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您很想要的,是吧?畢竟血緣就擺在那裏。”陸離兮垂着眼簾說。

“小兮……”易媽媽欲言又止。

陸離兮說:“易伯母,齊芳茴是喜歡易江流的。只要別要求她太多,不去踩她的辮子,她也會是個好兒媳。她知道在外人面前該端怎麽樣的态度。我只想請求您一件事,将來,請保護小淵。除了您,把他交給誰,我都不放心。您也知道小淵這孩子,他很懂事的。”

“當初,您說的沒錯,是我太天真了。兩個男人,怎麽可能會有幸福。所以,易伯母,我想去找個女人好好結婚生子,您也勸勸江流,讓他結婚去吧。明天開始,我就會讓人介紹女孩過來相親,您也知道,我本來就是喜歡女人的,為了不暴露我以前還喜歡過男人,讓別人誤認為我是個騙婚的同性戀,請您除了看小淵以外,都別再過來了。”說出這番話來,陸離兮才忽然明白過來,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現在,易江流因為愧疚在追着他不放,陸懷謹因為腦子一時轉不過來,也在為了他而費盡心機。

既然兩個都不能要,那就兩個一起斷了念頭,豈不是很好?

——*——

“爸比~”易沉淵小小的身體在凳子上扭來扭去,他不安地叫着。爹地忽然說要給他找一個媽媽,他不想要,但是又怕爹地不開心。但是,爹地開心了,爸比又不開心。

易江流摟住他的小肩膀,說:“沒關系。只要爹地開心,爸比也就開心了。”

易沉淵于是更加不覺得開心了。

越過他們的桌子隔了三桌人,是陸離兮和一個女孩子相對而坐,再隔三桌,卻是陸懷謹撐着頭吸着飲料看着陸離兮沒有什麽神情的臉。

相親?笑話。

陸懷謹覺得陸離兮這一招真是很可愛。雖然因為太小聲,聽不到陸離兮他們講話,他卻已經完全猜到陸離兮會跟那個女孩子說什麽了。

首先,肯定會交代一下底細:我是同性戀,我領養了一個小孩;然後杜絕性|行為:我不舉;接下來安慰一下女生受傷的小心靈:我會對你很好,絕不出去亂搞,我的錢就是你的。請你跟我演個戲……最後最後絕對條件:你一定要對我兒子好。按照陸離兮的性格,肯定是要童叟無欺你情我願的。

陸離兮說:“那個……我是同性戀,我有一個孩子,領養的。”

女孩子一口飲料噴了出來。

陸懷謹忍不住笑出來,直覺告訴他,他猜對了第一題。易江流卻想沖上去把那個女的扔了,因為她的飲料噴到陸離兮臉上了。易沉淵晃蕩着腿,已經被無意中發現的那個牙簽盒上印着的轟焦凍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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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兮扯了紙巾,面無表情地擦幹臉,女孩子又被他逗得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她湊過去,壓低聲音,用特有的敏銳的直覺問道,“所以前三桌那個一邊看一邊笑,和後三桌那個一臉跑了老婆,身邊帶着個萌娃的……都是你的前任們?”

陸離兮四下看了看:“……”易江流一大早把小淵接走,卻沒有想到把人帶到了這裏,陸懷瑾還朝他揮了揮手,害得他後面那桌的女孩子們激動不已。

他搖了搖頭:“不是的。你聽我說,我跟你坦白這些,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來騙婚的,我是真的想找個姑娘好好過日子。”

女生擠了擠眼睛:“你是不是想要我跟你演一場戲?”

陸離兮說:“雖然這樣很對不起你,但是我是不會強迫你的,只要你跟我結婚,以後我的錢……”

姑娘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成交!”

陸離兮被吓了一跳,她氣勢洶洶地拉着陸離兮像一陣風一樣跑了。拉着人東鑽西鑽,鑽進了一條小巷子。

陸離兮:“……你……你要幹什麽?”

姑娘哈哈大笑,把他扔給了追過來的男人們:“有什麽是一場3|P激|H解決不了的?!一場解決不了,那就兩場嘛!我說你們就別鬧別扭了,和好吧和好吧。告辭!”她一溜煙跑了跑得無影無蹤。

易沉淵咬着指尖,重複着那句他唯一聽懂了的話:“姐姐說,和好。爸比,爹地,和好吧。要聽姐姐的話!”

……

從此以後,陸離兮再也不敢去相親了。他覺得現在的女生實在是太恐怖了。

他們三個人拖拖拉拉地過了幾個星期,齊薦蕭的案子進展卻非常快。他是陸懷瑾和易江流的共同敵人,有前者的關系和後者補漏洞般的證據,再加上齊薦蕭本人的确存在犯罪事實,他很快就沒有了勝算,即将迎來最終審判。

在此之前,齊芳茴曾經來找過易江流。她仍然不知悔改,用“我哥救過你,你卻恩将仇報,你等着,我要讓你後悔莫及”來譴責易江流。易江流讓人把她趕了出去。

認清楚齊芳茴的真面目以後,擔心她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易江流派了人暗中保護陸離兮和易沉淵,還有易媽媽三個人。

然而,意外卻還是發生了。終審的前兩天,易沉淵在學校裏失蹤了。

校方同時通知了易江流和陸離兮。

陸離兮趕過去時,易江流已經坐在了園長辦公室裏,園長帶着他們一起查看了調出來的監控錄像。監控顯示,在午休時間,易沉淵獨自一人去了廁所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們又調了學校外圍的監控,監控顯示,在此期間,有一輛黑色轎車曾經從學校後門離開學校。

易江流很快就接到了一條用非法號碼發過來的短信:不想你兒子死,就撤訴。敢報警,就割了他的喉嚨。

陸離兮踉跄一步,捂住頭坐到了凳子上。

易江流打電話給齊芳茴:“趁着現在一丁點事都還沒有,把我兒子毫發無損地還回來。不然,你不會知道你會有什麽後果。”

齊芳茴冷笑:“你在說什麽?我說我綁架你兒子?你有證據嗎?我天天都要想你有多絕情,哪裏有時間綁架你兒子?神經病。你再給我打電話,我告你诽謗!”

易江流走到陸離兮身邊,蹲下去:“千萬不要擔心,小兮。我會把小淵毫發無傷地帶回來。你相信我。”他生怕陸離兮的頭受到刺激,輕聲安慰他,“我公司裏有一個員工的哥哥是警察,非常擅長追蹤。他一定可以找到小淵的。你乖乖地,千萬不要擔心,好嗎?”

陸離兮紅着眼睛看着他。他親了親陸離兮的左手,把五指扣緊,拉着他起身。

透過員工聯系到那個警察以後,那個警察讓他們二人秘密前往警察局。立案以後,警察立刻查了那輛車的車牌,卻發現是一個套牌,根本查不出來真正的主人是誰。當追蹤到那輛車時,它也已經被棄在了人煙稀少的國道。

他們當即成立了一個專案小組加緊調查,讓陸離兮和易江流先回去等消息。

走出警察局的時候,易江流依舊緊緊地握着陸離兮冰涼的手。陸離兮再也撐不下去,他聲音發顫:“江流……小淵會沒事的吧?”

易江流摟過他:“一定會沒事的。我們會把他救回來的,千萬不要擔心。”

回到店裏的時候,陸懷瑾也在。見了陸離兮這幅不正常的模樣,陸懷瑾迎過去問:“發生什麽事了?”

陸離兮聲音哽咽:“小淵被人抓走了。”

林菲菲一愣,看向他們。

陸懷瑾皺眉:“是齊芳茴做的?”

易江流說:“沒有證據,但是肯定是她做的。綁架小淵的人要求我撤訴。”

陸懷瑾沉吟片刻,忽然低下頭親了親陸離兮的額頭:“不會有事的,相信我。頭,還沒有痊愈,情緒不要太過起伏。一定要答應我。好不好?”

陸離兮眼睛濕潤地看着他,他重複道:“答應我。”

陸離兮點了點頭。

陸懷瑾笑了笑:“真乖。”他穿上外套,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陸離兮一直追尋着他的背影,臉上劃下一道水痕。

易江流收回目光,心中刺痛。他不着痕跡地放開了對陸離兮的觸碰。

陸懷瑾上車,關好門,深呼吸。他平複了心裏的緊張,拿出手機拔了一個號碼出去。

過了很久,那邊才接起來。陸懷瑾說:“陸伯伯,抱歉,我……”

沙啞的聲音對他說:“生辰八字。”

陸懷瑾一愣,陸生說:“把孩子的生辰八字給我,我可以追蹤到他的行蹤。”

陸懷瑾松了口氣:“請等我一下。”他挂了電話,馬上就打給了陸離兮,“小兮?把小淵的生辰八字給我。快!”

半個小時以後,陸生才回複陸懷瑾:“不完整的生辰,只能給你這個範圍。”

陸懷瑾按照陸生提供的信息,發現那個範圍在花都區的一個小村子裏。其實已經很小了。

來不及解釋太多,他把位置也一起發給了易江流就驅車上了高速。一個半小時以後才到達,在一個農家樂停了車,陸懷瑾到裏面買了一瓶可樂,問道:“請問你們這邊價位怎麽樣都有些什麽菜式?我們公司最近要組織來這邊培訓,如果合适的話就定你們家了。”

老板當即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只介紹到第二道菜,陸懷瑾就揚手:“價格非常公道菜式也非常不錯。電話給我,後續我會聯系你定位。”他拿了一本小本子出來,老板喜笑顏開地留了號碼,陸懷瑾又說,“那請問,你們村子裏有什麽廢棄的建築物?我還要負責找幾個游戲地點。”

老板又熱情地跟他說了。他拿着筆一一記下了方位和位置,又跟老板要了個大概的村莊平面圖。跟人道謝以後就馬上回了車裏。他把手機調成靜音,外套脫了,又把襯衫給放了出來,一高一低地卷起袖子,解開了上面幾個扣子,對着鏡子把頭發抓亂才下了車。

遠遠看去,就像是本地村民。他一刻不停地按照農家樂老板給的位置有序地一一排查過去,沒有的就在簡圖上打個叉。

而最後待确定的是一座廢棄的水電站。建築後面是一面水泥砌的石牆,牆下面是一條水流比較湍急的河。陸懷瑾小心地靠近,看見建築外面坐在一個玩手機的人,手力轉着一把槍。他立刻定了一個位發給易江流,把小本子和筆放進口袋裏,悄悄地往河流上游走了一段距離。

水泥石牆上的石頭是突出來的,他脫下皮鞋扔了,攀爬下去,借助那些石頭爬到了水電站後面。透過窗戶,他看見易沉淵被綁着雙手雙腳坐在角落裏,一直在哭。屋子裏守着一個人,在用手機鬥地主。輸了一局以後,他暴躁地站起來,過去踢了易沉淵一腳:“媽的都是你這個晦氣的小兔崽子,哭!哭你媽哭!把老子哭輸了!再哭打死你!操|你|媽!”

易沉淵還是在哭,那個男人暴躁地竄到了門外,大喊大叫:“□□媽你還有心情泡馬子!你進去守着他!”

外面的人說:“把門關起來就行了啊□□媽!守什麽守,他又不會飛天遁地。”

兩個人于是把門一關,在外面打起牌來。

陸懷瑾檢查了一下窗戶,這是一座幾十年前的老式水電站,窗戶是小型的木制田字窗,玻璃已經碎完了。橫梁也被腐蝕風華得很厲害。陸懷瑾試着掰了掰,很容易就掰下來一根。借着水流聲的掩飾,他卸出來一個洞,輕手輕腳地爬了進去,一進去就打了個手勢:“噓!”

易沉淵愣愣地看着他,有一瞬間忘了哭。陸懷瑾忙沖了過去,低聲在他耳邊說:“小淵寶貝兒,別擔心,我來救你了。快,繼續哭。快快快。”

易沉淵又斷斷續續地哭起來。

陸懷瑾拿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給他解開綁住手腳的繩子。把易沉淵扶起來,他說:“噓。”

易沉淵止住哭聲,陸懷瑾打開音頻,設置成單曲循環,鎖了屏幕放在地上。他把易沉淵帶到窗戶邊,說:“小手還有力氣嗎?”

易沉淵搖了搖頭,陸懷瑾脫下襯衫,撕成長條,把易沉淵綁在自己身上,叮囑他:“手,抱着叔叔的脖子,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松手,知道嗎?”

易沉淵點了點頭。

陸懷瑾有些艱難地爬出窗戶,踩着石頭,攀住着力點時因為多了一個人,力氣也随之加大,手背青筋暴起。爬回去用的時間比爬過來整整多了一倍。

“對不起,叔叔。”易沉淵忽然哽咽着說。

陸懷瑾喘着氣笑了兩聲:“為什麽要跟叔叔說對不起?”

易沉淵說:“因為小淵做了壞事,把叔叔趕了出去,不讓叔叔在家裏住。但是……但是叔叔還是像英雄一樣把小淵救了出去。”

陸懷瑾又笑,他說:“有什麽話,回去以後可以說哦。小淵先不要說話。”

易沉淵點點頭。

攀到下來的地方,陸懷瑾解開襯衫,把易沉淵捧着推了上去,自己随後也爬上了堤壩。易沉淵抓住他的手,着急地說:“叔叔,你流血了!”

陸懷瑾的手掌是被一塊尖利的石頭劃傷的,又不能放手,再尖利也只能死死抓着。他用沒有流血的手摸了摸小孩的頭:“沒關系,小小傷而已。來,快站起來,我們要抓緊時間。”如果不是對方有槍,他也不至于這麽狼狽。

那段錄音播放了這麽久,如果是他的話,循環到第三遍也就發現了。不知道那兩個人能大意到什麽程度。

與此同時,打牌的人的确是發現了不對勁:“那個小兔崽子也太能哭了吧?這麽久還能哭這麽響亮?”他們踹開門。

陸懷瑾早已制定好了逃跑路線,只要跑完河堤,再借着障礙物的掩護跑到農家樂,上了車以後,就不需要再怕他們的槍了。

陸懷瑾背着易沉淵在河堤上小跑,快要到盡頭時,忽然迎面走來一個提着塑料袋的黃毛。他一邊抽着煙,一邊嘚嘚瑟瑟地走着,陸懷瑾掃了他腰間一眼,心中一驚,壓低了聲音對易沉淵說:“快把頭趴到我左邊肩上,千萬不要擡頭。”

易沉淵慌忙照做。

黃毛只不過是隔着老遠掃了一眼這個髒兮兮的村民,就低下頭看手機了,根本沒有再注意他。

擦肩而過,陸懷瑾鎮定地走了一段路,黃毛的手機忽然響了。陸懷瑾馬上就把易沉淵抱到了身前。

“站住!”黃毛子彈上膛。

遠處開過來一輛車,陸懷瑾微微眯了眯眼睛,隐隐約約看出來,是易江流的車。

“轉過來,把小孩放下,你立刻滾!”黃毛也注意到了遠處開過來的車,不想橫生事端。

陸懷瑾蹲下去,把易沉淵放下,擋在了自己身後,說:“在這裏停止,是作案未遂,繼續下去,就是殺人犯法了。你應該會衡量吧?你以為那輛車上面的路人嗎?那是警察啊。現在,放下槍,還有挽回的餘地。”

遠處的警笛聲忽然此起彼伏,幾輛警車陸續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範圍。

黃毛的神情變得惶恐,收起槍就往回跑。

陸懷瑾松了一口氣,抱着易沉淵站起身,轉過身卻看見五米遠的地方還有一個槍口在對準自己,剛剛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黃毛身上,竟然沒有察覺。那個人咧開嘴角,壓在扳機上的食指逐漸用力。

陸懷瑾猛然轉過身。

那個人連發四槍,陸懷瑾的背轉瞬血肉模糊。

“叔叔……叔叔……”易沉淵惶恐地叫着,陸懷瑾的身體無意識地往前倒去。易沉淵摔在一邊,被滿地的血吓得嚎啕大哭,不停地晃着陸懷瑾的身體。

開槍的人舔了舔嘴唇,興奮地走過去,說:“那小孩呢,小孩怎麽辦?沒有子彈了。啊有了,扔進河裏去。”他抓着易沉淵的領子想把小孩提起來。卻被陸懷瑾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抱住了小孩的腰。

“咦?還沒有死?”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最前面的車已經停了下來,下來兩個人。他一手抓住一個人,一起扔了下去。河面上馬上就泛起來一陣血紅色。他轉過身,哈哈大笑:“來晚了,死透了。”

警車也停了下來,下了車的武警揚槍瞄準他。猖狂的聲音戛然而止。

陸離兮跌跌撞撞地跑到河堤邊時,河面上已經看不見人影,只剩下從河堤上滲下去的血,擴散又被沖走。

他跪倒在地,鼻子上源源不斷地湧出來鮮血,他捂着頭仰天長叫。易江流忍着巨大的悲痛把他抱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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