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17章

假期的最後一天,他們沒走遠,選擇去家附近的山上溜達。可惜這天出門不吉,溜達了不到半個小時,葉晴塵被叮了十幾個蚊子包,荔荔差點被鳥屎砸中。嗷嗷叫的倆人跑回家讀書,看電影,玩游戲,過完了假期最後半日。

那天的晚些時候,葉晴塵收到了一把荔荔家的備用鑰匙,主要是方便他送早餐。

之後,蘇荔荔總會在兵荒馬亂的工作日早晨,被葉晴塵抓住索要一個早安吻,再吃早飯。

不過,她并不總在香港呆。她訂了最近一個周末往返家和香港的機票,雖然已經和爸爸王姨視頻過,她親眼看過才真正放心。

沒等周末的到來。她周四便收到一個次日一早的出差通知,跟着大老板和團隊去家鄉出趟差。公司最近在接觸一個當地礦業上市項目,作為當地人的她便被安排到投标團隊中。

大老板和團隊全程沒給她分配任何活兒。正式接洽會上,老板介紹團隊,輪到她的時候說了一句,荔荔是蘇總的女兒,聰慧能幹。對方公司的小李總看了她一眼,說,蘇總虎父無犬女,蔡總您強将手下無弱兵。

荔荔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大合夥人和對方實控人已經見過多次面,該談的都談的差不多了。這次來是走流程的。

離開客戶企業,團隊搭乘飛機回香港。荔荔坐上家裏來接她的車。車子駛過她熟悉的城市街道,開進她更加熟悉的小區。她趴在車窗邊看到遠處的一團三角梅,便知道家在那裏等待她,迎接她。

因為她回家,蘇岩石提前下班,王穎潔更是請了假。

“累了吧?”王穎潔接過她手裏的包,體貼的問道。

荔荔半抱着王姨,搖頭,“身體不累,心累。”

“工作上挨批評了?”王穎潔說。

荔荔說,“沒。裝了一下午的鹌鹑,裝得心累。”

“幾個億的項目,你不安靜些裝點綴,怎麽着還想撸起袖子自己坐主位呢?”挂了工作電話的蘇岩石聽到後批評女兒的工作心态。

“我擺得正自己的位置。”荔荔朝爸爸和王姨抱怨,“我老板跟小李總,話裏有話。還有,我分明是靠自己能力進的公司。他們那麽說,搞得我像是走超級VIP通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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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岩石反問她,“你覺得有什麽?”

荔荔說,“不就是倆人達成默契。老李總的孫子,小李總的兒子明年去我們公司實習呗。”

蘇岩石點頭,“這不想得挺明白嗎?”

荔荔接着問,“他們自己勾兌就成了,非要帶上我一起,幹嘛呢?”

“因為你既無足輕重又是很好的展示品。商業社會裏充滿了潛規則。你們華爾街的大投行也沒高貴到哪兒去。你前兩年還好,職位低埋頭幹活就成。如果再幹幾年,你老板攬項目的時候不管你有沒有用,都會帶上你。”蘇岩石提醒她。

荔荔癟嘴,“我知道呀。太陽底下無新事嘛。所以,我這不是乖乖準備申請,趕緊逃離嘛。反正今兒就是感覺他們一下子把我之前的努力全都否認了,然後被貼上一個标簽,有背景。指不定我的同事們還要在心裏嘀咕我進公司走的是VIP通道。好不爽!!!”

蘇岩石拍着她的頭,說,“不爽也沒用。華爾街為什麽比中國人還要了解中國,自己想去。快去洗手。你阿姨做了很多你愛吃的菜。”

“那我先謝謝穎姨啦。”

飯桌上,王穎潔給她添了半碗紅蟹油飯,“在家多吃點。在外面一個人總歸是受着委屈呢。”

荔荔說,“委屈倒沒有。最近吃飯規律了,我的臉蛋上又挂了肉。”

她說着用手指戳了戳臉蛋肉。說來也是可惡,自己兩年多沒怎麽吃過早餐的習慣被葉晴塵花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糾正了過來。偶爾她早上要開電話會,他會把三明治切成一個個小塊,讓自己在說話的間歇一口一塊。

“我看看。确實。”蘇岩石擡眼看了一下,随後漫不經心地問,“怎麽轉性了,之前不是說一個人吃飯不香嘛?最近有人陪你吃飯?”

“談戀愛啦?”王穎潔跟着追問道。

“我如果說沒有,你們信嗎?”荔荔埋頭扒飯,吃完蟹腿後才說。

蘇岩石看了王穎潔一眼,又看向女兒,“騙我們可以,千萬別騙你自己。”

“騙你們也不可以。最近是有一個飯搭子。”荔荔躲開爸爸的眼神說。

蘇岩石問,“什麽樣的人呢?同學還是同事?”

“算鄰居吧。我先前跟你提過,他經營一個戶外專業運動品牌。”

蘇岩石繼續問道,“哪個牌子?香港沒有做的很好的戶外專業運動品牌。”

“美國的。他來香港開拓亞洲市場。”

蘇岩石又一次插話問道,“美國人?我上次在香港的時候,你就在談戀愛?”

王穎潔拽了拽他的胳膊,“老蘇,等孩子先說完。”

荔荔倒沒被爸爸問急了,悠悠地說,“第二代移民,他人挺好的。我們現在只是處朋友,又不是要結婚。爸,您先吃飯。穎姨,吃飯吧。”

飯後,王穎潔用眼神示意荔荔陪着蘇岩石出去散會兒步。

父女倆人并排走着,一開始都默不作聲。路過華歆家的時候,她忍不住開口問道,“歆姐和姐夫送小猴去北京,小猴以後都要跟爸爸生活嗎?”

“孟家不會再讓步了。”蘇岩石說。

荔荔擡高聲調,“憑什麽?”

“憑那是許箴的爸爸,憑許箴只有十一歲,憑孩子媽媽離開時把他托付于人而不是帶他離開。荔荔,不要被感情左右了理智。”

荔荔心裏其實都明白。

再加上這是在外面,她便順着爸爸的最後一句轉移了話題,“是。您也別被感情左右了自己。”

她伸手折了一枝三角梅,辣手蹂躏着每一片花瓣。“爸,我不可能一直是孩子。您也不能一直扶着我不撒手。在情感的路上,我跟您一樣,注定會走得磕磕絆絆。這個沒辦法,誰讓咱倆的性子相像,一點都不讨人喜呢。您回憶一下,您跟我媽沒走下去,是不是你們都太要強了,都太自我了?穎姨和您這幾年處的不錯,不是您的脾氣收斂了,而是穎姨遷就着您。溫柔的女性遷就男的,貌似是理所應當,其實不是的,是您吃了性別的紅利。我就不成。我不願意遷就,又想找個別人能遷就我的。跟我做普通朋友都會累,更別提男女朋友。我的好朋友,前陣子脫口而出說我是居高臨下蔑視一切的大小姐。這段朋友關系短暫觸礁後我反省過。跟我談感情的話,對方總要忍受一點痛苦。我現在處的這個人有很多缺點,但有一個優點,那便是他能遷就我。”

父女倆捕捉關鍵信息的能力如出一轍。蘇岩石抓住她最後的一句話,問道,“什麽缺點?如果是惡習,盡早分手。”

荔荔嘆氣,“爸,敢情我剛才說了半天白說了。您現在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別讓我擔心您。上周的車禍讓我後怕了好一會兒。”

“我沒事,最新的體檢報告回家可以展示給你。那麽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還是說不敢?”蘇岩石看着她的眼睛問道。

荔荔回的沒什麽底氣,“沒有不敢的。”

“沒有不敢?你在飯桌上眼神就開始躲避。爸爸還是了解你的。說說吧,什麽情況?他最大的缺點是什麽?”

蘇荔荔垂頭不語。葉晴塵最大的缺點是姓葉,不過這并不是他本人的錯。

蘇岩石見女兒實在不想說。他心底倒是生出一股憐惜,主動遞了臺階,“難不成你倆是當代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臺?我既沒棒打鴛鴦,也沒給你準備包辦婚姻。”

荔荔順着爸爸遞來的臺階,問道,“如果他真是羅密歐或梁山伯呢?”

蘇岩石哭笑不得,“給你搭臺階,你還演上了?老蘇家哪裏來的世仇?咱們家別說向上三代,向上一代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一個經營品牌的美國人,他怕不是公子哥吧?蘇荔荔,你喜歡花花公子這一款?”

荔荔抱住爸爸的胳膊,靠着他,說,“爸爸,你都猜錯啦。他比我大一歲多,人挺老實的。”

“真老實,還是裝老實?”

“爸!”

“好,你繼續。”

“不說了,我現在挺開心的。至于其他,等我分手了再告訴你。”

“處對象就處吧,哪有剛處上就等分手。”

“爸,好話歹話都讓你說。”

“話說回來,你開心歸開心,面試下個月要開始了,別掉以輕心。第一輪除了你重點申請的三個項目,要不要再挑幾個二輪的保底呢?”蘇岩石在慈父和嚴父之間切換自如。

“在申請和面試這件事上,我還沒輸過呢!我的Essay反反複複修改了好多次,放心吧!還有呀,爸爸,我先前跟您開玩笑說過要做小衆運動品牌。最近我琢磨過這件事,感覺有點搞頭。”荔荔說。

“全品類的國産運動品牌,這兩年的業績都很差。小衆運動品牌,你可要想清楚了?”蘇岩石提醒她。

荔荔說,“我知道。國産品牌前些年趁着奧運熱,無序擴張太厲害,品牌又沒完成升級,營運成本和庫存居高不下。未來幾年業績或許還會更糟糕。再等等。我畢業前後入場的話,時機可能剛剛好。咱們這裏是鞋帽服飾的生産集散地,相關信息流通得更快。您幫我留意着。”

蘇岩石說行,“行。方方面面,我都給你兜底。”

“我就知道有爸的孩子像個寶。”荔荔開心地晃着爸爸的胳膊,想着法誇爸爸。

蘇岩石沒上當,也和她翻了一次舊賬。“你以前哭鬧着不讓我再婚的時候,嘴裏喊的是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荔荔沖着爸爸淘氣,“那是因為她們都沒穎姨好。爸爸,感情裏總有人忍受着多一點的苦,您平時多體諒穎姨一些。”

“蘇荔荔你真的很像剛剛摸到一點情感的門道就來班門弄斧的愣頭青。好好去談你的戀愛吧,多攢些經驗再來指導我。”

“遵命!”

荔荔原計劃在家呆到周日傍晚再回香港。周六一早,她收到新聞推送說周日到周一香港有大暴雨。她擔心周日的航班嚴重延誤甚至被取消,于是直接改簽成周六晚上的航班,提前回來。

送荔荔進機場之後,在開車回家的路上,王穎潔跟蘇岩石說,“孩子大了,老蘇你留不住的。”

顯然他倆都沒相信蘇荔荔那套如果周日航班延誤取消會耽誤周一上班的說辭。

“你倆中午在廚房嘀咕了些什麽?我聽到你倆聊了一會兒她男朋友。”蘇岩石問。

王穎潔作為後媽,一向能聰明地把握向這對父女透露對方信息的度。比如她就有選擇性地只說一部分,“荔荔說那男孩經常給她送飯。做飯水平比你媽媽強百倍,比我差一點點。”

蘇岩石聽後嗤了一聲,“一個男的圍着竈臺,有啥出息。”

王穎潔不滿意了,“蘇岩石,你什麽意思?你覺得虞老師沒出息?還是覺得我們女的就應該圍竈臺呢?”

“一個男的連竈臺都搞不明白,更沒出息。你看,我剛才的自我批評還沒做完呢。”

“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蘇岩石居然會自我批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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