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迎合
迎合
李今纾絕對不會忘記這一天。
生平頭一次,她一個讀了十幾年聖賢書的人,與新婚夫郎湊在桌前看那種東西!
雖是端的一心向學,沒有半分雜念,但畫面之直白刺目仍是讓她控制不住眼眸輕顫。
那些她完全不懂的東西,好奇心迫使她去追尋求知,而多年來對于此等事物的抗拒又讓她內心極為掙紮。
不經意間擡起頭,恰好與周淮的視線撞上,李今纾一愣。周淮顯然也沒想到她會這時候擡起頭,兩人快速移開視線,均感覺臉頰一片紅燙。
李今纾輕咳了一聲轉移視線,指着畫冊中一處畫面胡亂道:“畫的亂七八糟,都看不清楚。”
周淮的呼吸頓了一下,抿嘴朝着她看了一下,李今纾這才發覺自己指着的正是畫冊中兩人緊密相貼的地方。
李今纾:“.......”
她故作淡定的收回手,視線在畫冊下方那大膽又讓人目赤的文字上稍做停留,頗為疑惑的思索了半晌。
“這些畫冊粗鄙不堪,雖确有幾分教導不通人事之人的作用,但于我無用。”
周淮:“?”
他緩緩擡頭,就聽李今纾已恢複正色,合上書頁從一旁抽出方才所書紙頁,道:“此物我已看了,此契你可簽?”
周淮的目光在那雷池二字之上掃過,利落的提筆落下名字。
李今纾看着他這手字,忍無可忍開口道:“明日起,每日抽出一個時辰過來,我教你習字。”
他的字寫得尚算好看,就是常有缺漏,讓人看着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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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眼前一亮,歡喜點頭,繁體字連在一起他是能夠看懂的,但若分開,他便有些認不得了,而他認識的多是些常用字,儲備量不足以他正确書寫日常言語。
翌日,微風。
一早觀雨堂便命人來請,周淮頗為詫異。
來到錢氏院外,只聽裏面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接着便是李冠玉氣極惱怒的聲音,“你分家,你自己沒了前路,就要把家裏其他人的路都給絕了嗎?你個不孝女,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玩意。”
李今纾的聲音從裏頭傳來,“我與家中分家,只會影響自己的名聲,李今朝要科舉不會受影響,但……呵!”
“你幹什麽意思?”
聽到這話,周淮一愣,李今纾要分家?
進到屋內,周淮的視線便落在李今纾陰沉的臉上,分明這幾日好了些的神色全都消失不見,變得沉郁冷情。
因為他的到來,屋內争吵被打斷,衆人也都緩和下來。
今日家中人難得的整齊,就連一向深居簡出的二公子都出現了,周淮的視線看過去,李楓與李今纾有着六分相像,有着與之有過之無不及的傲氣。
今日若不是事關李今纾,只怕難以請他踏出閨房一步。
見到周淮,他倚坐在椅子上一動未動,甚至抿了口茶才張口道:“姐夫快些勸勸姐姐吧,她是傷了腿不是傷了腦子,分家出去能有什麽好日子,吃糠咽菜嗎?”
李今朝在旁冷笑,“要走就走好了,我們李家又不是沒女兒。”
“住嘴!”錢氏厲聲斥責,卻在看到她紅腫的眼眶時面露不忍,他轉頭看向周淮,好聲道:“好孩子,纾兒自幼錦衣玉食般長大,你又是個男人家,出去了可怎麽過日子?快勸勸你家妻主,咱們今天只當什麽都沒發生,一家人和和美美過日子。”
李冠玉臉色難看,卻也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顯然,此事非同尋常。
周淮看着一旁看似執拗的女子,走過去站在她身前,适時李今纾擡眸,眼中閃爍着難以訴說的光芒。
他會勸她嗎?
他會勸她息事寧人,不要分家嗎?
看着站在眼前的男子,李今纾忽得冷笑一聲,她想多了,事關自身,又怎會置身事外?
周淮抿嘴,卻并未拉扯着她央求,反而往她身邊一站,與她一同看向其他人。
他的意思很明顯,李今纾看明白了,其他人也看明白了。
李冠玉的臉色更黑了,錢氏則面露急色,李今朝仍是冷笑,李楓淡淡的看了兩人一眼。
“瞅瞅你給她娶了個什麽玩意,整日裏正事不做,也不知規勸妻主,只知道央着她胡來,我李家造孽了......”李冠玉氣極,指着錢氏的鼻子罵道,完全記不得當初是誰看上了人。
錢氏瞪了她一眼,尚且未有說話,李今朝就忍不住了,總是這樣,每次李今纾做了什麽事娘都會怪爹爹,分明是李今纾的問題。
“都怪你,你怎麽不去死啊——”昨日的委屈加上今日的氣惱,她眼睛猩紅,想也不想就憤怒上前朝着李今纾的臉便是一拳。
周淮站在李今纾身旁,距離李今朝更近,他幾乎沒有猶豫便上前一步擋在了李今纾身前,鼻子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李今朝!”李今纾抱住因為慣性向後退的男子,抓住還要繼續出手的李今朝,朝着外頭喊道:“青木。”
不等青木進來,錢氏便連忙上前拉住氣血上頭t的李今朝,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你這是做什麽,那是你姐姐,你怎能與姐姐動手?”
說着,連忙看向周淮。
周淮只覺得眼前黑了一下,松開手,掌心都是血跡,李今纾一驚,冷冷的看了一眼堂中之人,“今日母親若是不應,明日我便請族中長輩主持此事。”
說完,也不管衆人如何,她拉着周淮便出了門。
傷在鼻子上,也就是剛開始出血有些吓人,李今纾想要去叫大夫,被周淮攔下,如今血已經止住了。
——
這是成親後李今纾第三次進卧房,她熟練的從床頭櫃子裏取出外傷藥,不由分說的按着人在椅子上坐下。
周淮便安安靜靜的任由她上藥,他看着她緊縮的眉頭,好看的眉眼間都是郁氣。
“你是傻的嗎往拳頭上撞?”
她沒什麽好語氣,周淮卻笑了,他可舍不得這麽好看的臉留下疤痕,他是男人,而且體質特殊,受些傷也無妨。
看出他并未覺得自己做錯,李今纾嗤笑一聲,因着氣悶說話都糙了許多,“一個十二歲的小屁孩,你覺得我會站着讓她打?”
周淮:“......”
上好傷藥,周淮拉住轉身欲走的女子,提筆問道:“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他是她的夫郎,會自始至終與她站在一處,但他也想當個明白人,知道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今纾沉默了片刻,擡起頭卻用手背在男子分明的下颌處蹭了蹭,冷哼一聲透着幾分試探,“若是沒有原因呢,李今纾就是不孝不悌,惡劣又霸道之人,我就是要分家去過那苦不堪言的日子,你可還會與我站在一處?”
周淮頓了一下,拉着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臉,任由她落在脖頸處摩挲,另一只手提筆,視線卻從未離開過她的眼睛,虔誠又堅定,“我會。”
李今纾一怔,眸中冰山一點點消融,她心有所動,便就着這樣的姿勢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原本俊秀的臉上如今被貼上藥,看上去算不得好看,但李今纾卻似毫無所覺,強勢又霸道的迫使人擡頭。
這一次,不是借位,不是做戲,她切切實實的在吻他。
與冊子上某頁畫面極為吻合。
周淮感受着脖子上傳來的力道,閉着眼睛全力配合她,哪怕執筆的手尚且在空中無處安放,哪怕呼吸逐漸緊促,氧氣逐漸不足,他瞳孔間的光芒逐漸暗淡。
他也只是迎合着,不曾有絲毫的推拒。
難以言說的感覺從相觸的肌膚到四肢百骸,他感覺自己一點都動不了了。
終于,在他氧氣耗盡,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李今纾終于松了口,她看着男子漲紅這臉大口喘息,俊美的面龐更顯春色,手上失力毛筆掉落在地上,身上好像都軟了似的靠着她。
難得的,她道:“跟着我,我們以後過自己的日子。”
這種近乎虔誠的奉獻讓她難以抗拒,她想,若是他心意在此的話,滿足他也未嘗不可。
生理性淚水氤氲了周淮的雙眼,他深吸了兩口氣,只覺得身上還是沒有力氣。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肌膚相親會是這般滋味,他眼前亮亮的,心中卻又不免思索,如今不過是親一下,他都這個樣,以後若是......
任重而道遠。
他輕輕點頭,顯然跟李今纾想的不是一個事情。
李今纾看了他一會兒,方才那雙明晃晃的眸子分明是在勾引她,她情之所動也是周淮應的太過于直白。
因此她絲毫沒有克制自己難以發洩的郁氣,近乎惡劣的在他脖子處收緊,如今他眼睛氤氲着水汽,嘴唇脖子處紅了一片,分明是一副被人摧殘過得模樣。
到了此時,她卻忽然想到,自己是否過分了?
“抱歉。”
她撫摸着男子脖子上的紅痕,指頭不自覺掠過那凸起的喉結。
周淮搖了搖頭,掃開喉結被人在掌心玩弄的不适,看着她只是笑。
她不需要道歉,她做什麽,他都喜歡。
李今纾心中一動,看着他如今這副模樣,視線落在不遠處時眸色深了些。
她睡了十幾年,原本屬于她的床榻間,如今放着陌生卻充滿喜氣的被褥,一旁還有周淮疊放整齊的衣裳,屋內熟悉的布置都或多或少染上了陌生的氣息。
就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