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易江流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去找陸離兮。

他深呼吸,推門進去。

林菲菲出去吃飯了,角落裏,陸離兮和陸懷瑾靠得非常近,一人戴着一只耳機,一起看着手機,陸離兮臉上挂着一點笑意,眼睛彎彎的。連他進來也沒有發現。

他頓住腳步。

“重建以後,就是這樣了。這幅對聯,可是我親手寫的,你看,貼上去以後,還挺有那麽點好看的吧。”陸懷瑾微微側着頭,對着陸離兮說。

陸離兮說:“你想得真周到,陸伯伯住的房子現在可是村子裏最漂亮的了,真是值得驕傲。”他也側過頭,帶着笑意,眼睛亮亮的。

陸懷瑾忍不住湊過去含住他的嘴唇,抿了抿。很快分開,陸懷瑾微微惶恐地說:“對……對不起,我又……”

陸離兮拿不準他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是情不自禁,也不好責備他,只好呆愣愣地摸了摸嘴唇,說:“你……你……”

“要是……我一直也沒有辦法喜歡上別人該怎麽辦?”陸懷瑾輕輕地抵着他的額頭。

陸離兮開始覺得,他們的距離太近了。他們不應該朝夕相對的,這樣,陸懷瑾怎麽有機會喜歡上別人。他握住陸懷瑾的肩膀,想把他推開。

這個動作落入易江流眼中,就好像是陸離兮主動要和別人擁吻似的。他握緊拳頭,大踏步走過去。

陸懷瑾被猝不及防地扯開,掐着脖子一路按到了牆上。他回過神來,對暴怒的易江流說:“喂,要打架,出去打,別砸了小兮的店啊。”

陸離兮慌慌張張地追過去:“易江流!易江流你想幹什麽!你放開他。”

易江流頹然放下拳頭,轉過頭:“你緊張他?小兮,你這麽快就喜歡別人了嗎?……沒關系……沒關系。就算你喜歡上別人我也原諒你,來,走吧,回家吧。”

陸離兮垂下眼簾。陸懷瑾一拳把易江流揮到了地上,易江流嘴角溢血,喘着粗氣。

陸懷瑾蹲下去,扯着他的領子:“你有沒有搞清楚啊,是你先放棄小兮的吧?小兮原不原諒你還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你有什麽資格談原諒不原諒小兮?他現在做什麽,喜歡誰,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多少也拿出點自知之明來好不好?”他放開易江流,紳士地給他撫平了領子,“雖然,我并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小兮肯定是沒有過錯的一方。就是這樣。”

“懷瑾,算了吧。”陸離兮把陸懷瑾拉起來,看向躺在地上的人,“易江流,你出去吧。不要影響我做生意。”

易江流帶着血跡走出去,把吃完飯回來的林菲菲吓了一跳。她走回收銀臺,悄悄地看了看老板,只見那個帥男人似乎是在安慰她家老板。

卧槽!故事的展開這麽激烈的嗎!選這個還是選那個,這簡直就是一道送命題啊!

易江流神情萎靡地回了家。

“爸比爸比!爹地呢?”沖出來的易沉淵一頓,緊張地說,“爸比!你流血了!嗚嗚嗚……爸比你沒事吧?”

易江流抱住他:“爸爸沒事,別哭。”

易媽媽從廚房裏走出來,皺着眉看他,說:“小淵乖,奶奶幫爸爸處理一下傷口。你先去院子裏玩。”

青姨把小淵帶走以後,易媽媽問他:“小兮打的?”

易江流搖頭:“他已經不會回來了。他有別人喜歡了。”他渾渾噩噩地進了浴室。

易媽媽搖了搖頭。

——*——

“爹地!爸比流血了……嗚嗚嗚……”小淵在電話裏哭着,“爹地你怎麽不回家來看看爸比!”

陸離兮哄他:“爸爸受傷都沒有哭,小淵哭什麽?”

易沉淵果然不哭了。陸離兮說:“小淵,爹地要上班,就不去吃晚飯了。你什麽時候想回來了,記得打電話給爹地,爹地去接你,好不好?”

易沉淵失望地“嗯”了一聲。

挂了電話以後,陸懷瑾也把菜炒好了。收拾好桌子,他給陸離兮裝好飯,說:“小兮,過來吃飯了。”

陸離兮走過去坐在陸懷瑾對面。他說:“懷瑾,我上次和你說過的,那個适合你的職位,你還記得嗎?那個其實是兩年前本來我要去就職的一家公司,後來沒去成。他們老板的微信我還有留着。我看他公司有個高管的職位最近空出來了,就問了問他,他說可以。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後天我帶你過去面試。”

陸懷瑾點點頭:“好。”他遲疑着,過了很久才低聲問道,“小兮,你會原諒易江流嗎?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你還是很在乎他是吧?你會原諒他,回到他身邊嗎?”

陸離兮舔了舔嘴唇,把菜送進嘴裏,嚼着:“懷瑾,你是故意的是嗎?”

陸懷瑾聳了聳肩,不忘給陸離兮夾菜。他沒有說話,但是似乎是有聽明白陸離兮的意思的。

于是安靜下去,陸離兮也不知道該怎麽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且,就算陸懷瑾是故意的,他也不忍心責備他。

陸離兮的頭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輕微的疼痛。他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的額角。所幸并沒有禿,只不過是留了疤而已。

“小兮,你的藥是現在換嗎?”陸懷瑾敲門。

陸離兮走過去開了門,接過藥,說:“噢謝謝。”

陸懷瑾跟着他進去,站在他身後看着鏡子裏的傷口。浴室裏還殘留着剛洗完澡的香味和氤氲的熱氣,鏡子裏的陸離兮唇紅齒白,脖子上還滲着水珠。

察覺到陸懷瑾的目光,陸離兮有些不自在:“沒關系……我自己就可以搞定了。懷瑾……”

陸懷瑾忽然從身後摟住了他的腰,俯下頭舔吻着他脖子上的水珠。

陸離兮顫了一下:“懷……懷瑾……”

陸懷瑾把他轉了過來,用力壓在了洗手臺上,吻緊了他的雙唇,阻止着那些拒絕的話。他的雙手有技巧地揉捏着陸離兮的腰,讓陸離兮在微微啓唇低吟的時候整個人也軟了下去。小心地護住對方受傷的地方,陸懷瑾将人徹底桎梏住。

陸懷瑾的舌尖滑入微張的口腔,攪動着濕滑閃躲的舌頭。彼此的雙唇膠着在一起,屬于對方的幹淨氣息在口腔裏彌漫開。過高的溫度和灼熱的親吻讓纏綿變得迷離而情|色。

吞咽不及的液體順着嘴角流進陸離兮白皙的脖頸中。陸懷瑾放開他的唇舌,順着水痕舔下去。陸離兮反抗的力氣徹底消失,他的身體被陸懷瑾摸得猶如火焰在燃燒。陸懷瑾看着他雙眼濕潤失神的模樣,輕笑一聲,挺腰用力貼近了他的身體。灼熱的溫度透過輕薄的睡衣傳到彼此身上。

“唔……”陸離兮輕|喘一聲,被羞恥感襲擊了全身。因為對方是自己所熟悉所信任的人,有着幹淨的氣息和英俊的面容。這個人愛他、信任他,身上帶着久違的溫柔。他一點也不讨厭。

就像是狂風暴雨之後,那盞閃着暖黃色光的引航燈。

你要獨自漂流,迷失在黑暗中,還是接受指引,靠向光明?

從小到大,陸離兮總是在做這樣的選擇題。每一次每一次,他也的确都是選擇了光明,到最後,卻還是逃不開黑暗。所以,就讓他墜落吧。

不應該再有人苦苦拉着他,不放手的。他輕聲說:“懷瑾,放開手,停下來。”

陸懷瑾的确停滞了一瞬,卻又馬上就用更加猛烈的攻勢禁锢了陸離兮所有可能反抗的動作,咬住了他的耳尖,輕聲說:“沒關系,不要怪自己。都是我不好,是我忍不住,引誘你。小兮,不要難過,我愛你。”他纏綿悱恻地親吻着陸離兮,在他耳邊引導他,“你現在是單身,不需要為任何人負責。你做的任何事情,只要自己快樂就行了。你不是救世主,沒有必要那麽偉大。不要總想着去顧及別人的感受,偶爾也要想一想,怎麽沒有人顧及你的感受……”

“不要覺得對不起我,我是自願的。”

陸懷瑾卻沒有做到最後。他把陸離兮伺候得舒舒服服,自己卻在心上人面前憋了半天,最後還是自己解決的。

“是我想讓你舒服,但是你沒有義務管我,讓我憋着吧。是我自作自受。”

陸懷瑾這麽說。

陸離兮才發現陸懷瑾真是一個狡猾的人,得了便宜還賣乖。還打不得罵不得。

與此同時,他也發現自己或許的确是一個不值得愛的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以為自己對易江流情比金堅,以為不管發生任何事,他對易江流的感情都不會變。而現在,他對易江流的感情卻已經完全變了。他害怕易江流、恨易江流、讨厭易江流。

因為人永遠都是這樣以自我為中心的生物,易江流以為自己沒有錯,陸離兮認為自己很無辜。所以,與此同時,他也厭惡着自己。

他甚至不想再活這麽久,他想等到小淵長大,懂事以後,就去死。他想把生命都交給小淵,讓小淵這樣好的孩子去過得有意義些。

悲觀厭世,陸離兮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産生了這樣的情緒。

陸懷瑾抱着枕頭,可憐兮兮地站在了陸離兮床邊。陸離兮嘆了口氣,就把位置給他讓出來了。

躺下去的時候,陸離兮說:“喂,陸暖男,要不要當一次垃圾桶?”

陸懷瑾不是很明白陸離兮的意思,陸離兮說:“反正,遲早都是要知道的,與其讓易江流告訴你,還不如,讓我來告訴你吧。”

察覺到他的不安,陸懷瑾靠過去,把他摟進了懷裏,安撫他:“沒關系,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我說過的,如果哪一天你想傾訴了,我會整晚聆聽。”

陸離兮沒有推開他。因為那樣的溫度讓他感到心安,也很舒服。

他說:“懷瑾,易江流他跟我離婚的原因是……以為我在他最落魄的時候落井下石,去勾搭上了別的男人尋求包養。”

陸懷瑾嗤笑一聲:“……他不會是信了吧?這個蠢貨,腦袋是被門夾了嗎?”

陸離兮斷斷續續地說着,告訴陸懷瑾他和易江流的相識、相知、相愛,七年之癢、誤會與背離。

陸懷瑾就這麽安靜地聽着,在他難過得不能自抑的時候把他抱緊,輕輕地摸着他的頭發。

——*——

早上陸離兮醒過來時,陸懷瑾不在家裏,門禁卡和鑰匙也不在,應該是出去了。他洗漱好正要打電話給陸懷瑾時,門禁系統響了。陸離兮接通,安保說:“陸先生您好,因為您的孩子和一位陌生的女士在一起,我們這邊需要确認一下身份。”

攝像頭接過來,顯示屏上出現易媽媽和易沉淵的臉。陸離兮愣了一下,易沉淵歡快地喊:“爹地爹地,奶奶來看你啦!”

易媽媽喊他:“小兮。”

陸離兮說:“是我家的人,請放行,謝謝。”

他到樓下去接兩個人,易沉淵已經認路了,拉着易媽媽的手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大老遠就喊:“爹地爹地!”

陸離兮迎過去,把易沉淵接進懷裏。他看了看易媽媽:“……易伯母。”

以前都已經是改口叫媽了的,易媽媽心裏明白陸離兮的心思,也不過多在門口解釋,跟着進了屋。陸離兮打算給她沏茶的時候,易媽媽擺了擺手:“不必了,小兮。我來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她沖易沉淵說,“小淵,奶奶有事情要和爹地談一談,你在客廳裏看電視,不要玩危險的東西。”

易沉淵懂事地點頭:“嗯嗯。”

兩個人去了陽臺,關好落地窗,易媽媽說:“小兮,你應該一直都在怪我當時指證你,認為我是在和齊薦蕭聯合設計你是嗎?”

陸離兮看着遠處的人工湖:“算了吧,這些事情我已經不想再提了。反正我也沒有坐牢,一個人也不是活不下去。現在的生活就挺好,我只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

易媽媽說:“如果我說我沒有說謊呢?”她把和易江流說過的推斷和陸離兮重新梳理了一遍,說,“江流其實是很愛你的。他根本也就離不開你。雖然和齊芳茴訂婚的事情做得太過幼稚了,不過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也不能完全都去譴責他,這對他也不公平。”

陸離兮微微發怔。

易媽媽又說:“我回來以後,立刻就把這些事情告訴了江流。他已經在派人調查了。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最好的交代。你知道,小淵也離不開你們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回來吧,小兮。”

陸離兮深呼吸,說:“謝謝你,還願意相信我。不過,不管能不能查清楚都好,我都不會再回去了。易江流既然已經是齊小姐的未婚夫了,那就好好地珍惜對待人家吧。”他拉開落地窗,走進屋裏。

易媽媽跟在他身後,易沉淵悄悄擡起頭,看了看她,她悄悄地使了個眼色。易沉淵馬上就站起來撲到了陸離兮腿上,一秒鐘哭出來:“爹地爹地!你不要和陸叔叔在一起!我不要你和陸叔叔在一起!你如果和陸叔叔在一起,我就不會開心!爹地爹地!我不要再讓陸叔叔住在這裏!”

陸離兮抱住他:“小淵……”

門開了。三個人一起擡起頭。易沉淵哭得打了一個嗝,易媽媽打量起陸懷瑾。

陸懷瑾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走過去,坐到了地上,坐在易沉淵身邊。易沉淵知道自己講了“壞話”,害怕地縮了縮。陸懷瑾笑了笑,說:“小壞蛋。”

易沉淵小小聲地反駁:“我才不是小壞蛋。”

陸懷瑾摸了摸他的頭,嘆了口氣,說:“小淵不喜歡叔叔住在這裏,那叔叔一定不會讓小淵不開心。小淵希望叔叔搬走,叔叔也馬上就會搬走。這樣,好不好?”

小淵偷偷地瞧瞧陸懷瑾,又吸了吸鼻子。

陸懷瑾溫柔地給他擦幹眼淚:“小淵以後不要再哭了好嗎?小淵是男子漢大丈夫,将來要保護爹地的人。你看,歐爾麥特也從來都是笑着的對不對?小淵不必擔心,叔叔只不過是因為暫時沒有地方住所以才會到你家爹地這邊來暫住,因為叔叔和爹地小時候是一起上學、一起爬山、一起打架、一起游戲的好朋友。這樣的朋友,小淵在幼兒園肯定也是有的,對吧?”

易沉淵呆愣愣地點了點頭。

陸懷瑾說:“好咯,現在就擦幹眼淚站起來好嗎?這麽早就過來,小淵一定是沒有吃早餐的。來,過來吧。和爹地還有奶奶一起,先填飽肚子再說吧好嗎?”他伸手抱過易沉淵,易沉淵因為覺得叔叔送他喜歡的禮物,他卻小氣地不願意給沒有地方住的叔叔幫助而愧疚,所以也沒有拒絕。

陸懷帶着他坐到餐桌上,望過去:“小兮,過來吃早餐吧。還有那位,是易伯母對嗎?一起過來吧。”

易媽媽以一個女人敏銳的直覺發現:媽的這個陸懷瑾原來是個心機boy啊。真是太掉以輕心了。

四人去了店裏以後,因為易媽媽非得要留在店裏幫助,八擡大轎也擡不走,所以陸離兮就想着幹脆帶陸懷瑾去面試好了。他趁着易媽媽和易沉淵在遠處,對陸懷瑾說了。陸懷瑾說:“那也可以,那我回去換個衣服。”

陸離兮安撫好易沉淵,和陸懷瑾離開。

進了門以後,陸懷瑾說:“對不起,小兮,我給你惹麻煩了。”

陸離兮停下腳步,看着他:“別說這些有的沒的的了。趕緊換衣服吧,我現在先聯系一下……”

“小兮……”陸懷瑾走近他,“不用給我聯系什麽人,其實我有別的朋友給我介紹了別的工作。我一直不想離開你才會賴在這裏不走。但是,我知道這樣是不行的。你看,小淵也不喜歡我這樣。我不想讓你因為我而為難,小兮。”他靠過去抱住陸離兮輕輕地晃了晃,“謝謝你,小兮。再見了。”

陸離兮推開他:“陸懷瑾!我是希望你離開,但是我是希望你在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圈子适合自己的工作以後,開開心心地離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沒有計劃、因為意氣用事而離開。陸懷瑾,你別傻了。”

陸懷瑾笑:“我不傻,小兮。我愛你,也愛小淵。我不可能讓小淵因為我而不開心,再讓你因為這一切而困擾。小兮,我說過的,你不要總是去顧及別人。你不必顧及我,知道嗎?小淵對你來說,是那樣的重要,只要你和他都開開心心的就夠了。知道嗎?小傻瓜。”

陸離兮說什麽也不管用,說什麽都被他用帶着微笑的溫柔神情抵了回去。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收拾了行李,提着行李箱到了門邊。

陸離兮問他:“那你……今天晚上去住哪裏?”

陸懷瑾輕輕揚着嘴角,說:“已經安排妥當了。不用為我擔心,我的小兮。”

陸離兮握緊拳頭,抿着嘴唇,皺緊雙眉。

陸懷瑾忽然扔下行李箱,摟着他把他抵到了門上,低着頭:“但是其實,真的是很舍不得你。”他壓緊陸離兮,吻住對方緊抿的唇,用溫柔的攻勢一點點攻陷,直到對方松開牙關,便把舌尖探了進去,攻略城池。

陸懷瑾說,這是臨別一吻,別忘了偶爾抽空想我,我會天天天天都想你。

他走了。

本來也不大的屋子,忽然顯得空空蕩蕩。

陸離兮是一個眷戀溫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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