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14章

荔荔又是在一個午夜才出辦公室。邁過辦公樓大堂的門,門口站立的人讓她有些恍惚,以為是加班到頭暈腦脹後的錯覺。

她偏着頭,眨了眨眼睛,人依然在視野裏。不僅如此,他悠悠地迎上來,接過她手裏的包。

“你怎麽來這兒?”她問來人。

“消食,一不小心便溜達到這裏。”來人回答。

是,也不是。

他從葉家離開,先回家洗去一身的污穢。十八樓的門,敲了又敲,沒人應。他便下樓散步到中環。在寫字樓下觀察着一個、兩個……九十九個加班的人出辦公樓,或是叫車離開,或是抽煙提神,或是仰頭看被夜燈閃亮的天空。

他們的面孔上或許疲态,或許純良,或許精明世故,或許野心勃勃。無論哪種,在葉晴塵眼裏,都比葉家晚宴的面孔賞心悅目。

當最讓他賞心悅目的面孔出現時,他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笑臉。

荔荔被他的笑,晃得有一刻心神紊亂。她眯着眼睛,既是歇神兒,也是理智歸位。她慵懶地問道,“你不是一直很克制嗎?什麽山珍海味居然讓你破例?”

“有些食物吃一點就膩味,吃一口便堵得慌。”葉晴塵笑着回。

荔荔睜開眼睛掃了他一下,沒好奇原因。“說出來讓你嫉妒一下。我的晚飯吃得還算舒心,雖然是在公司的會議室吃的。”

她先前并沒有告訴他,姐姐和姐夫今天來香港。

“好。我嫉妒三秒鐘。”葉晴塵看着她雖然加班卻依然清澈的眼眸,忍不住問,“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你晚上喝酒了?”荔荔擡眸。

葉晴塵搖頭,雖然沒有得到口頭的應允,不過也沒有得到明确的拒絕。

Advertisement

他上前半步,伸出雙臂将人攬入懷中。

午夜的寫字樓下偶爾會有行色匆匆趕着回家的人。在這所城市裏,一對男女在午夜擁抱,似乎是應該發生的場景。行人瞥見後會會心一笑,會片刻駐足,唯一不會上前打擾。

不過,荔荔完全沒有精力去留意周圍的環境。他的身上只有清爽的氣息,依然沒有人工的香味,更沒有酒精的臭味。舒服的氣息,讓她發脹的腦袋放松下來。

這個擁抱時間不長,葉晴塵拿捏親昵的度越來越精确。他在蘇荔荔抱怨之前松開雙臂。盡管他想把她跟半山上的龌龊事兒完全隔離開,只是現在他還沒想到更好的辦法,也沒十足的立場。

沒有,便去創造。

他自然地牽住她的手腕,笑了笑,“回吧。”

打車回。出租車的後座上,葉晴塵一直沒松開她的手。

荔荔擡眼望向今晚格外主動的人,正好對上葉晴塵帶笑的眼眸。他有一雙好眼睛,這與他不怎麽與電腦打交道有關,眼睛也清清亮亮。兩廂對望,車子在午夜的港島行駛,車窗上映着街道兩旁的霓虹燈,斑斑點點,暧昧叢生,纏綿發酵。

這一刻,她看到了他的認真。

這一瞬,她也意識到自己被這份認真吸引。

就在心不受控地敲擊着的時候,荔荔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扭過頭看向窗外的風景。她把人拉入局中,又自以為是地想要把游戲局坐實到底。然而,當事态的走向漸漸不受控,她分不清是自己是莽撞大意,還是太自以為是。

車程很短。車子停穩的那一刻,荔荔推門下車,留下葉晴塵付錢和拎包。

“惹女朋友生氣啦,還不快去追?”一路上安靜開車的司機忍不住提醒後生,“女人生氣不立刻哄好的話,會很麻煩的。”

“謝謝您。”後生不緊不慢地把大面額紙幣遞給司機,并讓司機留着找零。他站在樓下仰頭看着荔荔家的方向,忍不住又笑了。

葉晴塵并沒有在樓下停留很久,乘坐電梯來到十八層。家門口,蘇荔荔抱着雙臂靠着牆等自己的包和鑰匙。

“我來。”他在荔荔伸手接包時說。

開門亮燈,一氣呵成。動作幹脆利落的,讓荔荔不好意思責備他先前的慢悠悠。她進門随意地踢了他一腳,提醒他該走了。

“我再預支一下福利。”葉晴塵說着又環住了她的腰,戀戀不舍地貼在她耳邊說,“蘇荔荔,晚安。”

荔荔看着他,“葉晴塵,你今天有點放肆。真的沒喝酒?”

“酒壯慫人膽。我又不慫,真要放肆的話,不需要酒精。”葉晴塵為自己辯解。

也沒受欺負嗎?這是蘇荔荔舌尖上的話。葉家老一輩的人,個個刻薄。他作為大家族裏的孤兒,恐怕沒少受欺負。荔荔心想。

不過她沒說出來,因為這時候她的腦袋快轉不動了,擔心萬一對面說出讓她無力招架的話。

她舌尖一轉,語氣不由得軟綿,腔調裏喊着撒嬌,“今天不太公平。我上了十五個小時的班,腦細胞處于半罷工狀态。算了,不跟你計較。”

葉晴塵聽着荔言荔語,嘴角噙着笑,趁她不備偷襲她的唇角。

他果然不需要借助酒精,雖然剛剛的行為算不上放肆,不過切切實實是他主動送出的第一個吻。“睡個好覺,晚安。”

蘇荔荔聽到咔嚓一聲,門被關上。她站在門內用指尖撫摸着微微發燙的唇角,扯出了一個更大的笑容。

洗漱睡覺,果然一夜好夢。

睡足之後還是要加班的,不過周六的班加到下午四點多鐘便散了。荔荔出辦公樓,看了眼手表。不錯,周六還有七個小時的黃金時間,争分奪秒利用起來。

她于是想到了可以遷就自己的人,随即撥通了電話。“你在哪兒呢?”

“跟Bailey在一塊喝茶。你下班了?”葉晴塵問道。

荔荔說,“嗯。我原本想問你要不要騎車去大帽山。”

“這會兒不成,那邊在下雨,大帽山肯定有大霧。霧天夜裏騎車不安全。”葉晴塵查看了天氣之後說。

“好吧。我沒查天氣。”

“你先回家。我一會兒回去找你。”

等葉晴塵從Bailey的茶局上脫身,一下車便看到跟小朋友搶秋千的蘇荔荔。她拿三局兩勝的石頭剪子布與一支冰淇淋跟小朋友交換了十分鐘的秋千使用權。

“大姐姐欺負弟弟妹妹喲!被我瞧了正着。”他走上前調侃道。

“是阿姨。”荔荔糾正他,“我小侄女和侄子比他倆大,實在沒法稱呼自己是大姐姐。我在十三歲還是小朋友的時候,就已經是小姨了。”

葉晴塵想起自己在一歲的時候就已經是小叔叔了,于是也沉默。

荔荔坐在秋千上,不費力的蕩着。葉晴塵握着秋千的繩索問,“蘇荔荔小朋友想不想體驗飛翔的感覺?”

“并不。如果想體驗,我會去飛滑翔傘。”荔荔拒絕,“我只是喜歡秋千搖晃的感覺。”

“你會滑翔傘?”葉晴塵問道。

荔荔說,“有個初級證,自由地飛一飛還是夠用的。”

葉晴塵動作停頓了一下,“在加州學的?”

“嗯。不過只在加州飛過。一個人飛,心裏還是怯怯的。”荔荔補充信息。

他握着繩索的手指有些僵,心裏清楚地知道為什麽她一個人飛會膽怯。他默默清了清嗓,聲音低沉,帶着承諾,也帶着一絲不易被察覺的請求。“以後我帶你飛,我是老司機。”

荔荔完全不知身後人複雜的心理活動。她只是聯想到互聯網上賦予老司機別樣的意思。她扭頭,扭過臉,別着眼,打趣道,“你知道老司機啥意思嗎?”

葉晴塵愣了一下,疑惑地傾身問道,“老師傅的意思,不對嗎?”

“對!”她扭回頭憋着一臉壞笑,将回答的腔調拖得悠長。

“你一定是蒙我。”葉晴塵晃起繩索,秋千和人被緩緩送出又蕩下。

蘇荔荔緊緊握住繩索,抱怨道,“葉晴塵!你吓我一跳!”

“我道歉!晚上請你去聽演唱會作為賠禮,如何?”他把兩張門票在她眼前晃了晃。

“誰的演唱會?”蘇荔荔心底有預感不會那麽巧吧。

事情真是巧合給巧合開門,巧到家了。票被從身後遞過來。她一瞧,果然是溫澤的演唱會。

葉晴塵上午看到新聞後才拜托Bailey幫忙弄兩張票。

“不想去?”他沒有從她臉色看到發自內心的欣喜,連忙問道。

“沒有不想。晚上可能會有驚喜!”荔荔抿了抿唇,斟酌了措辭。

葉晴塵好奇地詢問,“什麽驚喜?”

“現在揭曉就不是驚喜了。”荔荔眨眨眼賣關子。

顯然,蘇荔荔預先說的驚喜并不是在場館內碰到張意和鐘子良。

曾經的好友隔着三四排的距離相互別扭地注視着對方。倆人的唇角都抽動了一下,又都較着勁,彼此誰也不先開口。倒是鐘子良喊了一聲荔荔,不過蘇荔荔連眼神的餘光都沒分他。

葉晴塵朝鐘子良和張意點頭示意後,低聲跟荔荔說,“要麽你們倆用嘴巴代替眼神交流,要麽我們先過去落座別擋着別人。選一個?”

“我過去了。”荔荔朝斜前方丢了一句話,便邁開步子離開。

然而她走了兩三米之後,依然不甘心地回身。快步返回到原來的位置,她沖着張意喊道,“張意,上次我有錯,你也有錯。我錯了,我在這裏道歉。但下次見面你要先開口,不然你就是心虛,就是膽小鬼。我一向瞧不起膽小鬼,你知道的。”

蘇荔荔扔下這句話,甩了甩頭發扭頭離開。走到葉晴塵身邊,她主動牽起他的手,走向他們的座位。

“你可真孩子氣!”葉晴塵落座後偏着頭對她說。

“不然呢?”荔荔反問。

“孩子氣的人都可愛。”

“我假裝的。我和她如果因為一個男的就此走散,太掉價了。”

“她現在看起來挺開心的。”

“鐘,那個人吧,挺僞君子的。他将來一定會攀高枝把自己高嫁出去。”

當年她打了鐘子良一巴掌,他頗有骨氣地分手,斷得幹幹淨淨。不過,随着後來有關她爸爸的身份在同學之中傳開,鐘子良才又有出現在她視線裏。但是這些話,她又不能明着告訴張意,怕傷她的自尊。

“不說他了,倒胃口。我姐跟姐夫也要來演唱會。你一會兒別亂說話。”荔荔叮囑道。

這才是驚喜。

葉晴塵看着她,勾着唇角笑,“這麽快見家長,看來你對我挺滿意的。”

荔荔斜他一眼,“你倒是挺敢想。你在他倆那裏就是小葉。他倆說了小年輕談朋友而已。想談就談,不想就散。”

害怕一言不合就被分手的葉晴塵,不敢亂說話了。

不過,這天晚上,他并沒有見到真正的驚喜。

華歆和虞時南在趕來紅館的路上,接到來自北京的一通電話,孟化鯉減刑提前出獄。

孟化鯉當年因內幕交易罪被判處七年有期徒刑。如今他提前出來,孟家父母并沒告訴他倆。孟家父母除了一直懷疑他們夫妻在許曉薇實名舉報孟化鯉內幕交易的事情上出過力,也是怨他倆這些年不願意把孟家的孫子許箴送回北京。不管是因過往的交情,還是因現實的誤會,華歆和虞時南都必須第一時間趕去北京。

蘇荔荔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只知道他們臨時有急事要處理,已經掉頭去機場了。

沒有驚喜,那便專心聽演唱會。

畢竟在紅館,如此近距離的觀賞溫澤在舞臺上的吉他solo,實在是視聽上的享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