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要他
要他
李今纾卻不容他這般糊弄, 壓着他的胳膊道:“說清楚。”
周淮看拗不過她,只得沉寂了下來,罕見的思索了一下, 輕輕搖了搖頭。
他能夠發出一些單一的音節,但是卻并不能發出讓人聽得懂的文字,似是隔着一層什麽,分明言語相差不大,他也明白此地的話語,但卻無法張口。
他想,或許這就是他帶着記憶重活一世的懲罰吧。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他很不習慣也不甘心, 但是這麽多年過去, 他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
李今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張口道:“你試着說話。”
周淮垂眸, 到底沒有抗拒, 在她面前嘗試着開口。
如同以往一樣,像是有什麽阻礙,他的舌頭變得沉重,動彈不得,最後只能發出低低的哽咽聲。
李今纾頓了頓, 拿了一旁的蠟燭來, “張嘴,說話。”
她把蠟燭放在男子身前, 定定的看着他的唇舌,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周淮安靜的配合着她, 讓張嘴就張嘴, 讓說話就說話,但自始至終仍是如此。
“嘶——”
胸前灼燙, 周淮下意識吸了口氣,一雙眼睛茫然地看過去,李今纾手上蠟燭微微傾斜,她連忙扶正,開口道:“抱歉。”
她看的太過仔細,稍不留神,蠟燭汁液便燒的流出來了。
周淮看着她把蠟燭放回原位,他撿起身上凝結的液塊,心裏卻在想着,她還是不願與他親近。
夜色已深,已不好再做其他,兩人各懷心思進入睡眠。
翌日一早,夏易水便趕了過來,招呼她們一同出發。
如今他們已經出了錦山縣範圍內,距離府城的位置已經不是很遠,此次行程,直入府城,一早出發,若是動作快的話,晚上之t前便能到達。
“現在的藥材越發貴了,等我買些常見的,還是進山再碰碰運氣。”
她走遍了不少山頭,采藥制藥無數,就連山間那臨時居住的茅屋外都晾曬了不少藥材,李今纾看着她,問道:“從未見你出診,你這大夫當的整日往深山裏頭跑,藥材都用到何處了?”
李今纾笑了笑,不肯直說:“藥材可是好東西,怎麽會沒有用處呢?”
“是啊,藥材是好東西,此番進京,若我能得梁太醫救治,回來定給你帶上好的藥材酬謝你救命之恩。”
夏易水笑意更深,“那感情好,我可等着了。”
說着,她朝着李今纾腿上看了一眼,“若是不成也別忘了來找我,死馬當活馬醫給我練練手也好。”
李今纾失笑,道:“希望沒有這樣一天 。”
周淮坐在馬車內,聽着馬車外兩人熟稔的對話,心中不免酸澀,憋了兩分氣性,扭過頭不再看她們。
不同于縣城人多則多矣卻亂的很,府城顯然更有條理,人潮如織摩肩接踵,攤販叫賣聲不絕于耳,但道路卻寬敞得緊,路上也從未見髒污的跡象。
被這份熱鬧感染,周淮神色好了些。
馬車在一處客棧前停下,看着李今纾與夏易水道別,他的臉上更是透出幾分靈動。
坐在馬車邊緣,夏易水擺了擺手作別,看到周淮的神情,她又調笑道:“周郎君看上去很是期待我離開呢。”
周淮臉色僵了僵,別過臉去不曾言語,若不是看在妻主的面子上,他現在扭頭就走。
李今纾同樣看到了他的神色,眉宇間不自覺透着幾分難解,夏易水與她也算投契,卻為何周淮總是看她不順眼?
馬車緩緩駛去,李今纾朝着周淮走了兩步,正要開口,就見周淮轉身便朝着客棧走去。
“?”她的視線跟着周淮的背影緩緩移動,更費解了。
喜歡的男子鬧小脾氣,總是多了幾分黏黏糊糊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李今纾不知自己怎麽了,視線總是随着周淮的一舉一動而轉動,不自覺被吸引。
兩人住一間房,到屋內,李今纾的視線仍緊追着別扭的男子,看他忙忙碌碌收拾東西,實則根本沒什麽東西可以收拾,總之視線從不曾與她交彙。
她心裏暗笑,起身走到身旁,拉過他忙碌的手,出聲道:“想出去逛逛嗎?”
第一次來府城,方才坐在馬車裏總是不盡心的,府城沒有宵禁,夜間正是熱鬧的時候。
周淮心動,但他沒忘記自己還在生氣。
“不去啊,那就算了,府城燈火繁華,佳人才女衆多,聽聞最是熱鬧,你若不去,為妻便只能自己去了。”
李今纾做遺憾狀,周淮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扯住了女子轉身時的衣擺。
他可不放心她孤身一人出去。
這時的男子還有些羞赦,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動作間全然沒了往日的利落,但忍不住朝她靠近的模樣又讓她身心舒暢,李今纾笑意放大,拉着他的手便朝着外面走去。
時下女男大防,像二人這般拉手招搖過市的少之又少,更別說兩人容貌出衆,周淮跟在李今纾身旁,時不時照顧着她行動,又忍不住好奇的看向周圍的新鮮事物,俨然一副新婚受寵的小夫郎之态。
走進裁縫鋪的時候,店員看二人雖然衣着不算完整,但奇特的氛圍讓人一見便知道是帶着新婚夫郎來買東西的,往往這樣的顧客成交的幾率也大很多,因此很快便招呼上來。
李今纾在林中與野狼搏鬥,衣服磨損不少,雖清洗幹淨了,但早已不複當初,周淮更不必說,當初為了給她擦拭傷口,撕了衣擺,如今已成不規則形狀。
雖然有兩人的顏值撐着,并不顯得落魄,但到底不成體統。
若要進京求醫,還是要置辦幹淨整潔的衣裳才是,最重要的是,需要買換洗的裏衣。
兩人一人挑了兩身衣裳,店員歡歡喜喜的送二人出門,李今纾看着周淮手上拿着東西都快拿不下了,思索了一下道,“去買些筆墨便回去吧?”
周淮雖然意猶未盡,但考慮到她行動不便或許累了,便點頭同意了。
兩人來到書肆,裏頭人已經不多了,多是女子在挑選書冊,李今纾便讓周淮在門外等候,自己進了裏頭。
本是打算只買些筆墨,但進了書肆李今纾卻不由自主被櫃臺邊的今科院試答卷所吸引。
她拿了本冊子看,就聽掌櫃的出聲介紹道:“這是炎府新晉秀才的優秀詩文,僅需二兩銀子,姑娘可要捎帶一本?”
往往這些範文都是書肆雇傭書生代筆現抄的,去年院試,今年就有答卷流出,速度已是極快了,她想了想問道:“可有劉清羽劉秀才的文章?”
考上秀才的不少,這些詩文書肆也不是全都會抄,自然是緊着好的抄,劉師妹先前不忘關心她的事情,若是有她的文章,給她帶一本她應當會喜歡。
“那是自然,劉秀才的一篇詩寫的極好,連帶着文章都收錄在冊了,姑娘帶一本?”
李今纾驚詫了下,點頭應下,竟是詩文,在書院時劉清羽于文章上頗有見解,詩文卻差了一籌,院試的詩文竟寫的不錯,看來當真是厚積薄發。
“拿兩本吧。”一本贈劉師妹收藏,一本可自觀。
從書院出來,李今纾就看到一旁乖乖等着的男子,周淮到底關心她的腿,在她身前蹲下想要背她,李今纾頗為無奈,拍了下他的肩膀道:“無礙,這些時候已經好些了。”
周淮把買好的藥材在她眼前晃了晃,臨行前,夏易水給了一張方子,只說李今纾身子還虛弱,需好生養着。
“走吧。”李今纾無奈,把書冊與筆墨一起放到他的手中,“如此,便好了。”
經過這番游玩,回到客棧已至深夜,叫了熱水來洗,周淮把一切都準備好扶着李今纾到屏風後,他思索了一下,伸手為她寬去外衣。
李今纾看着男子低眉順眼,自始至終視線都未曾偏移分毫,她擡起男子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道:“看着我。”
周淮動作一頓,呼吸都沉重了些。
燭火下女子一身雪白裏衣襯得烏發紅唇美更加昳麗,屋內安靜極了,他感覺自己的心仿佛在嗓子眼處狂跳。
他既氣惱自己的沒出息,總是看着她就不自覺心軟,被她牽着鼻子走,但又覺得身為夫郎,傾心自家妻主本是應該應份的,他不應抗拒。
他總怕自己徹底失去了自我意識,但有她在面前,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幫我寬衣吧。”
女子的聲音讓他心裏一跳,聽清楚她話中言語時更是下意識錯開視線,此時她的身上分明只剩下裏衣。
李今纾總是這樣,随意撩撥又不負責,而他次次上當,帶着三分氣性,他想轉身離去,李今纾卻抓住了他的胳膊,臉上是誠摯的央求,“淮郎......”
這樣的稱呼讓周淮停下,他眼眸擡起,就聽女子又道:“你知道的,我行動不便......”
他的心頓時軟做一團,腿腳像灌了泥沙,再也移動不了一步。
他總是不忍看她狼狽不堪的。
罷了,他們是妻夫,又是她要求的,自己也算不得孟浪。
為她寬衣後,周淮打橫抱起了她,直到把人放進浴桶,這才逃也似的快步離開,手心似乎還殘留着滑嫩的觸感。
到屏風後,他腳步頓住,未曾回頭,敲了敲屏風,示意她自己就在後面等着。
燭光映照男子的身影落于屏風之上,李今纾看着,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波瀾。
常聽人說妻夫之間總是少不了那檔子事,男子到了年紀,若無妻主相幫,總是憋着對身子不好,情緒也時常帶出來。
李今纾就曾聽一成了親的同窗說,每次到了時候不與她家夫郎做那事,她家夫郎便總生悶氣,對她也沒什麽好臉色。
以往她覺得這是那人是胡沁,如今到了自個身上,看着屏風後的背影,她卻不免思索,他是否是因此不樂?
先前,李今纾對于周淮并未動情,自然不在意他如何想,如今卻有不同。
歷經許多事,也足以讓她看清楚身旁之人的本性,而她,也深深為他所吸引。
在狼口下見到他時,李今纾第一次想要把一個人拆吞入腹,強烈也兇猛的情緒讓她至今難以忘懷,她狼狽不堪的倒在他面前,他無一絲嫌棄,滿眼都是心疼。
自那一刻起,便再沒有任何事能夠擋在她面前了,她想要他。
燭光恍惚,裏頭是淋淋瀝瀝的水聲,周淮在外面站着也備受煎熬,他t的心裏想着,若是她再來撩撥,他定要與她說個分明。
男子的身子也不是可以任由玩弄的對象。
就在他出神的片刻,裏頭傳來響動,周淮猶豫了一會,轉過身就看到女子裹了裏衣出來。
兩人相對而立,周淮雙眸澄澈分明,眸中有疑問。
“你去吧。”
李今纾從他身旁走過,行動間裹着的衣裳下露出大片肌膚,周淮僅看了一眼,便連忙轉身去叫水。
隔着屏風,周淮看着床邊端坐的女子,屏風并未全然隔絕視線,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動作未變,利落地脫衣沐浴,李今纾想了想,多點了兩根紅燭以照亮。
水溫偏冷,周淮平靜着心中思緒,終于看着床邊女子身影躺下,他才從屏風後走出。
到了床邊,燭火照得床邊通亮,他走過去想要熄滅兩盞,就聽原本睡着的女子道:“別吹,一會兒還用得着。”
周淮緩緩轉身,看着女子眼中清明的神色,他頓了頓,一時間只覺得那床榻內似乎是什麽龍潭虎穴。
“你打算站在那裏睡嗎?”
李今纾移開視線,拍了拍裏側的位置,眼眸輕合。
周淮松了口氣,和衣上床,剛一躺下,就被搭在腰腹間的胳膊吓了一跳。
他下意識抗拒,李今纾的眼睛在暗夜裏睜開,看着他泛紅的耳尖,輕聲道:“你也太容易害羞了,不若為妻幫幫你?”
周淮不知道她所說的幫是什麽,但卻第一次對她的接近産生抗拒。
狼來了的故事他聽過無數遍,狼來三次若還上當,便是他傻了。
心裏有了難解的結,不免有幾分遷怒,到了夜間,更是情緒翻湧,她總是這樣,卻從未有一絲交心,哪怕和夏易水,都比他要好。
她不知道她的打算,也不知道她是否想要納那人進府,或者只是露水情緣藍顏知己,但他切切實實在生氣。
而他生氣的做法便是不去配合李今纾的動作,任由她百般撩撥,他自躺屍般挺直身子做條鹹魚。
李今纾很快便察覺了不對,她停下動作,疑惑的看向他。
周淮與之目光對上,下意識移開卻被李今纾抓了個正着。
“你能不能……”
李今纾有幾分無語,話出口卻又顯得自己不行,她收回了話,看着倔強的男子不由分說的拉了他的胳膊壓在床頭。
男子腰腹極為順滑,薄薄的肌肉又顯得有力,她早就想感受一下坐上去的感受,如今,她也這樣做了。
一條腿不能用力并不妨礙她,她居高臨下看着男子,一邊動作一邊道:“這裏到底簡陋了些,将就一下吧。”
僅是細細密密的摩挲,便讓周淮心頭悸動,而這一切,在李今纾當真與他合二為一時,攀上頂峰。
青筋暴起,周淮下意識想要起身,李今纾捂緊了他的嘴巴,太過用力以至于有些疼痛,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目眦欲裂。
他從未想到會是這裏,也從未想過會是現在,他不知道她何時想通的,分明此前百般抗拒。
但此刻已不容他想那許多。
女子長發散落肩頭,襯得烏發雪膚,偏生燭光明亮,在他眼前看的清清楚楚。
随着她稍稍動作,周淮迫切的想要更多,然而李今纾有自己的節奏,他只能被迫順從着,如此自然別有一番味道,感覺格外不同。
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在女子手中,從今往後,他都只能緊緊追随着女子的步伐,在海浪中不停翻湧。
他心中氣悶暫壓,盡情享受着這一刻的快意。
他的口中嗚咽,李今纾低頭吻了吻他的脖頸喉結,周淮心中生出幾分悵然,這便是他的洞房之夜了。
在一個陌生的,從未見去過的客棧。
就在他呼吸近乎停滞,雙眸翻白之時,李今纾腿上失力,快速墜下,周淮倒吸了口冷氣,睜開眼睛,瞬間反應。
抓着李今纾的胳膊便欺身而上,他帶着三分氣性,臉上盡是得意,視線掃過女子茫然的眼睛,他沉腰了下腰。
這樣的行為絕非尋常男子做得出來的,李今纾被按在床頭,不同于主動追尋的暢快,此等受制于人的情形似帶着兩分屈辱。
她出聲道:“放手。”
周淮充耳未聞,只一個勁釋放自己的情緒,看着女子握緊了拳頭,他的手落在女子光潔的背上。
“妻主打算與夏郎君如何?”
李今纾快要瘋了,她本就怕癢,但男子非要在她身上寫字,她并未仔細琢磨那字是什麽,只咬牙切齒道:“周淮,你過分了。”
周淮挑了挑眉,看她不答更是心中不滿,手上繼續落筆,“妻主打算納夏郎君進府嗎?”
他反複追問,不管李今纾說什麽都不為所動,李今纾陷在被子裏,終是明白了過來。
什麽夏郎君?
到如今,斷斷續續的回想起來,李今纾這才明白他這些日子為何生氣。
明白了這些,她便想笑,低低的笑聲自喉間傳出,平時聰明靈透的周淮竟會在這種事情上看走眼,周淮并不清楚她笑什麽,但這般笑意顯然讓他更委屈了。
他不再奢求李今纾給他準确的答案,如今他已是她的人了,萬事不得更改,他能做的只是追求片刻的歡愉。
他更認真了。
李今纾享受着男人的服侍,雖說屈辱了些,但到底是暢快的,只是身為妻主的尊嚴不容他這般輕賤,因此在他停下松手之際,李今纾毫不留情一腳踹了上去。
美人清冷的面容帶着三分春色,此時張揚淩厲地望向他,周淮也不生氣,對于這等不痛不癢的輕踹,他更怕的是李今纾傷着腿。
折騰到後半宿,他也累的不行,早就不想那些彎彎繞繞了,湊過去到李今纾的懷裏摟着她的腰身便沉沉睡去。
看着男子舒朗俊美的側臉,李今纾咬牙切齒,最後還是扛不住睡意,原本劍拔弩張的兩人抱在一起睡下了。
翌日,周淮起身時看着女子安穩的睡着,眼眸低垂,湊到她臉頰旁親了又親。
折騰那麽許多,也不過是想要出一口氣,但他靠近她本就是有所圖謀,又如何能讓她一心一意待他?
罷了,只要她還在身邊,就好。
如今,他只想抓住兩人在一起的所有時間,至于往後如何,自有天意。
想通了這些之後,周淮便想起身,腰腹骨骼略顯酸軟,他頓了頓,這才扶着床沿起身。
他想着昨夜自己有些過分了,便想着讨好一下妻主,李今纾喜歡他做的飯食,轉身出門他便找了客棧掌櫃詢問借用竈房之事。
李今纾醒來時天光已大亮,對于屋內空無一人,她臉上露出幾分詫異,旋即冷笑,“做都做了,到這時反倒怕了麽?”
周淮自是不會怕,在她話音剛落,他便端着做好的飯食進了門。
山藥百合大棗粥、栗香雞腰、鮮土茯苓煲乳鴿、山藥炖羊肉、桑葚熘裏脊,李今纾看着擺在桌子上的豐盛美食,眼裏有幾分猶疑,她看着男子殷勤的模樣,問道:“你是對昨夜之事不滿意嗎?”
此等食物都是大補之物,在圓房第二日,他叫了這樣的食物,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心生懷疑,他是否不滿。
想到昨夜,李今纾臉色更是冷了幾分,看着周淮長得這副模樣,實在想不到昨夜竟會那般......
李今纾感覺自己的顏面受到了侮辱,她眼神輕飄飄掃過男子帶着的行禮,只道:“回去把你那男戒好生讀讀吧。”
用過早膳,李今纾感到身上有些疲累,便躺會床上稍歇,周淮見她手裏拿着一卷書看得津津有味,便沒有出聲打擾。
古往今來科舉一道難之又難,能考上秀才的都是個中翹楚,文章見解各有不同,李今纾一看便看進去了。
等回過神來才想起來今日還要去選購馬車,險些誤了正事。
不同于夜裏的繁華安寧,白日裏的炎城人們忙忙碌碌為生計奔忙,也算欣欣向榮。
兩人徒步走在城中,打聽了車馬行的位置,便朝着那邊走去。
今日的周淮顯得格外聽話,不僅不與她鬧小脾氣,甚至一舉一動對她總是格外小心翼翼,李今纾态度稍淡,但在外頭來看,也是一對恩愛的小妻夫。
車馬行有制成的馬車,也有單賣馬匹自行制車的,李今纾急着進京,自然優先制成的來看。
除此之外也可租用馬車,只需要交了一定的保證金,便可以按天起租。
馬車價格不低,盤纏有限,周淮更傾向于租用,不過李今纾道:“我已與家中去信,進京途中t定會有人送來銀錢,不必吝惜。”
她死裏逃生,總要給家裏報個平安,銀錢不足之事自然同樣告知,也就是這些時候花用緊張些,待到京城有了銀錢補充,便不必如此了。
馬車是常用物,總能用得到,租用到底麻煩。
最後兩人付了五十兩銀,購置了一個足以代步的馬車。
周淮牽着馬在前面走,心裏歡喜,他還從未騎過馬,但馬在男人的心裏也是頗為向往的存在,他也不例外。
“會駕車嗎?”
周淮回過頭,看着女子望過來的視線搖了搖頭,不過不會沒關系,他三兩步走過來,拉着李今纾的手落在文字。
李今纾看着他低頭認真寫字的模樣,心中不免想到了昨夜他在她身子上寫字,強迫她去理解時的模樣,臉上頓時一冷。
抽回手便坐到了馬車邊緣。
周淮看着馬車從他身旁緩緩駛過,茫然地眨了眨眼,鬧市之中李今纾速度并不快,他快步跟上,視線緊緊追着李今纾,發出疑問。
李今纾自始至終沒去看他,周淮也就只能跟在馬車旁一路回去,如此一路回去,總免不了有人相望議論。
有人說這當妻主的也太絕情了些,竟自己駕車讓夫郎走路。
也有人說這夫郎定然做錯了什麽事,才會被如此對待。
周淮心裏清楚自己做了什麽,因此也不氣惱,反倒樂滋滋的跟在她身後。
總是這般自然不成,到了屋內,李今纾拿起未看完的書想要繼續觀賞之時,就看到周淮半跪在她身旁,可憐兮兮的扯着她的衣擺。
李今纾:“……”
“起來。”她手上翻動書頁,冷聲道。
周淮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大字,高高舉過頭頂,上書‘我錯了’,大字之下,是周淮含笑探出視線讨好的望向李今纾。
李今纾露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柔聲道:“夫郎盡心盡力,怕為妻勞累,實乃大善,今後還勞夫郎多多盡心才是。”
她的聲音輕柔,眸光卻帶着幾分氣性,視線在男子身上掃過,周淮莫名感到了幾分涼意。
總覺得大事不妙。
他還想再認下錯,就被李今纾抓着手腕拽了起來,一本冊子拍在他的腰腹間,李今纾道:“夫郎好生學學,今後你我多多探讨。”
這是方才購買馬車時,車馬行的人看出她與夫郎間氛圍奇怪,交易結束時擠眉弄眼的硬塞給她的。
只說有了這東西,保管把夫郎調/教的服服帖帖。
她僅翻開一下便合上了,視線落在周淮身上,這正是适合他看的。
周淮茫然接過冊子,看了一眼耳朵便紅了起來,李今纾看的有趣,昨夜那般不知羞恥,甚至想要在那事上拿捏她的男人,竟然看個冊子就臉紅心跳的。
她也不知該說他面皮薄還是心裏污穢。
解決了周淮,李今纾的視線落在了書冊上,指節微動,微風趟過,劉清羽的名字躍然紙上。
錦山縣,得到李今纾的傳信,李家懸着的心總算安了下來,李冠玉喚了這些日子為着李今纾的事跑來跑去的劉清羽,把信件給她看了才道:
“這些日子麻煩你,若非你出頭,那山匪不定還要做惡多久,如今山匪已除,纾兒也平安無事,當真是太好了,不過先前縣令大人百般搜尋我女,如今既得了來信,是否也該與縣令大人說一說?”
劉清羽捏着來信微微收緊,聽到李冠玉的話才回神,恢複往日模樣道:“若伯母信得過,此事便交給清羽吧,我定與縣令大人禀明。”
“那感情好,只是纾兒如今去往京城也不知走到哪裏了,我得快些準備些銀錢給她送去才是。”
從李家出來,劉清羽面容一沉,看着手中信件,冷哼一聲,“你倒是命大。”
她的視線落在信件遒勁灑逸的字體上,臉上露出一個冷笑,又安定下來,口中喃喃自語道:“以我如今在錦山縣的頭名,若無實證,誰也奈何不得我。”
弘樂書院門前大出風頭,為同窗學姐力求縣令除山匪,此等義舉在錦山縣早就傳遍了,任誰提起她的名頭都得贊一句高義。
看着手中書信,她淡笑一聲收到懷中,如今山匪雖除,但事關秀才失蹤,此案尚未了結,告知縣令大人後,需得召當事人來問,李今纾既然沒死,自然得回來。
她從李家離開,直奔縣衙,從縣城經過,來往之人無不熱切相迎,對于百姓來說,縣衙剿匪是理所應當,書院出面是迫于形勢,唯有劉清羽,孤身一人走在人前,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時候挺身而出,向縣衙逼請出兵,唯有她值得這般擁戴。
“劉娘子,可用了飯,不若過來吃上一口,也好讓咱們招待一番。”
“劉娘子,這是我爹為您做的衣裳,山匪橫行,曾擄了我兒上去害了他的性命,如今可算青天有眼,多虧了劉娘子仗義執言,縣令大人出兵,總算把那山匪可剿了,以後咱們大家夥再也不怕外出走動了。”
“是啊是啊,劉娘子可曾說了親事,我家有個如花似玉的小兒子......”
劉清羽走在人群中,享受着衆人的恭維親近,她臉上露出得體的笑容,作勢行禮道:“承蒙大家厚愛,此本就是我等學子應當做的,求取功名為民請命,我劉清羽義不容辭。”
此言更讓衆人感念她的人品,只需要一定時間就可以把她的名聲推上了另一個高峰。
她提步離開,朝着縣衙昂首挺胸地走去,衆人見她去向,有空閑之人齊齊跟在身後,進入縣衙大門時,她回過頭去望了一眼,今後,這些人就是她的護身符。
在錦山縣,沒有人能夠越得過她去。
與此同時,府城客棧,李今纾平靜的眸子輕顫,視線在那篇熟悉的詩文下停住,看到劉清羽的名字時書冊落地,她的腦中千思百轉,過往的一切細節均出現在腦海之中。
一向不好詩文的劉清羽緣何因詩文寫的好被收錄文章,書院之中并不算出色的書生為何能夠一躍衆人之上,拿得院試第八,成為今次書院考生中的第一人。
勸她留好詩文以編書成冊為由勸她寫詩數篇,之後卻杳無音訊,為何偏偏在她離開書院歸家的路上被推下深溝,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她深吸了口氣站起身,腦海中卻傳來一片暈眩,氣血翻湧,她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動氣。
啪嗒——
桌子上的茶盞被掃落在地,周淮聽到聲響趕過來,就看到倒在一片瓷器碎片中的女子,她的手上被瓷片劃傷,似在掙紮着想要起來。
“劉清羽,劉清羽!!!”
女子的聲音凄厲,周淮不知發生了什麽,想扶她起來卻被推開,他無法看着她繼續受傷,直接彎腰抱起她到床上去。
而李今纾,恨得極了竟忽然笑出了聲,閉上眼睛前一行苦淚自眼角流出。
周淮把她放到床上,就見女子已然沒了動靜,他伸手去探,額頭還是冰涼的,他輕輕晃動女子手臂,卻見不到一絲動靜,只眼角的淚水生生挂在臉龐經久不絕。
到底發生了什麽,讓經歷了狼口逃生的李今纾能這般激動氣憤?
周淮伸出手,擦去她的淚水,起身便朝着外頭去,視線在地上淩亂的書冊上匆匆掃過,看着上面的詩文,他眉頭微擰。
如今她情況很不好,忽然昏倒,看着竟像是氣血攻心,不能耽擱。
他拿了筆墨,寫了字跡後便匆匆跑出門去,得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