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 20 章
駿馬從馬場飛馳而過,蕭洵遠遠看着馬背上兩人離去的背影,忽然心生一計,速傳了禁軍統領……
山林空寂,衛剎嫌那飄來飄去的幂籬礙眼,早在進山的路上就将她戴頭上的幂籬扔了。
懷中女子的發絲飄在他的頸間,勾起一絲酥癢,衛剎勒住缰繩的手,忽然突起青筋,下颚緊繃,眉心微不可察地斂了斂,下一刻,他便将血液中湧動的沸騰化作一股力,他勒緊缰繩,只聽空寂的山林馬兒嘶吼,揚蹄沖了出去。
馬跑得飛快,在林間穿梭,就像是失控了一樣,是沈芙汐從未體驗過的快,她的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害怕地哭了,淚珠噠噠往下掉。
這個瘋子,她是想學騎馬,不是想從馬上摔下來,丢了性命。
有溫熱的液體掉落他的手,衛剎微微一頓,是懷中人的眼淚。
淚珠兒一滴一滴砸在他手上,變得有些滾燙,他手顫了顫,懷中女子纖薄的肩膀抽搭着輕抖。
一陣疾馳後,馬漸漸慢下速度,在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
沈芙汐驚魂未定,白皙的臉上淌着淚,腰間忽然橫過來一只遒勁有力的手,身後的男人往前探,清冽的氣息從後面撲面而來,将她包圍。
“哭什麽?不是想學騎馬?不克服對馬的恐懼,怎麽學?”
衛剎的聲音從她的頸後傳來,灼熱的氣息盡數灑在她的頸間,沈芙汐心裏一緊,只覺他那唇似乎貼着她的頸。
他說得輕松,總以自我所想,來度量他人的承受能力。
沈芙汐臉頰的淚緩緩流下,纖指揪着他的衣袖,聲音帶了濃濃的哭腔,“哪有如此教法?”
衛剎一聲低笑,微微側頭,見她臉頰淚痕連連,一滴淚珠兒順着她鼓起的香腮流下,他伸手,長指拭去那淚珠兒。
指腹染了溫熱的濡意,他看了許久,眼底漸生暗色,又隐隐有幾分興奮。
半晌,他收了手,指腹摩挲那股濡意。
“女兒家,真是麻煩。”衛剎低喃一聲,雙臂環着懷中的女子。
沈芙汐抿唇,無意間嘗到一抹眼淚的鹹味。
她才不是麻煩鬼,是他不懂憐香惜玉,只會打打殺殺,狠戾無情,徒有一副好皮囊。
衛剎松了手裏的缰繩,将它挽到沈芙汐的掌心。掌中被男人塞了東西,沈芙汐愣怔,他将缰繩在她掌心挽了兩圈,合上她的手。
缰繩溫熱,還餘有他的氣息。
“我只教你這一回。”
衛剎冷聲說道,大掌握住沈芙汐挽了缰繩的手。
在他的帶動下,沈芙汐受力扯了扯缰繩,停下的駿馬慢慢動了起來。
不似方才那般疾馳,倒有幾分騎馬慢賞景致的意味。
沈芙汐漸漸不害怕了,學着男人的頻/率,輕輕扯動缰繩,騎馬在林間慢行。
“将軍,我們去山頂吧,我想看一眼山頂的景致。”
須臾後,男人冷冷應了下來,沈芙汐卻彎了彎唇,握進缰繩,心情極好。
這大抵是她最後一次登高遠眺了。
馬走得慢,山林清風拂過,吹動兩人的發絲,不知不覺間兩縷發絲交纏在一起,身後男人的呼吸愈加灼/熱,沈芙汐的脖頸癢癢的,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的胸膛有些燙,身子跟石頭一樣,硬邦邦的。
他的呼吸聲變得粗/重,沈芙汐聽見,一時心跳如擂,耳尖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生出羞赧之意。
已近黃昏,月亮悄然爬上山頂,天色眼看就要暗下來了,衛剎薄唇緊抿,頓時調轉馬兒,從山頂返回營帳。
沈芙汐雖還沒看夠山頂的風景,甚至想多留一會兒看看月色,但卻不敢忤逆衛剎,乖乖坐在他的懷中。
林間的光線有些暗,衛剎将缰繩交到沈芙汐的手中,“你來牽馬。”
沈芙汐挽起缰繩,和來時一樣,由衛剎帶着騎馬下山。
走了有一陣,衛剎忽然勒緊缰繩,寒眸似箭,聲音頗冷,“有人。”
天色雖暗,但還是能依稀辨認,沈芙汐凝神看了看四周,并未發現有人,她剛想問衛剎是不是聽錯了,一支泛着寒光的利箭淩空射來,手中的缰繩忽被男人一握,馬疾馳出去,兩人與那支箭擦肩而過。
馬蹄陣陣,崎岖的山路上出現一名持箭帶刀的黑衣人,擋了他們下山的路,見尋到目标,馬背上的一名黑衣人發了個信號彈,召集同伴朝此處來。
沈芙汐大驚失色,但一想到有衛剎在身邊,惶懼的心慢慢安定下來,有他在,便一定沒事。
那名黑衣人從箭簍抽出箭,正瞄準他們,沈芙汐吓得面色慘白,死亡的恐懼湧上心頭,然而還沒等對面的箭射出,她耳旁忽聽一陣聲。
一股強勁的風吹過,鋒利的镖刀從她面頰旁飛過,镖尾紅繩飄飄。
眨眼間,镖刀刺進黑衣人的心髒。
衛剎收了紅繩,镖刀迅速從胸脯抽出,回到他的手中。镖刀經過沈芙汐的時候,灑了滴溫熱粘稠的血在她臉上,她顫了顫。
“此地不宜久留,抓緊了。”
衛剎雙腿夾/緊馬腹,在将暗未暗林間策馬飛馳,路過那黑衣人的屍首時,順手将他的刀拿走了。
沈芙汐驚魂未定,腦子裏一片空白,耳邊只餘下呼嘯的風聲。
兩人剛走沒多久,林間忽然傳來窸窣聲,一群蒙面的黑衣刺客從前方蹿出,擋了他們的去路。
沈芙汐數了數,一共九名刺客,他們各個帶刀,兇神惡煞的。
“籲——”
衛剎勒馬停下,居高臨下瞥了眼擋道的幾團黑影,冷笑一聲,“一個個上趕着來送死。”
他縱身躍下,單手挽住沈芙汐的腰,将她從馬背上抱下,“自己找地方藏好,別出來。”
沈芙汐站穩在地,雙腿都吓軟了。衛剎果真沒有再顧她了,提着奪來的刀,殺氣騰騰地朝擋路的刺客去。
沈芙汐拎着裙裾,忙躲到一旁半人高的灌木叢中。
寂靜昏暗的林間,刀光劍影,響起一陣打鬥聲,驚了歸巢的飛鳥。
解決掉九名刺客對衛剎來講簡直是輕而易舉,沈芙汐對他充滿信心,事實也确實如此。男人被刺客團團圍住,他手起刀落,泛着寒光的刀刃抹了刺客的脖子。
在打鬥中,衛剎穩占上風,但是慢慢地,沈芙汐發現他有幾次砍過去落了空,刺客早已躲開了,且他閃躲時動作有些遲緩,像是變反應慢了。
黯淡的光線中,沈芙汐發現有刺客打算從後面偷襲,可衛剎卻沒有察覺,揮刀一橫砍得是前面剛躲開的刺客,“诶,小心後面!!”
衛剎反手一砍,砍下偷襲之人的頭顱,清冽的月光下,鮮血噴湧。
沈芙汐臉色煞白,吓得側過身去,捂住眼睛,嘴裏念叨着幾句經文。
驚心動魄的打鬥聲仍在繼續,沈芙汐壯着膽子,從指縫中偷看一眼。
昏暗的林子裏,衛剎好像有些不對勁,他好像……
好像是看不清周遭的事物,反應總是慢半拍。
因閃躲不及,他的腹部還被砍了一刀。
沈芙汐着急出聲,“左邊!”
衛剎受了傷,卻砍得越狠,揮刀大殺四方,精準砍中。
“右邊!”
衛剎聽見聲音,提刀而去,并且預判到了刺客避開的方向,将刺客砍傷,又一刀刺進他的心髒。
動作快準狠。
萬幸,最後一名刺客被衛剎斬殺,地上躺的屍體橫七豎八,他們安全了,衛剎提着的刀鮮血直流,他站在原處,沒有動作。
沈芙汐這才松了一口氣,雙腿都蹲麻了,不得不抓住身前的灌木,她嘗試着慢慢起身,灌木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倏地,衛剎動了動,聞聲一個躍身,提刀而來,沾了血的刀刃直逼沈芙汐的脖頸,殺意四溢。
“将、将軍是我。”
沈芙汐聲音發抖,維持的半蹲的動作,梗着脖子一動不敢動。
衛剎擰了擰眉,扔了手裏的刀,捂着受傷流血的腹部,“過來扶我。”
沈芙汐忍着腿麻,來到衛剎的身旁,然而她都伸出手了,也不見衛剎搭手,片刻後,他才有了動作,懸着的手摸索一陣才碰到她的手。
男人的手有些涼,手上的液體,是血。
兩手相碰的時候,沈芙汐的手本能地縮了縮,又被他握住。
夜色漸濃,馬早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沈芙汐扶着受傷的衛剎往山下走,越發覺得衛剎有些不對勁,再聯系他方才和刺客交手的情形,她腦子滑過一個不敢相信的答案——
難不成衛剎和小石頭一樣有眼疾,在夜裏也看不清楚?
沈芙汐忽然欣喜,是柳暗花明的雀躍歡快,若真是如此,那就——
給他吃很多胡蘿蔔,慢慢治好他。
前方驚現明亮的火把,也有馬蹄聲傳來。
“主上——”
狄奈急切的聲音從遠方飄來,“主上,您在何處?!”
……
沈芙汐由侍衛護送回到營地的時候夜色已深,而衛剎早被狄奈先一步護送回來,正在營帳中療傷。
沈芙汐下馬後,急忙去找衛剎,忽被一名內侍攔住,将她引去僻靜之處。
“陛下改主意了,找機會将這鶴頂紅下到衛剎的酒水中。”
內侍将一瓶毒藥塞到沈芙汐的手中,“陛下還說,沈姑娘若是動作快,這幾日便能拿到冰魄散的解藥。”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沈芙汐握着手裏的毒藥,虛與委蛇,笑着說了幾句讓蕭洵放心的話,便與內侍分開了。
她将毒藥收到袖中,踏着月色,朝衛剎的營帳去。
營帳裏燈火通明,宛如白晝,這也恰恰印證了沈芙汐的猜測,衛剎大抵有眼疾。
她盤算着如何用很早以前花重金尋到的偏方把衛剎醫好,殊不知太師椅上解了蹀躞的男人長眸流轉,正盯着她看。
狄奈在裏間尋來醫箱,衛剎冷冷看了一眼,面龐有一半隐藏在光影中,冷聲将他遣走。
衛剎靠着椅背,全然沒有受傷的痛楚,眸光停留在發髻淩亂的沈芙汐身上,臉雖有些髒,但瑕不掩瑜。
“過來。”
他沉聲說道,眸光未曾從她的臉上挪開,眼底如譚淵般深暗,“幫我包紮。”
沈芙汐望過去,桌上除了醫箱,還有衛剎早已解下的蹀躞帶,而他衣襟微敞,欲脫未脫。
他腹部受傷,流了很多血,想必傷口有些深,包紮前定要先寬衣解帶,且在包紮的時候,難免碰到他的腹部。
今日騎馬時,她便感受到他身子的健碩,肌肉緊實,孔武有力,想必那腹部少不了壁壘分明的腹肌。
沈芙汐紅着臉,緩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