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客運星艦內，聞斓坐在角落，看着窗外無垠的太空。銀白手提箱明晃晃地放在他手邊，透着幾分不尋常之感。

旁邊的旅客又一次偷摸地看過來時，聞斓回頭，正正與他的視線對上。

“請問有事嗎？”

對面的旅客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說：“那個，我就是想，或許我們可以加個通訊號，方便嗎？”他臉色微紅，帶着幾分期冀。

聞斓不為所動：“不方便。”

旅客有點失落，萬分不好意思地撓頭呵呵笑：“沒事沒事，不好意思打擾了。”

聞斓微微點頭，借着窗戶倒影，他看到對面的旅客局促不安地坐了會兒，站起，像模像樣掏了會兒包，嘴裏喃喃“怎麽沒有呢”，轉身順理成章地要去找乘務員。

本就人數廖廖的艦內一下安靜不少，斷續又有一兩個人起身走開，一種奇怪的氛圍蔓延開來。聞斓置若罔聞坐在原位。突然，星艦一震，聞斓按住箱子，緩緩擡眸。

星艦信息顯示屏上刷出一條通知，随之而來的是乘務員的廣播。

“尊敬的各位旅客，瓦爾坦星軌提醒您，忒彌斯星A港即将到站，請帶好您的行李物品，準備登陸……”

“尊敬的各位旅客……”廣播開始第二遍播報，聞斓提起箱子，不緊不慢地走到乘務員休息室，門半開着，裏面空無一人。他泰然自若繼續走到駕駛艙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

他等了三秒，又敲了敲，“請問有人嗎？如果不方便來開門的話……”聞斓一邊說，手一邊輕輕按在了智能鎖上：“我就自便了。”

電子屏幕跳出紅色彈窗，顯示身份不符，無法進入。聞斓面不改色，微一用力。

智能鎖發出滋滋的聲音，随之而來的是細碎的金屬斷裂聲和火花聲。幾秒後，門咔地一聲打開，聞斓從容邁步進去。

屏幕上，蛛絲一樣的裂痕，以掌紋識別屏為中心，蔓延到整個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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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運星艦的基礎設置和戰艦并無太大差別。

此時，駕駛艙內空無一人。占據大半個駕駛艙外觀的透明艦窗外，一架架戰艦、機甲呈包圍态林立，反射着宇宙間星光的灰黑塗裝，透露出森寒冷酷的意味。

換作旁人，此時已經是兩股戰戰，渾身發軟。聞斓卻發出一聲贊嘆似的感慨。一只掉在地上的筆骨碌碌滾到他腳下，聞斓彎腰，撿起。

最前方的戰艦內，意識投影了薩維安的仿生體眉頭緊擰：“全體警戒。他在做什麽？”

旁邊，同樣投影到仿生體上的格裏森也警惕起來，搖了搖頭。

下一刻，兩人清楚地看到對面的聞斓微微嘆了口氣。

嗖——

有什麽穿過兩層艦窗，高速射來。

咔。

艦窗上，裂痕從直徑一厘米的圓洞起，徑直蔓延，眨眼間，幾十米的艦窗片片碎裂。

格裏森一下子瞪大雙眼，旁邊砰地一聲重響，他側頭，一個身影重重倒地。格裏森喉嚨只來得及發出一點卡帶似的聲音，暴露在太空的仿生體瞬間僵硬，把意識體狠狠彈了出去。

“呼、呵，呼呵呼呵……”回歸本體的格裏森瘋狂喘氣。即使只有幾秒，那種在太空窒息的感覺仍然影響了他。

薩維安的立體投影踉跄坐倒，左手捂着額心，面色青白僵硬。格裏森意識到什麽，猛地撲過去，“他？他、他居然！”

居然用一支筆就打破了堅不可摧的艦窗！并且，狠狠穿透了薩維安仿生體的額頭。

薩維安臉色黑沉，一把抓住通訊器，厲聲發令：“全體都有，進攻！不留餘地！”

灰黑的戰艦、機甲同時鎖定客運星艦。

作為唯一的旅客，聞斓微微眯眼，看着衆多炮口燃氣的能源亮光，恍如看到漫天星辰。

他拍了拍箱子上不存在的灰塵，伸手——

如果說，靈巧穿梭在花叢間的叫小精靈，那麽超音速穿梭在機甲間的聞斓，則是帶來死亡信號的惡魔。

絢爛的爆炸在每一個角落綻放，往往充能的炮口還未準備完畢，機甲已經碎裂在太空。

一個身影飛快地掠過爆炸的機甲們，在星艦頂部停下。

“都是仿生體……”聞斓低語，有些意外，不過很快恢複古井無波的狀态。

星艦內有人，聞斓走了幾步，估摸是隔離艙，右手一旋，金紅長劍燃燒着出現，溢出的能量好似要扭曲空間。他單手握劍，微一擡高，接着，唰地一插。

濃稠液體似的火焰把星艦灼燒出一個兩米寬的大洞。星艦內警報驟響，聞斓跳入星艦，徒手扯開隔離門。

星艦內的人目瞪口呆，繼而緊張恐懼到失聲。聞斓對他們沒興趣，逛花園一樣從他們身邊走過，如有透視眼，一路走到主艙門口。所過之路，遍地昏迷。

警衛一手拔出激光槍，嚴詞喝道：“站住！什麽人！”一邊說，另一只悄悄摸去警報鍵。聞斓充耳不聞，握住旁邊的金屬管道，輕輕一扯。管道飛旋着，死死嵌進牆內。警衛的手被帶着卡入牆體，動彈不得。

警衛冷汗瞬間就出來了。見勢不妙，他連發幾道激光。聞斓幾步上前，一腳踢飛激光槍。擡手間把對方掼在牆上，五指扣住他脖子，微微用力。警衛瞪大雙眼，無聲倒在地上。

有人舉槍射擊，特制子彈穿破外衣，發出穿進血肉的聲音。聞斓動作一頓，站直身，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淡淡道：“我不想殺人。不過如果你再不放下槍，就不一定了。”

那人想再攻擊，原該在聞斓身體裏炸開的子彈無聲飄到他額前，直直抵在眉心。

啪嗒。

是槍械掉地的聲音。對面的人丢下槍，聞斓微一側首，點頭，跨步繞過倒下的警衛。

“這次開戰莫名其妙，薩維安，你必須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羅奧怒火中燒，仿生體雖然是無意識的軀殼，但研究院對仿生體的外送合作十分吝啬，羅奧所在派系憑借軍功才得到數量較多的仿生體，如今幾乎一朝歸零。

羅奧本就反對這個計劃，現在利益受損，更是火上澆油暴怒不已。衆人忽地閉嘴。羅奧眉頭緊鎖，不解一秒，迅速意識到有不速之客，拔槍，轉身。

聞斓靜靜地站在原地，對羅奧舉着的槍視若無睹，專心和投影打招呼。

“各位領導，又見面了。”

他用詞看似尊敬，語調卻冷冰冰不似真人。背後，是倒地昏迷的守衛。

“哦，還有剛見過的薩維安指揮官和格裏森部長。”他特地點出兩人，微帶笑意。

聞斓泰然自若兩指撥開羅奧的槍口，一步步逼近沉默的政客們。滑稽的是，一部分人當真下意識後退幾步，一副生怕聞斓穿過屏幕，狠狠捏斷他們脖子的模樣。

“我來先向各位問個好。稍後，再上門拜訪，詳談我們之間的一些誤會。”他有禮地颔首，不等回應，五指并攏，所有投影瞬間消失，艦上的通訊器發出滋滋的短路聲，炸開。

羅奧扣着扳機按下，聞斓一偏頭，光束擦着他發絲射到牆上，形成一個灼燒後的黑色大洞。他看了羅奧一眼，伸手，羅奧急退幾步，可惜聞斓的手已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咔擦，手腕斷開，羅奧額間瞬間飙出冷汗。

他反應飛快，射擊不成，頂着疼痛轉頭就要反擊。

聞斓接住掉落的激光槍，扣動兩下扳機，冷藍色的光束打在羅奧腳踝和膝蓋上。羅奧整個人一軟，摔倒在地。

紫紅色的血液飛濺出來，聞斓眼神一暗，居高臨下地說：“将軍，建議你安分躺好。不然被毀滅的就不只是仿生人了。”

他打得刁鑽，羅奧疼得說不出話，咬牙要站起。聞斓舉槍，眼也不眨地在他斷掉的手腕處射了一槍。

“斷手斷腳能治，我不想殺了你。只是，如果你想挑戰一下醫學水平，治一治其他，我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

聞斓槍口對着他的腦袋，問：“如何。”

羅奧一臉蒼白，點頭。

聞斓也點點頭，修長的手指攏住槍體，收緊。堅硬的激光槍紙片一樣被揉碎，特殊金屬片片飄落，殘留的原液綠瑩瑩流淌在他白皙的手背，好比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只不過這個藝術品，可以輕易摧毀鋼鐵大軍。

聞斓毀掉了主艦的指揮屏和所有武器，轉身離去。

羅奧喘着粗氣爬上座椅。窗外，連綿的爆炸鞭炮般蔓延，大型軍艦搖搖欲墜。被塞到逃生艙彈出的軍隊士兵茫然不解，面面相觑。這是他們第一次毫發無損就進了逃生艙。

羅奧撐着一口氣，按下通訊。

“各部門注意，避開Z01，打撈逃生艙；另，派一位醫師過來。”

爆炸繼續上演。聞斓拽住一臺機甲，和另一臺同樣是仿生人駕駛的機甲拍到一起，嘭地炸開。

炸開的火星點燃了他的衣袖，聞斓不甚在意地拍掉火焰。

忒彌斯星近在咫尺。聞斓低頭看向底下的星球，沒有再管剩下的小魚小蝦，放松自己，落入星球。

N區，別墅。

聞斓領口微敞，露出一片精致鎖骨，黑發微亂，搭在白皙的頰邊。他心平氣和地找了一遍，發現沒帶鑰匙。接着，他按響門鈴，等了一會兒。

往日這個時候，要麽越沉柯已經跑到他面前抱他，要麽小甲咔咔咔地滾過來，開心地迎接主人回家。

但是，都沒有。

刻意仿舊的生活模式下，大門是一道聞斓輕而易舉就能捏碎的鐵門。不過他不喜歡這樣做，所以聞斓又等了等。

這時，一陣風吹來，拂開他的衣襟，露出一點未消失的紅痕。

風越來越大，仿佛有什麽在降落。聞斓要去按門鈴的手停頓片刻，轉身。

砰——

巨大的響聲和沖力揚起一陣塵風，迷了眼睛。聞斓微微眯眼。一百米外，一個身影緩緩站起，擡頭。

身後狂風大作，隆隆作響，聞斓沒有回頭，知道房子被氣流壓塌。

巨大的星艦像張牙舞爪的怪物懸停。

站起的人，眉目俊朗，帶着一絲不忍和堅定。

虛拟光屏在聞斓眼前展開。薩維安陰沉沉地說：“Z01，你命中注定，無處可去。”

光屏投影上，機器人小甲的屏幕一片黑色，旁邊，他英俊的小男友越沉柯看着他，一言不發。

前任，現任，敵人，家人。

聞斓笑了，“好久不見的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