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15章
葉晴塵跟蘇荔荔相處的時間變長,漸漸發現蘇荔荔性格的更多面。
比如工作壓力大的時候,她的情緒會極速跌到谷底。不過情緒反彈也很快,補了覺或者曬會兒太陽,她就像充了氣的氣球,迅速飽滿起來。
蘇荔荔的正向情緒跳躍幅度和調節速度,堪稱世界第八大奇跡。
她也會在例假來之前的幾天裏格外暴躁。以前她靠喝冷飲降躁,但經過上個月驚天動地的痛經,再不敢肆無忌憚。她又沒尋找到更好的替代方法。
九月末的這幾天,早晚在她面前晃悠一次的葉晴塵變成了情緒發洩口。
“沒完沒了下雨。再下下去,城市要發黴長蘑菇了。煩死香港的破天氣。”荔荔在遷怒。這天也只是在她上下班的時候才下了一會兒雨,不過并不耽誤她想吐槽毛毛rain。
“我今天晚上就給龍王托夢,讓他去中國的南海下雨。”葉晴塵在小區門口接到人,送她上樓的時候逗她說。
“晚啦。它已經嚴重困擾到我。”荔荔心情煩躁了一整天,俏皮話并不能緩解半分。
“不喜歡雨的話,加州歡迎你。明年來加州念書吧。加州歡迎蘇荔荔。不信的話,你聽。Seems it always rains in southern China. Seems 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南中國似乎總在下雨。加州南部似乎從不下雨。)
葉晴塵蠱惑着她,不惜哼唱起來《南加州不下雨》這首經典老歌裏的歌詞。不僅如此,他還把南中國改編進去。當然,加州歡迎蘇荔荔是化用了北京歡迎你的調調。
荔荔拍打他的胳膊,“你真以為我不聽英文歌呀。It pours man it pours.大兄弟,它一旦下就是傾盆大雨。”
“對。It pours,雨勢比毛毛rain要大。想發蘑菇都發不了。”葉晴塵用起了荔荔發明的中式混搭詞彙。(注:毛毛雨的英文是drizzle.)
“葉晴塵,你好無聊呀。”心情不好的荔荔雙标得厲害。
無聊的人清清嗓子,“嗯,水平有限,正在努力哄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樂。”
荔荔取出鑰匙開門迎他進屋,“蘑菇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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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身後。”葉晴塵把雙手背在身後,擺出老幹部的經典姿勢走到沙發旁。
荔荔抱住他的胳膊,往他身後掏,“我倒要看看你背後究竟有沒有蘑菇。”
葉晴塵在她的手觸到自己癢癢肉的時候,身子一軟,順勢倒在沙發上。荔荔也被他帶着倒進他的懷裏。
身後有沒有蘑菇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的關鍵是倆人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地倒在一起,荔荔在他身上蹭着想要起來,又被他攔腰箍住。
荔荔貼着他的胸膛聽到他加速的心跳。她似乎發現了葉晴塵對她的頭發特別敏感,腦袋故意在他懷裏蹭來蹭去,手指捏住一縷頭發在他喉結處打圈圈。
葉晴塵啞聲警告,“別動。”
蘇荔荔安靜了下來,後知後覺才知道頂着自己大腿的是不能摘的蘑菇。她在自作自受和忍俊不禁之間選擇了後者。
她撲哧笑了出聲。不僅如此,她還湊到他的耳邊将這個帶顏色的笑話分享給蘑菇的主人。
葉晴塵從氣息紊亂到哭笑不得只需要一句破壞氛圍的笑話。他敢肯定自己在之後相當長一段時候将會無法直視任何蘑菇類的食材。
欲望并未消散幹淨的他将控訴的情緒傳遞給了憋笑的姑娘。“蘇荔荔,你真是破壞氛圍的一把好手。”
荔荔調整姿勢,坐到他的腿上,環着他的脖子,眼波一橫。“我相信你的自控能力。”
葉晴塵又差點中了美人計,他的手指撫摸着她的肩胛骨。“這種時候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荔荔雙手握住他雙手,慢慢地将他的雙手歸為到他身體的兩側,“怎麽會。你要相信你的十指姑娘會幫你的。好了,你該回家了。”
葉晴塵剛剛還順從聽話的雙手,反過來握住了蘇荔荔的手腕。
幾乎在一瞬間,他的鼻尖抵住她的鼻尖,惹得荔荔下意識地顫栗。随即,他含住她水潤的雙唇,舌尖纏綿又霸道。
在蘇荔荔喉間嗚咽聲透出的時候,葉晴塵又選擇了撤離。
真正的放肆是這樣的。蘇荔荔只是虛張聲勢的老手。他這個沒有實操經驗的“老司機”,臨時接管了方向盤。
荔荔避開他的眼睛,伸手給自己倒水,一邊埋頭喝水一邊發出嗯嗯嗯的聲音。
葉晴塵盯着她水潤的眼睛和嘴唇,“蘇荔荔,你先放火,我後點燈。”
荔荔立刻做出暫停的手勢,“咱倆扯平了。”
他說,“快去洗漱,我們明早見。”
“不送。長蘑菇的小夥。”蘇荔荔抿了唇,說。
“晚安,采蘑菇的姑娘。”他走到門口又殺了回馬槍。
隔天還有一個關于蘑菇的小插曲。荔荔跟項目組的小同事去辦公樓下新開的餐廳吃午飯。同事問她,“要不要嘗嘗他們家的蘑菇可麗餅?挺好吃的。”
荔荔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後搖頭拒絕,“我點別的。最近不吃蘑菇。”
“怎麽,吃膩了?”小同事問道。
荔荔鎮定地說,“過敏。”
同事說,“我以後給大家訂餐的時候,幫你避開蘑菇。”
之後的幾個月直到荔荔離職,她的工作餐中再也沒出現過蘑菇。那是後話。
當下最開心的是忙碌的三季度總算過完了。
十一的小假期,她沒回家,也沒跟着爸爸和王姨去旅游。中秋節假期,爸爸來港陪她過。她不想十一假期自己再打擾倆人的二人世界。于是,她便計劃利用離開前的假期和周末把香港重走一遍。
交通工具為自行車,游伴是葉晴塵。
第一天,他們騎車去了大帽山。因為連日下雨,那天天氣依然沒有放晴。山裏的霧很濃,上山之前倆人的手機做了綁定,避免在濃霧中走散。
“累嗎?需要休息嗎?”爬坡的時候,葉晴塵多次詢問。
“不用,繼續。”荔荔每次都嫌他啰嗦。
蘇荔荔這人不怎麽喊辛苦,哪怕爬坡真的很吃力。她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登頂,仰頭大笑,“大帽山真是名副其實的大霧山。我在大霧山成仙兒了!”
“東方的仙人是不是不能談戀愛?”他打趣問道。
“都大道成仙了,誰還惦記小情小愛!”荔荔瞅了他一眼,開起玩笑,“不過,你不适合修道。你适合出家,我看你很有慧根。”
“這種說法很法海。”葉晴塵說。
“什麽意思?”荔荔問。
他抿嘴一笑,“像是哄騙許仙當和尚的老法海!”
荔荔想到影視劇裏老法海的形象,白他一眼,送他一個字“滾。”
他用腳輕輕踢了一顆小石頭,嘴裏配合着念,“like a rolling stone”(鮑勃迪倫的歌,《像一顆滾石》)
不出家,不當和尚。不修道,不當飛仙。當一顆俗世裏的滾石,挺好的。
下山的時候,車子帶着人自由飛馳。他一句,她又一句,山路上飄蕩着民謠搖滾《Like a rolling stone》的歌聲。
假期的倒數第二天他們去了西貢。在初見的海邊,荔荔問他,“那天你來西貢幹嗎?”
“見了我爺爺的律師,他退休後住西貢。我爺爺留給我的一些東西要我過完二十四歲生日才生效。我之前回來都匆匆,便一直拖到那時候才來簽字。”葉晴塵說。
荔荔扭頭看了他一眼,葉老太爺留給孫子的東西不是小數目。這人居然滿不在乎,一直拖到二十六歲才回來辦理。該說他是太信任人呢,還是太淡泊錢財呢。
她抿唇笑了笑,又問,“你當時怎麽選擇在這兒停呢?”
葉晴塵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鐘,決定打直球,“看到你在,我才停下歇腳。”
“啊?”荔荔被直球打得猝不及防,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我不能對你一見鐘情嗎?還是不能在久別重逢後對你二見傾心呢?”葉晴塵說的時候嘴角上揚憋不住笑出來。
荔荔切了一聲,明顯不信的語氣說,“這是我那天晚上腦袋發暈後的胡言亂語。葉晴塵你是在糊弄我吧?”
“你猜?”葉晴塵低頭垂目苦笑,而後側頭看着她說。
荔荔把先前架起來的墨鏡又放回鼻梁,甩甩頭,“不猜。愛咋地咋地。”
葉晴塵想要穿透墨鏡看清楚她的眼神,不過似乎只能看到他自己的縮影。他不太甘心,追問道,“你不在乎真相?”
蘇荔荔擺手,“你不是會一見鐘情的人。咱倆有點像,我了解你對待感情的态度。另外我也沒失憶,久別重逢更不可能。”
葉晴塵勾起唇角,“你再想想。說不定咱們以前真見過,還說過話呢?”
荔荔終于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她皺起眉頭認真思索,依舊未果。“在哪兒見過?洛杉矶嗎?Santa Monica?Huntington Beach天文臺?”
賞落日,去沖浪,看夜景,洛杉矶最浪漫的地點都被她點到了。可惜,當時都沒有他。葉晴塵遺憾又嫉妒。
他戴上自己的墨鏡,甩頭說,“慢慢想,我不設時限的。”
“有沒有獎勵?如果有激勵,我的動力可能會足一些,想起來得早一點。”荔荔被他搞得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力了。
“有。”
“什麽呀?”
“記起來的話,最好的會選擇你。”
荔荔用英文确認,“The best chooses me?”(泰戈爾的詩)
“Yep!”葉晴塵聳肩。
哪有人敢在她面前說自己是最好的。一點謙虛都不講,果然是洋鬼子。荔荔決定上前踹這個自誇的人,“葉婆!!!”
可惜她沒成功,反被人轄制到懷裏。“蘇荔荔,記不起來也沒關系。過去不重要,現在和未來才是我想要的。”
“我們真的見過?”荔荔再一次确認。
可惜,葉晴塵并沒有正面回答。他拉着人都到自行車旁,“走,吃海鮮去啰。上次,吳律師請我吃的那家大排檔,海鮮超棒。”
荔荔索性放棄,不想了。不過她被葉晴塵這麽一弄,心情略微不爽,摁着車鈴發洩。
葉晴塵從自己背包上取下他們公司品牌的鈴铛,挂在蘇荔荔的車把。“聽這個。聲音經過無數次測試,最接近南普陀廟裏的驚鳥鈴,比你的車鈴悅耳。”
荔荔拍了拍自己的包,說,“我也有。我的這個叫熊鈴,日本買的。”
葉晴塵說,“我的這個靈感來自南普陀的驚鳥鈴。它的名字叫護花鈴。”
荔荔湊近看到Rocky Mount的logo,突然意識到這款已經上市好幾年的産品與自己故鄉是有關聯的。“等等。你以前去過南普陀?我們在那兒見過?”
“靠我提供的線索推測出來的?或許吧。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葉晴塵回複得模棱兩可。
“煩人。”她撥弄着護花鈴铛,“不猜了。還不趕緊帶路。”
走啦。葉晴塵踏上車子前順手把她的熊鈴摘了。“互換禮物。熊鈴男生用,護花鈴女生用。”
“我才不是花兒呢。”西貢的沿海公路上飄蕩着蘇荔荔的抗議聲。
葉晴塵大聲傳遞着自己的好奇,“那你是什麽?”
“樹!”蘇荔荔喊道。
“噢,蘇大叔!”
“滾,葉婆婆!”
這不是蘇荔荔第一次跟人一起騎車,卻是在戶外的她第一次驚訝自己的情緒居然随着另一個人,時而歡喜,時而平靜。有些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