得兇極,南陌離倒是情況樂觀,三皇子富得流油,運來的補給裏除大量糧草外,還有傷藥無數。有了補給的南陌離如魚得水,借糧道反圍淩無憂,重奪洛城,兩軍對峙碧水澗。

與此同時,萬俟昱、洛錦書與項和在榮城激戰,雙方卯足了勁兒要分出勝負。

“昱副将,我來罷。”洛錦書拿着玄青弓,固執地攔在萬俟昱的馬前。

“洛都尉,你傷還未好。”萬俟昱無奈地說道。

“不妨事的,昱副将,你就讓我去罷,只需一箭,一箭便足夠了。”洛錦書甩開紅袍,單膝跪地行禮,銀甲耀眼,“若這一箭不中,此後我便再不用弓。”

“不行!錦書你傷了右肩,強行用弓傷口會裂開!”武玥淼出言阻攔。

“我并非要居功,這一箭是我的執念,就是我這右臂都不要了,今日我也必須射這一箭!”洛錦書如是說,看着她堅定固執的眼神,武玥淼只得閉嘴退後,擔憂地望向她。

“罷了,洛都尉你去吧,萬不可勉強。”萬俟昱松了口。

“多謝昱副将。”洛錦書拱了拱手,起身背上玄青弓走出中圍。

搭弓,掄圓,瞄準,洛錦書的動作行雲流水,旌旗獵獵飄揚在風中,高高屹立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右肩傷口開裂,湧出血來,可洛錦書似是感覺不到疼痛,平穩呼吸,将箭頭對準城上的項和。

只見寒光一凜,長箭破空而出,驚掠過旌旗邊緣,驀然掀起陣陣腥風。項和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險,剛一擡頭,長箭貫入喉嚨,他還保持着雙目驚愕,就直直墜下城,掉落在馬蹄之間淪落為肉泥。

千裏取敵首,一箭疾封喉。

“敵将已死,破城!”

陌靈軍的號角吹得震天響,狂風卷起燒焦的旗幟,沖散敵軍守衛,洛錦書晃了晃身形,手中的玄青弓掉在地上,一時失力,沒有力氣再拿起它。

“錦書!”武玥淼急忙跑來拿布條按住洛錦書的傷口,嘴裏不停埋怨着她不愛護自己的身體,驀然擡頭一看卻愣在那,“你看看你這...錦書,你怎麽哭了?”

洛錦書伸手輕觸臉頰,卻只觸到一片濕潤。

“起風了。”洛錦書喃喃道。

白矢貫喉,除了敵人,葬了善魂。

榮城破,三城盡複收。

萬俟昱與洛錦書連忙回援南陌離,兩軍包抄,生擒了淩無憂。

淩無憂相貌堂堂,生得俊朗。雖為戰俘,卻氣定神閑,腰背筆直。若非有枷鎖在身,不像被俘,倒像是來練兵巡查。

萬俟昱還未來得及與南陌離彙合,便得到了榮城餘兵又起的消息,只得連日趕回。洛錦書本要随去,卻因負傷,被派了安撫百姓的任務,便先回了桓城。

下雪了,漫天大雪裹着冷氣落下來,本想押淩無憂回去的陌靈軍被阻到了半路。

惠昌今年的初雪,格外的大,格外的冷。

乜翳怕人克扣軍需,便力排衆議,親自同乜礽往東、西兩路送去冬衣。

大雪封山,将南陌離一衆人阻在了擎荒山和碧水澗之間。雪連下十日,連糧道口都掩埋了。目之所及,白雪皚皚,南陌離卻無心賞景,因為他們——迷失在風雪中了。

一下雪,天就冷得極快,沒有冬衣,沒有補給,人人恨不得一塊幹糧掰成三頓吃,夜裏凍得只能緊挨着馬匹汲取溫暖。雪地光潔得辨不出方向,情況惡化,每天醒來,南陌離都能聽到幾十個将士被凍死、餓死的消息。

乜礽找不到南陌離的軍隊,只能望着漫天大雪幹着急。

南陌離掃開厚雪,用莫求劍用力剜着,挖出地下凍死的草根,拍了拍土,捧一把雪來揉了幾下就算洗了,眼都不眨地扔進嘴裏。冰碴混着泥土的澀在嘴裏蔓延開,南陌離勉強果腹,呼出的熱氣立馬凍成白霧。

他繼續用力挖下去,雙手凍得沒有知覺,卻還在細細挑選一些好的草根。運氣好的話,沒準還能挖到菜根,抑或是凍死的野物。他解下披風兜着,準備帶回去給将士們吃。

可這根本于事無補,他們已經被困十多天了,既要照看傷員,又要帶着俘虜......食物不夠吃,傷藥不夠用。

沒有辦法,騎兵隊第一個站出來。

“我們,殺了戰馬吧。”騎兵隊隊長飲淚吞聲,懇求南陌離,“人都要死了,管不了這麽多。将軍,我們都商量好了,一隊兩只,夠分,起碼要挨到援軍來才行啊!”

拗不過騎兵隊隊長的苦苦央求,南陌離只得同意,卻一口馬肉也沒有吃。

那可是戰馬啊,都是當兵的,若非無計可施,誰會舍得殺呢?

鮮血染紅了白雪,氣氛像是悶絕窒息了一般壓抑,不知是誰先開了頭,一聲低泣打破了寂靜,在場将士無不痛哭流涕,死亡的恐懼緊緊盤旋在衆人心頭。

靠着馬肉,這才将将又熬過幾日。

還是餓死了人......騎兵隊一頭馬也沒給自己留,一口馬肉也不肯吃。

南陌離站在他們面前,手不住地顫抖,他們說的夠分,是沒算上自己的。

将士們抹着淚朝騎兵隊的屍體行軍禮,饒是淩無憂看了,都不由得動容。

“千騎将軍,說實話,我真的很恨你。”南陌離輕輕撫着獵影,頭也不回地沖淩無憂說道。

淩無憂不言語,饒是這般絕境,陌靈軍也沒想過殺戰俘以省口糧,反倒是還拿出了一匹戰馬給東夷俘虜。

“我很抱歉,陌靈将軍,但我也有我要守護的人,縱是賠了命,也不會回頭。”淩無憂靜靜地看着南陌離。

南陌離看着獵影不作聲,當時殺戰馬時,将士們攔着不讓南陌離殺它,獵影馬生戰功無數,怎麽也算半個将軍,大家就是餓死,也不想動它。

可獵影好似感知到南陌離的情緒,伏頭蹭了蹭他,然後彎下馬身,慢慢跪了下來。

南陌離滾燙的淚滴了上去。

“獵影,要不來生,我給你做馬吧。”南陌離的冷笑話誰也沒逗笑,只有獵影,長嘶一聲回應南陌離。

莫求劍劍身染紅,獵影雪白的馬身緩緩淌出鮮血,滴落在雪白的地面,升騰起微弱的熱氣。天地之間,銀白一片,唯有這抹紅,灼熱刺眼。

南陌離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抱着馬身哭得像個孩子。所有人都不敢出聲,南陌離吼了半天,終是累了,失魂落魄地起身叫人處理了獵影。

那夥夫也是個極有本事的,化了血水,煮了馬肉湯,每個人分到小小一碗,喝的時候卻心情沉重。

人前向來冷漠的陌靈将軍,分明是最重情義的,獵影陪将軍南征北戰,最後化在一碗碗馬肉湯裏,為将士們争求最後一線生機。

窮途末路之際,遠處傳來行軍聲。

“是援軍!”将士們欣喜若狂。

馬蹄聲聲震,越來越近,黑壓壓的一片圍過來,将士們心如死灰。

他們沒等來援軍,而是敵軍。

淩無憂輕而易舉地掙開枷鎖,提劍直逼南陌離的面門,東夷軍步步緊逼,血腥味一下子蔓延開來。

“你是裝的!”南陌離頓時明白,提劍迎戰。

淩無憂只是佯裝被抓,東夷軍早早就埋伏好了,只是因大雪一直拖到現在,可也正因如此,陌靈軍狀态全無,此時迎戰,必敗無疑。

“在下敬将軍是條漢子,倘若将軍投降,淩某絕不下殺手。”淩無憂一只手緊緊攥住佩劍,當胸一腳,想要把迎面撲來的南陌離踢飛。不料南陌離猛得一個回旋,單腿橫掃,壓下躲過。

“陌靈軍沒有孬種!就是戰死,也決不投降!”南陌離喊得大聲,不等淩無憂喘息半分,他腳掌在地上猛地一踏,提劍一劃,毫不留情。

幸存下來的陌靈軍齊聲随着将軍大喊決不投降,聲音震天堅定。東夷軍聞言為之動容,這是一群值得尊敬的對t手。

這十多天吃草根、喝雪水,南陌離早沒了力氣,莫求劍被淩無憂擋了回來,長劍一橫,直直刺向南陌離的前胸。

南陌離彎腰躲過,莫求劍一翻,避開鋒芒,掃向淩無憂的雙腿。淩無憂立即調轉方向向下紮去,直刺向南陌離的左肩,借力跳起,劍頭卷成劍花,将南陌離的左肩攪得血肉模糊,赫然一個血洞。

南陌離臉色一白,向前撲去摔得五髒六腑都疼,這才離了淩無憂的劍。

他來不及喊疼,一手拄地翻身,掀起雪粒将劍刺過去,出手又快又很,破空呼響。

淩無憂只得并上手臂一擋,臂上被劃出一條血痕。他不敢掉以輕心,攻其下盤,佩劍用力絞動,南陌離眼見着劍劃來,剛想掙紮站起卻眼前發暈,竟露了破綻,右腿只聽咔嚓一聲好似骨裂。

“啊!”南陌離失聲痛苦地叫喊出來,單膝跪地,用莫求劍支住搖搖欲墜的身體,意識混沌起來。

“陌靈将軍,只要你認輸,淩某的話依舊作數。”淩無憂抓着劍,他快下不去手了,試圖勸降。

“沒用的,你說什麽都沒用,南王府的傲骨,就是絕不認輸。”南陌離又撐着劍跌跌撞撞站起來,他甩了甩頭,争取出片刻清明,莫求劍挑翻淩無憂。

淩無憂咬了咬牙,一腳踹在南陌離的小腹上,将人踹倒在地。

南陌離眼前陣陣發黑,冰雪撲在臉上冰冰涼涼地喚着他的意識。淩無憂剛一走近,只見南陌離又慢慢爬了起來,手胡亂地在風雪中找尋,撿起莫求劍。

淩無憂震驚,不由得艱澀開口:“陌靈将軍,你,何苦如此?”

“将軍,只能戰死,決不投降——”南陌離拖着千瘡百孔的身體,喉嚨間湧上血水卻被他狠狠咽下,傷體漸漸不支,拼盡全力沖上去。

淩無憂一劍刺穿他的小腹,可他只是頓了一下,竟直直向前走,發狠地将莫求劍刺在淩無憂身上。

淩無憂一個側身,卻躲避不及,被莫求劍貫入左臂。

鮮血順着淩無憂的佩劍滴落到地上,淩無憂松手避開,南陌離的身體頓時墜下,倒進厚雪裏。

“萬俟,我好想你......”南陌離的眼皮愈發沉重,氣若游龍地念着萬俟昱的名字,鮮血染紅地面像亡人低泣,淚珠在他眼角結成冰粒,來不及落下。

聽說人死前會将一生都走馬燈似的重看一遍,可南陌離閉上眼,全是萬俟昱的畫面。大抵只有一種可能,他的萬俟,就是他的一生。

惠昌六百二十年冬,陌靈将軍戰東夷,雪地遭圍困,死戰不退,拒絕投降,于擎荒山與碧水澗之間,壯烈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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