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惠龍門
第六十六章 惠龍門
三宮六院剛剛集齊, 正當衆人疑惑之際,白淺黛冷臉從殿門口走了進來。
“朕不是說不要叫淺眠嗎?”帝莫麟怒瞪孫德祿,吓得孫德祿連忙跪地, 白淺黛款款走近,手上長錐捏得愈緊。
“封住,把麟宣殿都封住!”帝莫麟跑了過去,神色緊張,“淺眠, 你不該來這兒的。”話音未落, 只見白淺黛素手一翻,長錐一下子抵在帝莫麟頸上,咬牙橫眉:“我殺了你!”
帝莫麟一下僵直, 擡起雙手深情地看向白淺黛, 卻也不躲, 喉結上下滾動:“我知你恨我,就是今日你在這兒将我千刀萬剮, 我也心甘情願。”
“少在這裝深情,我惡心!”白淺黛紅着眼高聲打斷,根本不信他的鬼話, “若真用情, 辛夷少時不會被擄,小九也不會被你送走!”她将長錐又往前送了幾寸,步步緊逼, 頓時見了血。
“娘娘手下留情,勿傷皇上啊!”孫德祿連忙跪地求情道。
“淺眠, 我知我是昏君,亦對不起珩兒和小九, 但我是真的愛你!”帝莫麟忙道,“珩兒那事純屬意外,至于小九...若不送小九,就得送你!塞狄指了名的要琥珀眸,我這也是......下下之策。”帝莫麟為自己辯解着。
“報,二皇子已集結兵力準備攻入京城!”門外士兵高喊。
宮中立即慌成一片,帝莫麟着了急,神色慌亂手向前亂推:“還愣着幹什麽?淺眠,快走啊——”白淺黛一狠,長錐插入帝莫麟的肩膀。
殿內一片驚呼,孫德祿大驚失色。
反倒是帝莫麟鎮定,痛苦地晃了晃身形,捂住流血的傷口,龇牙咧嘴地急忙喊道:“都吵什麽!德祿!把她們綁好,誰也不準跑!”
蘇婉玉焦急上前,忙道:“長公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你是珩兒的人?”帝莫麟蹙眉,擡眸看向她。
“是又如何?現如今你大勢已去,攔不住我們的。”蘇婉玉冷眼看他。
“你一定能出去是不是?”帝莫麟急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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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玉以為帝莫麟是想求自己把他帶出去,剛要開口拒絕,只見帝莫麟跪在地上懇求:“求你,把淺眠平安帶出去!”
白淺黛也是一愣。
帝莫麟想起什麽,捂着傷口踉跄爬起,跑到床邊,從暗格中拿出玉玺,再跑回來不由分說地把東西往白淺黛手裏塞。
“我知道,珩兒手中勢力也不小,玉玺給他。他向來孝順你,他做皇帝,可保你無虞。”帝莫麟撲通一跪,窩囊地哭起來,“走,你走,回白羽國當你的長公主去吧!”龍袍抹淚,帝莫麟跪坐在地。
“你以為這就同我兩清了嗎?帝莫麟,你本就欠我!”白淺黛怔怔地盯着那沾血的玉玺,眼珠微顫,登時失了态推倒帝莫麟,絕望地怒吼。
“我知道,我知道。”帝莫麟緊緊抱住玉玺摔了個狗啃泥,卻又快速地慌亂爬起,爬到她腳邊乞求般彎下腰捧起玉玺,哭得涕淚橫流,“我也想把命賠給你,但我若受刺身死,帝昀定知你逃。你留我一命,叫我看着你平平安安地走,好不好?”
玉玺被塞到她懷裏,白淺黛的眼珠仿佛被釘死,半天不錯地蹙眉看着帝莫麟,眼中是深深的懷疑。
“長公主,來不及了,我們快走吧。”蘇婉玉急道。
白淺黛最後看了一眼哭得狼狽窩囊的帝莫麟。
“逃。”帝莫麟沖她比了個口型。
“走。”白淺黛把長錐一扔,決絕轉身道。
“任何人不得攔淺眠娘娘,違者格殺勿論!”帝莫麟面色慘白,鮮血逐漸染紅大半邊的明黃色t龍袍,血越流越多,袍上龍爪也沾着血腥,他堪堪撐起身子,抹了把臉,目送白淺黛離開。
他慢慢爬過去撿起長錐,緊緊握在手中,将長錐貼在心髒緩緩彎下身子閉眸低泣,半晌,才平緩聲音吩咐道:“德祿,待淺眠平安出宮,你便把剩下的人都召來麟宣殿。”
“是,皇上。”孫德祿一應。
外面火光沖天,喊殺聲此起彼伏,咚,咚,咚,這是叛軍在撞門。
“皇上,都布置好了。”孫德祿輕聲說着,寸步不離地守在帝莫麟身邊。
帝莫麟把所有妃子都綁了起來,叫人拿來草料和油桶。
“皇上,您這是?”孫德祿好似明白了什麽。
“德祿,一會兒你帶着禦林軍去開宮門吧。”帝莫麟站在孫德祿面前,神色疲憊,“你向他投誠,助他入宮弑帝奪權,雖擔罵名,但好歹能保你一命。”
“皇上!”孫德祿老淚縱橫,連忙跪地行禮,“皇上,萬萬不可啊!”
“朕一生昏聩,卻也知你忠心,走吧。朕沒什麽能力,只有一死,保住淺眠、保住你......足夠了。”帝莫麟蒼白一笑,“朕的妃子都在這,‘到死都要拉着他的美人’,這樣的死法,倒也符合朕。”
他拿起油桶嘩地潑向妃子們,殿內紗帳被他扯下扔在地上,妃子們似是預知了自己的命運,哭哭啼啼的聲音此起彼伏。
“皇上——”孫德祿跪地喊道。
帝莫麟拉起他不容置喙地将他推出麟宣殿,燭臺一倒,大焰卷天,他慢慢轉過身,像在自家庭院裏面散步一樣,悠哉游哉地往裏走,那身明黃龍袍在火中若隐若現。
“美人啊——嬌豔豔直撓人心肝——”帝莫麟唱着曲兒,手中還捏着那長錐。
惠昌六百二十五年冬,二皇子帝昀逼宮弑帝奪權,麟帝攜三宮六院妃嫔自焚于麟宣殿。逼宮次日,帝昀稱帝,改國號為永昌,取其字元禛,世稱元禛帝。
帝晟晔一覺醒來,惠昌便換了天。他正要入宮逼問帝昀,便被南陌塵攔下。
“走。”南陌塵戴着鬥笠,壓低聲音強制性帝把帝晟晔拉到暗巷裏,鬥笠一摘,劈頭蓋臉罵了出來,“你瘋了吧!進宮送死嗎?他逼宮本就名不正言不順,你是正統太子,他怎會留你命?能不能長點腦子!”
帝晟晔含着淚,怒瞪南陌塵:“連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我這個太子做得窩囊,一覺醒來什麽都沒了!你還罵我?有這功夫怎麽不去罵罵那狼子野心的帝昀!”
南陌塵一愣,他也是第一次見帝晟晔失控。
“我......不是那個意思,”南陌塵無奈道。
帝晟晔也反應過來,擦了擦眼淚:“是我不對,我方才口不擇言,你別往心裏去。”
“無礙,我也太沖動。”南陌塵別過臉去。
“如今改了永昌,陌塵,我能去哪兒呢?”帝晟晔迷茫地看向他。
南陌塵看了他一眼,從懷中拿出一封血書:“帝昀根本不是麟帝之子,瑾貴妃私通,他又是逼宮,這個元禛帝當得名不正言不順。你是先皇正統,這天下共主,不應讓他來當。”南陌塵沉眸穩聲。
帝晟晔迎上南陌塵的眸子,不可置信地問道:“陌塵你...你願助我稱帝?”
“什麽傻話?二皇子并非正統,三皇子識人不清,六皇子一心避世,這天下共主,只能由你來當。更何況,我是你的伴讀,不向着你,難道還偏心旁人?”南陌塵眸色不明,話說得違心,帝晟晔卻毫無察覺,感激涕零。
“我真是......”帝晟晔剛要感嘆,旋即一愣,“三皇子識人不清?陌塵,這是什麽意思?”
“此地不宜細說,我帶你去我的私宅。”南陌塵臉色陰沉地發黑。
*
京郊私宅。
兩人走進書房,帝晟晔見滿地卷宗,不禁花了眼:“陌塵,你到底在查什麽?”
“一樁十五年前的積案。”南陌塵撿起地上的卷宗,堆在了書桌上,“這半月我四處奔波,走了大小十二座城,就是為了查清此案——十五年前的桃城城主貪墨案。”
“這桃城,便是如今的桃源城。”南陌塵收緊手指,咬牙補充道。
“主查此案的是我父親,協同辦案的是如今的桃源城城主洛鴻雲——當時他只是個小小的兵部侍郎。此案主犯名為錢同,在桃城患災之際貪墨了大半赈災款,逼得桃城災民起義。錢同武力鎮壓,一下子群情激憤,這各地的災民便都起來了。”
“父親愛民,不肯派兵鎮壓,親自在各城之間奔波,安撫災民。另一邊懲處貪官,查抄家産,赈濟百姓。”南陌塵面上一滞,“那時,我母親身懷六甲,即将臨盆。”
“父親滿心歡喜,想着處理完案子便回京,不成想,一片向好的局勢卻出了亂子。”南陌塵把卷宗一個個整理好,凝聲說道,“赈災的糧裏混了石子,民間便起流言,說朝廷故意如此。先有貪官不作為,後有惡官混石子,為的就是‘治治’這些災民,好讓他們安分守己,不敢起義。”
“朝官一聽,也不樂意,雖說前有貪官,但災民起義後我父親雷厲風行,哪有人膽大包天,還敢在赈災糧上做文章?便一口咬定是災民污蔑,想拿到更多的赈災糧。災民們圍到官府想讨個說法,幾個地方官怕人造反,直接動了手,誰料混亂之中鬧出了人命,兩方的矛盾徹底激化。”南陌塵吐了口濁氣,頓了片刻,這才又道。
這麽一說,帝晟晔有了些印象,當時登聞鼓一天被敲個百八十遍,京城外鬧如市集。
“我到是有了些印象,不料事情竟這般嚴重,可我怎麽記着當時京城只鬧了三四日便安然無事了?南王爺找到解決辦法了?”帝晟晔不禁問道。
“找到了。”南陌塵喝了口茶潤嗓,平心靜氣之後才敢開口,“父親闖天牢,抓了錢同出來,直接提劍拖着人拖到城門口。”
“然後直接在城門口殺了錢同,血濺惠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