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4章

新的一周，荔荔沒有出差安排。她依然需要加班，不過時間壓力不算大。

工作日，她趁着午飯和晚飯的時間上了三次瑜伽課和兩次巴西柔術課。鍛煉完，她帶着打包的三明治和飲料回辦公室。

這一切得益于她現在合作的小老板是個很nice的上司。在時間不緊急的前提下，小老板更看重産出的效率和質量，而不是表面上壓縮員工的用餐時間來推動産出。

荔荔除了自己的工作外，還要帶兩個新入職的分析師。目前看來剛入職的新人們省心、盡責又好學，帶起來不費勁。

總的來說，八月最後一周的工作日，工作沒有給她添堵。

周五的夜裏十點多，她一手提着打包的宵夜和飲料，一手提着通勤包，悠哉悠哉地回家。在小區門口的大榕樹下，她再一次碰到葉晴塵。

再相遇的場景有些魔幻。

蘇荔穿着正式的白色無袖連衣裙，開衫簡單的搭在肩上，腳蹬五六厘米高的細高跟。在工作場合，她并不經常穿高跟鞋。這天是周五，她心情好才特意穿上一穿。

葉晴塵倒是一如既往，身穿運動T恤和運動短褲，腳穿跑步鞋，夜跑歸來。

世界真小。倆人視線交彙，認出了彼此。

“好巧。你住這裏？”蘇荔荔問。

“好巧。你剛下班？”葉晴塵問。

倆人異口同聲，聲音又同時落地。荔荔笑了笑，伸手做出你先請的手勢。

葉晴塵沒謙讓，先回答了她的問題。“剛住進來不到一周。你下班這麽晚？”

荔荔點頭，“這算早的了。最忙的時候，往往半夜或者淩晨下班。你倒是清閑，做什麽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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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晴塵說：“在一家戶外服飾和裝備公司上班。喏，就是身上logo這家，Rocky Mount。”

荔荔認出來了。一家總部位于洛杉矶的小衆卻擁有忠實客戶的高端戶外品牌。她知道這家戶外品牌還是因為Eric。葉允成除了穿Patagonia便是穿這家的戶外服飾，戶外裝備也主要是這家的。

于是荔荔便以為他是這家戶外品牌的員工，不由得稱贊道，“你的工作不錯呀。興趣愛好和上班賺錢結合起來，一舉兩得。你們家的衣服和裝備除了官網外，在香港有其他購買途徑嗎？有實體店嗎？”

葉晴塵說：“日本和新加坡有實體店。香港和內地市場，以前開拓得慢了一些，還沒實體店。這次我和團隊來就是要開拓兩地市場，包括開店和電商渠道。”

倆人邊走邊聊，更巧的是居然住同一棟樓的樓上和樓下。夜晚的電梯間還是只有他們倆人，聊天繼續。

“你們香港的店鋪開了之後，我一定去支持。對了，你玩戶外多久？”

“小二十年。”

荔荔震驚到好奇，兩眼冒光地盯着他。“小二十年？你才多大呀？”

葉晴塵挑眉，“我五六歲便跟着父親去戶外。”

荔荔雙眼依舊閃爍着星星，由衷地稱贊，“厲害呀。”

“你車子騎得也很好。周末有空的話，一起騎車，一起去戶外。”葉晴塵雖然表情沒有荔荔那麽誇張，言語中的稱贊和邀請在平和之中更顯誠意。

“這周不行。下周吧。”荔荔說。這周末她大概率要來例假，不能做高強度的運動。

葉晴塵見她不像是找借口拒絕，便掏出手機，“我可以留你的聯系方式嗎？電話、郵箱、YouTube賬號什麽的都可以。”

“電話吧。我報號碼，你撥給我就成。”她的手機在包裏，掏手機不方便。

他們交換了聯系方式，葉晴塵的樓層也到了。荔荔揚着下巴示意再見。又過十幾秒鐘，她也到家了。

葉晴塵把他的YouTube賬號通過短信也發給了她，那個賬號裏有他過往戶外活動的剪輯。然而，荔荔并沒有時間看。

周六一早，荔荔果然來例假。上午她翻看一些往年成功申請HBS MBA的人分享的經驗，又卧沙發上跟小貓視頻了一會兒。小朋友沒耐心坐屏幕前，沒一會兒便跑開。

下午，外面下起大雨，她索性在家補覺。一覺睡到傍晚被電話吵醒，小老板打電話說客戶催要一版新的測算模型。她換了衣服下樓打車回辦公室加班。

荔荔和小夥伴們在辦公室待到周日傍晚，直到客戶滿意第三版測算數據後才離開。

期間，在等待VP以及客戶反饋的時候，荔荔和兩個新人分析師會湊在一起吃甜品、喝咖啡，順便聊聊工作和香港生活。當然，主要是兩位投行新人向她這個第三年的老兵尋求建議。

“其實沒有萬金油的建議。如果有的話，那便是在身體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拼盡全力撐下去。至少頭兩年，我覺得堅持還是有價值的。”荔荔說。

“好難呀。入職培訓後我已經偷偷哭了好幾次。”這是一位思路清晰又極其認真負責的女孩子。她也只是在周末加班的閑聊中才允許自己流露出軟弱。

“分析師的兩年裏可以接觸到很多不同類型的項目，很值得。想要在這行做下去，前兩年是補短板的最佳時間，因為大家對新人會寬容。其實各行業應該都是一樣，二十三四歲是最佳的學習時間。投行工作強度大，沒別的更好的辦法應對。所以一要鍛煉好身體，二是心情郁悶的時候找好朋友吐槽，傾訴發洩出來。過了分析師階段，大家的選擇便會出現分化，有人會離開，有人會留下。”

一般留下來的是需要投行這份薪水的或者非常熱愛投行工作的。這句話，荔荔沒有說。她相信幾年後她們會有自己的體會，也會做出自己的選擇。

她盡可能的把自己過去兩年的心得傳遞給新人。像心情郁悶的時候，靠騎車和巴西柔術出汗，靠瑜伽靜心，效果都還不錯。周末，她也會跟張意小聚，倆人聊天放松。

另一個女孩子說道，“下班後只想在床上躺着，沒心思，也沒精力去運動。”

“那就看一場電影。兩三個小時是很寶貴的碎片時間，做點讓自己身心都愉悅的事情。”荔荔建議。

最先說話的女孩又問，“lili你過去兩年也是這麽過來的嗎？抓住一切碎片時間騎車、巴西柔術、瑜伽？”

荔荔說：“嗯。剛開始一周一次瑜伽課和一節巴西柔術課，占用午飯時間或者夜裏在辦公室等待大老板和小老板反饋的時候。現在也是。不太忙的時候，用午飯或者晚上時間鍛煉。不過，有個前提就是要做到working hours真正的高效。不然，老板也不會那麽仁慈。慢慢來，真難受的話，大哭一場也是好的解決辦法。”

荔荔給新人打雞血的時候，意氣風發。

沒過多久，輪到她自己難受的時候，她捂着肚子蹲在小區門口，疼得一步也都不動了。這一刻，她欲哭無淚，早知道白天少喝兩杯冰美式了。

疼痛不是突然來襲的。她出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有痛感，在出租車上倒是疼得擠出了幾滴眼淚。她在附近藥店買了止疼藥，堅持着走到小區門口，疲憊的身體罷工了，雙腿艱難得擡不起來。

“怎麽了？”又是葉晴塵。他見完一家香港的服裝品牌代理商，剛回小區口便見到蘇荔荔突然蹲下來。原以為人突然暈倒，他慌忙跑過來。

荔荔聽到聲音，揚起疼得蒼白的臉。見是認識的人，她捂着肚子氣若懸絲，“噢，是你呀。我肚子疼，這會兒沒力氣站穩。”

“什麽位置疼？是痙攣還是急性炎症？”葉晴塵彎腰攙扶起荔荔，過程比較紳士，除了一開始用手掌接觸到她的身體，後續一直使用左臂的力量支撐着她。他還問道，“我送你去醫院？這兒離養和不遠。”

荔荔靠着他站穩，踢掉了腳上的鞋子。她今天雖然沒穿高跟鞋，不過腳上這雙新買的船鞋，磨腳後跟。不合腳的鞋子也是剛才她走不動路的原因之一。

身體舒展了，荔荔才搖頭，“不用。我是痛經，通宵加班，下午又喝了兩杯冰咖啡。沒大礙，回家吃止疼藥睡上一覺就好了。”

葉晴塵下意識舒了口氣，心裏劃過一絲慶幸，還好疼痛的根源清晰明了。“确定嗎？家裏有藥嗎？”

“剛路過藥店買了藥。”肚子還疼着，她有氣無力地指了指包裏的藥袋。

荔荔的身體雖然靠他的胳膊力量支撐但依然站不穩，更別提走路了。

葉晴塵攙着她，覺得這麽站着無濟于事。他說，“我送你回家。”

他再次彎腰撿起她的鞋子和包，說了一句抱歉。

荔荔便被他淩空抱起。她慌張之中下意識伸手攬住他的脖頸。

說實話，這一刻荔荔心裏并沒有一絲旖旎的情緒。被抱起的姿勢并不太舒服，不過對于前一分鐘她渴望天降一個全自動輪椅，下一分鐘便來了“人形移動輪椅”，她已經很滿足了。

葉晴塵抱起她的時候，一手襯着她的裙擺，一手放在她的開衫外面。

荔荔感激他的這份尊重，“葉晴塵，在戶外你一定是非常可靠的驢友。”

“我習慣一人獨行。只有公司需要拍片或者團建，我才跟人結隊而行。”葉晴塵實話實說。

荔荔從他的肩頭移開，上半身連帶着腦袋向後仰，拉遠距離觀察他的神情。她眼球在眼皮下提溜轉動，表情比剛才的蒼白生動了不少。“這就不誠實了。你周五剛邀請完我。”

葉晴塵被她瞥的那一眼，恍惚了一下。他箍緊雙臂将人往懷裏帶，面上并不顯，只是說道，“別動。”

荔荔老實了，主動控制着上半身向他的方向收，下巴抵在他的肩頭。她閉上眼睛轉移靜谧時刻被放大的疼痛感。

遠處的空氣總是夾雜着大海的氣息，近處的空氣卻恬淡如白開水，無色無味。

不出汗、不用香水、儀表整潔的男生在她這裏是莫名的加分項。

或許是因為她已經讨厭了辦公室裏各種混合男香味道，想要返璞歸真。也或者是此刻激素水平紊亂的她對眼神幹淨清澈的男生賦予的各種濾鏡。

就這樣，在由她和他組成的純粹的小氣候圈裏，經過二十四小時高強度工作後的蘇荔荔昏昏欲睡。

葉晴塵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默默加分了。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控力，被她那又濃又密的卷發一點點瓦解。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脖頸對女生的頭發這麽敏感。

長發纏繞着葉晴塵的脖頸，一絲一縷，絲絲縷縷随着他的步伐和呼吸小幅顫動着。在他快要喘不過來氣的時候，16層到了。

“噢。到了。”荔荔在電梯門打開的時候睜開眼睛，指路說，“出電梯右轉，西側那戶。鑰匙在包裏。”

人被放下，門開了。

葉晴塵本想将包和鞋子放門內，但見她臉色依舊蒼白，于是又伸手扶着人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