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來了。

這該死的夢魇,在消停了一段時間後,再次折磨着林彥脆弱的神經。

黑,漫無邊際的黑,濃烈得化不開的黑。

他一個人在壓抑漆黑的路上奔跑,無論如何都看不見亮光,找不到出路。

筋疲力盡,孤立無援。

林彥滿頭大汗從夢中驚醒坐起,長出一口氣後扶住了額頭。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陸敬銘的肩膀:“敬銘,我做噩夢了。”

“大半夜發什麽神經。”

熟睡中被弄醒的人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林彥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臉上定是極其不耐煩的表情。

林彥偏頭盯着看了一會兒,心裏隐隐期待着他能像以前那樣抱着自己睡。

當然無果。

林彥輕輕笑了聲,外頭透進來的光映得他臉慘白慘白,活像個索命的孤魂野鬼。

陸敬銘他變心,他不忠,他厭煩,他冷漠,他背叛。

殺了他,殺了他,背叛者罪有應得。

林彥被這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吓得打了個激靈,又不禁熱血沸騰。

這是一個絕妙的靈感,殺不得?以他為原型的配角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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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認為這是一種十分幼稚的行為,藝術源于生活,靈感亦然。況且,受法律道德約束的當代文明人,不就只能在自己虛構的世界裏将仇人千刀萬剮麽?

“戮.絕對忠誠與相對背叛”

這是第六個故事,《七情》馬上就要完本了。

他的筆記本主板燒了送去修理,用的是陸敬銘的電腦。

林彥坐在書桌前,沒有開燈,只有電腦屏幽幽的亮着光。

這樣的黑與夢魇中的不同,溫柔的、仿佛氤氲開的水墨如潮水般湧來,将他裹住,就像胎兒在母體中的狀态,林彥很享受這份安寧。

等他敲完這篇的開頭,天已經泛了魚肚白。

林彥打了個哈欠,将文檔保存,再貼上小說網站。

做完這些,他剛要點“關機”,發現了界面右下角瘋狂跳動的微信圖标。

他的微信只用于和陸敬銘聯系,消息彈得十分起勁兒,是陸敬銘的,他喜歡電腦版。

滑鼠鬼使神差地移到了右下角,操縱它的手幹脆利落地點開那跳動的綠色的小東西。

是一個備注為“寶寶”的人發來的消息,林彥心中警鈴大作,很顯然,這是陸敬銘的出軌對象。

他調整了下呼吸,點開了對話框。

竟然是不堪入目的性愛視頻,媚眼如絲的男孩在他枕邊人身下輾轉承歡,而背景,則是陸敬銘與他的家,他們日夜共枕的床。

還是在他躺的位置上。

林彥手抖得快要拿不住滑鼠,他哆哆嗦嗦從抽屜裏摸出來一支煙點上,大口大口将焦油與尼古丁吸入,再吐出綿長的愁緒。

白色缭繞的煙霧将屏幕中的惡心東西遮了個七七八八,林彥稍稍冷靜些許。

一支煙抽完,他将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把聊天記錄導出來拷貝進u盤,再退出微信,藏好u盤。

關機界面剛跳出來,就見陸敬銘站在書房門口冷着臉問:“你動我電腦幹什麽?”

林彥鎮定自若地松開滑鼠,往椅背上一靠:“哦,來靈感了,用你電腦碼個字。”

陸敬銘嗤了一聲:“寫這麽長時間也沒見你下出個金蛋來,有這功夫你不如去找個正兒八經的工作,好歹我不用養個賠錢貨。”

“喲,”林彥眼皮擡也不擡,“合着我賣給您老屁股就不是正兒八經的了?”

“操膩了。”陸敬銘丢下這麽一句便轉身去洗漱。

真他媽想一刀捅死他。

林彥恨得牙根兒都是癢的,他平複了一下心情,站起來回卧室,強壓着翻天覆地的惡心在自己位置躺下。

雖然閉着眼睛,但視頻中的一幕幕在腦子裏不停地循環播放,像只鋒利的鈎子,把他的心髒勾得鮮血淋漓。

他不說,是在等陸敬銘自己坦白承認,可這背叛者毫無良心想着瞞天過海。

腳踏兩只船也不怕玩脫了劈叉扯到蛋?

是時候找下家了。

林彥聽陸敬銘摔門走的聲響,腦子裏跳出來一個絕佳的人選。

“焦先生,您服用的藥物已超過最大劑量,如果您還是這樣堅持服藥的話,我不敢保證您不會出現生命危險。”

家庭醫生從焦嵘別處的豪宅趕到楠葉小區給他檢查身體,滿臉的擔憂。

焦嵘神色淡淡:“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李軒收了醫藥箱,好像還不放心,欲言又止:“其實最好的治療方法是……”

“是他。”焦嵘毫無避諱,接了下句。

他摘下鼻梁上的金絲邊兒眼鏡,按了按被壓出痕跡的地方:“你回去吧,司機在樓下等你。”

李軒無奈嘆氣,說了再見便帶上門離開。

等他走後,焦嵘抓起鎮靜劑的藥瓶往手裏倒了一天的劑量,想了想又放回去些,只留了三顆。

白色的藥丸被送進口中,乘着冰水沿食道滑進胃裏。

焦嵘呼出一口濁氣,脫掉衣服進浴室洗澡。

每個周四李軒都會過來一趟,給他檢查順便抱怨他住的與他身份極其不符的房子。

焦嵘只是笑笑不說話,李軒在焦家做了這麽多年的家庭醫生,與他情同手足,林彥的事情焦嵘從來沒瞞過他。

淋浴花灑澆下來的熱水很是舒服,仔細想想,他與林彥自當初一別已有十年光陰了。

十年,足以一個不經世事的少年淪落為……

靠男人養着才能過活的蛆蟲。

焦嵘的心驀地收緊了。

十年來,他費盡心思追查林彥的蹤跡,窺察他的一切,終于在十年後,再次走入他的生活。

不錯,搬到他的對門,與博澳合作,統統為了林彥。

焦嵘關掉花灑,圍上浴巾出去吹頭發。

每周的這天焦嵘都會晚兩個小時到達公司,雷打不動的習慣,焦氏集團的人都習以為常,老總不來,該忙還得忙。

離十點還有兩分鐘,秘書戴衣迅速泡好了一杯黑咖放在焦嵘的辦公桌上。九點五十九分,有節奏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十點整,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分秒不差。

戴衣說了句“焦總上午好”,随後便跟連珠炮似的:“焦總這些是您需要過目簽字的文件,下午三點有個例會董事長不來需要您主持,還有上次被pass掉的方案策劃部又重做了一份……”

她語速很快,咖啡還冒着熱氣,焦嵘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又輕輕放下:“知道了,你去忙吧,有事我再打給你。”

戴衣點頭,按輕重緩急程度把文件整理好擺在他手邊才進了隔壁秘書室。

焦嵘的辦公室被分成兩部分,戴衣在裏面隔間工作,以便随時響應boss的召喚。她跟在焦嵘身邊五六年,對他的習慣性格了如指掌,工作能力一流,冷漠如焦嵘也曾贊許過一句:“做得不錯。”

焦嵘一份份文件看過簽字,再次pass掉新做的方案,擡手看表,已經十二點過了三分。

他撥通戴衣的內線:“文件簽完了,你來拿走。告訴策劃部關于明年春夏新款的方案再重做一份,三天之內交給我,”他停了停,“還有幫我帶份午餐來,謝謝。”

戴衣咬着面包嗯了幾聲,推開通往boss辦公室的門,看見焦嵘正在閉目養神,輕手輕腳地進去收拾好文件夾再回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從正門出去。

已經是九月了,天兒還沒個涼爽的意思。從樓下的快餐店買了份便餐,戴衣提了東西就要進公司。

陸敬銘看見她像看見了救命恩人,忙不疊地上前:“戴秘書。”

戴衣扭臉一看,是張熟面孔,卻想不起來是誰,眼中滿是疑惑:“您好。”

陸敬銘趕緊接話:“我是博澳科技的陸敬銘,上次簽合同時見過的,我想和焦總談談關于項目的事,所以想問問你焦總現在有沒有空。”

“陸總,這個我得看看boss的日程表,請您在一樓休息室稍等片刻。”戴衣滿面笑容,随後沖前臺使了個眼色,立馬來了個職員給他帶路:“您這邊請。”

陸敬銘說了聲“辛苦了”便跟着人去了休息室。

戴衣迅速去了頂層,敲了門把午餐袋放在茶幾上,才跟上司說:“焦總,博澳科技的人想跟您談談關于項目合作的事情,現在正在休息室候着。”

焦嵘睜開眼:“是誰?”

“姓陸,陸敬銘。”

瞌睡來了給個枕頭,他正有意約陸敬銘見面。

“請他上來。”

陸敬銘得到消息,便跟着戴衣進了焦嵘的辦公室,戴衣給他泡了杯茶,帶上門離開。

陸敬銘笑了笑:“焦總你好,我是博澳科技的陸敬銘。”

“你好,請問貴司那邊是是……”

陸敬銘連忙擺手:“不是,焦總,說起來挺難以啓齒的。我這次來是為了私事,耽誤一下你的寶貴時間。上次在club裏我喝多了上頭,你別往心裏去,然後我希望你我之間這點小事不要影響博澳與焦氏的合作。”

焦嵘饒有興味地盯着他看了會兒,看得陸敬銘頭皮發麻。

他說:“好的,沒關系。”

陸敬銘這才放下懸着的那顆心,連聲道謝,像是得了莫大的恩寵。

絕好的把柄,不利用下多可惜。

林彥趴在門上,盯着貓眼猛看,陸敬銘又發消息說晚上應酬,恰好給了他個機會。

他眨了眨酸澀的眼,就快要放棄時,希望的曙光降臨了。

對門兒的老總正在開門,七點整。

估摸着差不多時間,林彥濕着頭發裹好松垮的浴巾去敲對面的門。

焦嵘的聲音從裏面傳來:“稍等,這就來。”

林彥一手抓着浴巾一手撩着還在滴水的頭發,滿臉無辜:“我家的花灑壞了,可以借你的浴室用一下嗎?”

他盯着林彥光潔的腳丫,微微皺了下眉,從鞋櫃裏拿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放到地上,往旁邊錯了錯身子:“可以。”

一次性拖鞋,家裏肯定沒有其他人,結合上次酒會洗手的表現,有潔癖。

林彥快速分析得出了結論:焦嵘,頂級鑽石王老五一個。

他美滋滋地穿上拖鞋往浴室裏拐,沒看見焦嵘眼底的晦暗不明與風起雲湧。

焦嵘握緊了拳頭,渾身都在顫抖。滔天的妒意幾乎要将他淹沒,占有林彥的欲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悄悄靠近浴室,把臉貼上磨砂玻璃門,聽裏頭嘩嘩的水聲和不大清晰的細小響動,等平複下來才坐回沙發上。

水聲停止,蒸騰的霧氣中現出個人形來。

“謝謝你了。”

林彥站在沙發側邊道謝,見焦嵘只是簡單回了句“不客氣”,伸手将浴巾解開。

他赤裸着身子,摘掉焦嵘的眼鏡跨坐在他身上,去親他的嘴角。

焦嵘呼吸一滞,只是側臉擦過林彥的唇瓣:“你幹什麽?”

林彥沒說話,手往他胯下撈了一把,在他耳邊吹氣:“焦總,您石更了。”

焦嵘恨不得把他壓在身下狠狠欺負,啞着嗓子用最後的理智将林彥掀下去:“請你離開。”

林彥連人帶鞋一起被請出去還在琢磨:他是不是性冷淡?

可生理反應卻很真實。

林彥盯着緊閉的門,輕輕笑了下。

焦嵘沖了三次涼才勉強冷靜下來,他一邊擦臉上的水一邊反複告訴自己:為時尚早,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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