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7章

女性一旦對男性萌生可憐之意,哪怕只有一絲絲,便會心軟。心軟的蘇荔荔決定要帶葉晴塵去盧吉道走路。

看維港的日落和城市的夜景是次要的,陪着他打發無聊的時間罷了。

他無聊不無聊,她其實并不太清楚,不過她自己是真的無聊。

出門之前,她特意換上三年前在加州買的Rocky Mount的T恤和運動短褲。倆人站一塊,很有情侶的意味。

“你幫我拿一下墨鏡。”荔荔把手裏的墨鏡遞給葉晴塵。自己張開雙臂開始擺弄自己頭發。

她有一頭美麗的頭發。小時候因為頭發,她跟扯她小辮的小男生幹過架。除了沖刺高考的那一年,她留過齊肩短發。最近這幾年,她一直是長發。雖然沒有長發及腰,也有及背的秀發。她運動的時候,頭發要麽盤起來,要麽辮起來。

這會兒她将頭發向後攏。很快一個随意的長辮順着右肩垂在身前,辮尾用真絲發帶打結。

下午四五點鐘的太陽還有些耀眼,燦爛明媚的陽光卻萬萬不及神采奕奕的青春面龐。粉色絲帶在靈活的手指之下迅速換了花樣。麻花辮是可愛的,是屬于青春的。

好看極了。葉晴塵說。

荔荔從他手裏抽走墨鏡,戴上後才偏頭,“那是。我挺希望別人誇我工作能力強的時候,也一并誇我的美貌。誇我漂亮的時候,別忘了我是學霸!”

葉晴塵捕捉到她的言外之意,果斷誇道,“美貌與智慧并存。”

“我爸媽給的。”荔荔甩了甩頭,辮子沒甩起來,發帶倒是飄了起來。

葉晴塵毫不吝啬地繼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修行。你守住了智慧和美貌,還将它們發揮的恰到好處。”

荔荔嘴角一勾,似乎是沉溺在花言巧語中,“哎喲,我相信你不是洋鬼子了。”

“本來就不是。”葉晴塵無語地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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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荔在自己定義洋鬼子前面添加了形容詞,“那就是假洋鬼子。”

她的話音剛落,山道迎面跑來一只小狗,沖着她汪汪叫個不停。葉晴塵上前擋在她身前,小狗的主人追了上來拉緊狗繩,開口呵斥小狗。

小狗被主人拉着走遠,荔荔心有餘悸地扭頭瞪着小狗的屁股,憤憤不平地問,“那只博美為什麽兇我?”

假洋鬼子說:“它看你的發帶比它的發卡漂亮,嫉妒了。”

小博美的腦袋上頂着一個小啾啾,它的主人給它帶了一個粉色發卡。塑料材質的粉色比真絲材質的粉色遜色不少。

荔荔收回目光,聲音沉沉着說,“被一條狗嫉妒,并不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葉晴塵繼續安慰她,“換個角度想,嫉妒是正常的。世界就是被嫉妒的情緒推動着向前的。”

“你在忽悠我。請問,一條狗如何推動世界向前?”荔荔叉着腰,挑眉問他。

“當然是借由人來完成,狗只需要将情緒傳遞給它的陪伴對象就成。也有不嫉妒的狗狗,像吠日的蜀犬,它對着太陽哇哇大叫,其實是表達開心。所以,剛才那只狗也可能是在高興。”洛杉矶長大的中國人懂得真不少。

不過,花言巧語這次失效了。荔荔歪着頭,“你接着忽悠。”

葉晴塵輕扯唇角,“好吧,那條狗是在兇你身旁的我。因為我醜。”

荔荔一臉無語,“你倒也不至于睜眼說瞎話。”

葉晴塵笑了起來,“我當這句話是誇獎了。”

“葉晴塵,你可真會自找臺階。”

“跟我黃爸那個北京人學的。”

“我在北京念了四年書,怎麽沒遇到這麽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像巴蜀的太陽,是稀罕物。”

“葉婆!”

“這個沒聽懂。”

“你太能自誇了。”

倆人都是戶外運動的個中強手,太平山的高度對他們而言只是熱身的強度。他們在山道上步履輕松,聊得話題也天馬行空,碰到景致好的觀景臺,會駐足多停留幾分鐘欣賞美景。

葉晴塵心情不錯,他也能感受到蘇荔荔的心情更好。他有幾次想要拉過邁着輕盈雀躍步幅的姑娘,幫她躲開迎面走來的行人或者躲開別人拍照的現場。

好幾次,他擡了手,還沒來得及,姑娘已經自己躲開了。他只抓到了她的身影留下的運動軌跡。

好在經過兩三次之後,他也徹底放下了無所适從的手。因為她不需要旁人時刻照顧着。

荔荔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到山頂。既然盧吉道她能來,鐘子良也能來。只是,讓她感覺驚訝的是鐘子良身旁的人是張意。

蘇荔荔停下了腳步,葉晴塵也随着她一起停下。他順着她的眼神一起看向斜前方。

男孩和女孩倚着步道的欄杆,肩膀貼着肩膀一起看着山下的維港。期間,男孩不知說了什麽,女孩笑得前俯後仰。東倒西歪的女孩一不小心碰到圍欄右邊其他登山客,她揮手道歉的時候,眼睛的餘光才瞄到了身後不遠處的蘇荔荔。

葉晴塵在女孩看向荔荔的那一秒鐘,也扭頭看向了荔荔。他不關心那對男女的關系,只關心身旁人的反應。

張意臉上的笑意沒來得及收回,眼睛裏的情意更是來不及掩藏。荔荔全部捕捉到了。原來如此,一切都有了解釋。這一刻,荔荔居然理解了張意,盡管她在前一秒鐘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去說服張意。

荔荔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拉住不明情況的葉晴塵轉身。她要走一段回頭路,從別的步道上山頂,不是為了避開鐘子良,而是為了躲開張意。

“荔荔!”男生喊的。

“荔枝!”女生喚的。

身後先後傳來兩道聲音,顯然既然撞破了,蘇荔荔并不能順利退場。

“葉晴塵,你幫我攔住這個男的。”荔荔交待了葉晴塵一句,又扭過頭。她自始至終都忽略鐘子良,徑直走到張意身邊。她拉住好友的手腕,拐到岔路口的另一條安靜的上坡路。

張意有些害臊,有些忐忑,還有些說不上來的複雜。她既有被撞破多年秘密的尴尬,更多的是自己曾經的掩飾甚至謊言在此刻都成了挂面子的無形利器。

荔荔看着好友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雙手的拳頭握緊又松開。她選擇了先發的坦蕩,“一一,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他是誰,根本不用明說。

張意抿住雙唇,猶猶豫豫了一陣子才說,“大二,我和他在一個社團的時候。”

“他知道你喜歡他嗎?”荔荔問。

張意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更加複雜的笑容,“你去交換的那個學期,我跟他表白。他拒絕,不過也承諾會替我保密。”

荔荔看懂了她笑容背後的複雜,卻發自內心的難受,替張意難受。“因為他保密,你更愛他了?你有沒有想過那是因為他有賊心沒賊膽呢。他沒勇氣承擔先後跟一對好朋友談戀愛引發的別人對他的指指點點,甚至是對他人品質疑的負面輿論?”

“他這麽多年一直沒再談女朋友。”張意說着聲音越來越小。

荔荔的語調卻越來越快,“所以呢?你又在幹嘛,上趕着自苦?更何況,你怎麽知道他私底下沒跟別人玩過露水情緣呢?”

張意低頭深呼吸了一下,說,“我想給自己一個解脫,要麽成功,要麽成仁。”

荔荔上前握住好友的胳膊,企圖搖醒她,“成功或者成仁的代價哪怕是你自個?”

“荔荔,你不懂。”張意躲開荔荔的眼神說。

在張意看來,荔荔什麽都有,美貌、智慧、家世和財富。荔荔什麽都不缺,即便在旁人看來覺得她缺少的東西,也是她主動不要的。

張意她自己的一切都是努力和主動争取來的。這一回,哪怕結果不會遂人意,她也要争取一把,否則永不甘心。

荔荔松開了她的胳膊,有些話便脫口而出。“我是不懂。因為我從來不會讓自己成為男人有賊心沒賊膽的遮羞布,也不會把自己放在愛情拯救者這麽冠冕堂皇的位置,更不會接受男人的規訓從而寬衣解帶還大喊着戀愛自由,性**愛自由!”

“我沒跟他上床。你不用把話說的這麽難聽。”張意這才第一次與好友的眼神交彙。先前她是心虛,不過此刻說這句話,她還是有底氣的。

“如果他要求呢?”荔荔繼續追問。

誰知這句話徹底惹惱了張意,“蘇荔荔你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的。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的,我争取自己的愛情,有錯嗎?值得你這樣嘲諷嗎?”

荔荔說,“我沒有嘲諷。一一,鐘子良不是良人。更何況,他不愛你。”

張意擡高了聲調,“對。你的前男友,他愛你。你開心了,高興了,行了嗎?我受夠了居高臨下諷刺一切的蘇大小姐!”

“他只愛他自己。”可惜,荔荔的辯駁,好友并沒有聽到。

張意跑走了。

沒一會兒,葉晴塵過來。小陡坡似乎是個結界,一下子把這裏跟不遠處喧鬧的步道隔開。

荔荔目光沒有焦點的看着斜前方,在密密麻麻的樹葉間隙也能影影綽綽看到城市漸漸亮起的燈光。

時間就是在一盞盞燈光中流失的,帶走的不僅僅有白晝,還有曾經的朋友。

她跟張意在大一認識,大二在同一個小組寫案例分析從而熟悉,大三一起申請暑期實習和準備面試成為好友。後來她們一起來這裏,也曾在深夜加班後一起罵上司、罵客戶、罵公司、罵工作、罵香港。

荔荔曾經以為她們在遙遠的将來或許因為在不同的城市,才會疏遠。萬萬沒想到,時間和空間還沒來得及分開她們,一個男人先跳出來離間。

真尼瑪,萬惡的愛情!

一束光和一陣車鈴聲先後而至,從山頂而下的騎車人匆忙趕路下山呢。葉晴塵伸手将站在山路中央的蘇荔荔拉到路邊。荔荔從思緒中抽離,問道,“剛才我們倆的話,下面能聽到嗎?”

“我只聽到她的最後一句。其他人離得遠,應該沒聽到。”葉晴塵說。

他站在上坡的路中央,鐘子良原本就沒想跟上,一見他的架勢便停了下來。之後,鐘子良往坡上看了一眼,又扭頭瞅了葉晴塵一下。葉晴塵還禮節性地對鐘子良微微點頭。

鐘子良曾問葉晴塵,“你和荔枝什麽關系?”

“戀人。你呢?同學還是同事?”他回答地底氣十足,反問地漫不經心。

鐘子良并沒有回答,朝山上又看了一眼,扭頭轉身回圍欄邊。葉晴塵才會說別人應該沒聽到。

荔荔噢了一聲,繼續說,“我沒勸住她,好像還添亂,搞砸了。”

葉晴塵從聽到的有限碎片信息裏提取到了有效信息。她應該不愛他,她又愛慘他,他不知道還愛不愛她,但是他或許是不愛她。她不想她愛一個不愛她的人。她卻執意要愛一個她愛的人。

他不敢篤定自己猜準了三人之間的愛情糾葛,但确信蘇荔荔對那位姑娘的友情是真摯的。

他開解她說:“跟你關系不大。不過誰在情感上還沒糊塗過呢!”

說者無心,聽着有意。“什麽意思?說誰呢?”

“sorry。我說錯話了。”葉晴塵爽利地道歉。

荔荔悶悶地說:“也不算說錯話。鐘子良就是我黑歷史的前男友。”

當事人之一也承認了,那麽他恍惚聽到的那句前男友也算是間接得到證實。也許,這就是蘇荔荔口中能留千年的禍害吧。

相對禍害,他更好奇好人。好人的重要性級別高,但是禍害帶來的負面影響的緊迫性更強。

“說到黑歷史,我十歲那年去戶外遇到棕熊,當時被吓得差點尿褲子。”葉晴塵冷不丁地說,企圖用自己的黑歷史來轉移她當下低落的情緒。

荔荔擡頭問道,“差點的意思是有還是沒有?”

“當然是沒有。”

“等等。葉晴塵你臉紅了。那就是有啦!”

“我沒承認,是你以為的。”

荔荔輕笑道,“薛定谔的貓,葉晴塵的……”

葉晴塵打斷她說,“最後一個字也可以是薛定谔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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