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18章
荔荔改簽機票回香港,目的确實是為了工作。
如果航班因為不可抗力因素沒能正常到達,她并不是不能請假。純粹是她想要用自律和工作成果為自己正名,總不能在公司的最後幾個月背着VIP的“污名”離開吧。
旅途并不算愉悅。她後排的座位有一個吵鬧的小朋友,她的左手邊是一位不知被煙酒浸漬了多久的臭烘烘中年男子。在這趟滿載的航班上,她甚至沒法調換位置。
出了艙門,她深呼吸了好久,才感覺排空肺部的濁氣。
人在夜裏可以因為困頓而五官遲鈍,也可以因為突然的清明而五感頓開。淩晨時分,香港夜的顏色不是黑暗而是昏黃,夜的聲音不是寂靜而是被放大的悉窣聲。
就像蘇荔荔打着哈欠走出來,看到低着頭的葉晴塵那一眼,她覺得自己提前回來對了。因為這一秒,她的心怦怦地敲擊了起來。
明明才兩天沒見,奇怪了。
葉晴塵順着被注視的眼神望了過來,嘴角帶着淺笑。
荔荔看到他的笑意愣了一下,身子有些不能動彈。她索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等待着那個剛才在她眼裏莫名性感的人靠近她。
他人走近伸出雙臂給了她一個擁抱。以前他總覺得時間不夠用,突然日子被拉成年,又無所适從。
他發自內心說,“很開心你提前回來。”
她僞裝情緒說,“很不開心提前回來。”
“我把我的開心傳遞給你一半。”說着,葉晴塵的臉頰貼着她的臉頰。荔荔的耳尖慢慢紅了。
在深夜的的士上,倆人依舊拉着手。不同于之前的多次,這一回荔荔靠着他的肩。電梯裏,倆人的氛圍更明顯。荔荔低頭想要從包裏找鑰匙的時候,葉晴塵伸手将她垂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後。
“別找了。我帶了你家的鑰匙。”葉晴塵提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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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荔擡頭看着他,透過瞳仁散發出來的欲說還休的意味在空氣中相遇。樓層到了,家門打開。
行李箱被放置在客廳,倆人一前一後進洗手間洗手。
水龍頭之下随性又順勢的水流仿佛一下子沖垮了荔荔的理智。她過慣了嚴謹自律的生活,學業、工作、人生都是規劃好的。生活中突然多了一個葉晴塵,也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體驗。這一刻她想順從自己的內心,抓住這種無法言說的體驗,随之水波逐流。
細窄的水流之下擠着兩雙手,葉晴塵用自己的手裹着她的手。
荔荔偏不依,她掙脫開後非要自己握住他的手。水流在雙手交替之中,水花四濺。
荔荔用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狹小的空間,那股欲說還休的勁頭又湧上心頭。
“蘇荔荔,再一再二沒有再三。”他的眼睛裏寫滿了欲////念。
“我相信你的定力。”荔荔眨了眨眼睛,雙唇輕輕地說出幾個字。
葉晴塵不相信自己。他那沾滿水的雙手拖着她的腰,将人淩空抱起,屬于他們之間的氣流震蕩着,因為喘息不止,因為氣息不穩。
兩兩對視,心跳聲、水龍頭的水滴聲、呼吸聲在夜裏格外有穿透力。
片刻後,葉晴塵還是松開了雙臂。待荔荔重新站穩,他扭頭大跨步出了洗手間。荔荔望了眼門口,重新擰開水龍頭,掬起一捧水洗幹淨臉。
水關了,燈關了。
荔荔剛跨出門,冷不丁被人攬住腰,拖進對方懷裏。他沒有離開,一直在門外貼着牆壁站立。
“蘇荔荔,你是太信得過我,還是太不相信你自己?”葉晴塵低聲诘問,手指戳着她的心口處。他不信她聽不到她自己的心跳聲。
荔荔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将腦袋埋在他的胸前。他的呼吸起伏越來越大,她聽到了。她自己的呼吸也同頻波動起來,她感受到了。
“答案都是否。”她說。
蘇荔荔不相信自己的定力,嘴上偏偏要火上澆油,“葉晴塵,你又頂到我了。”
火更旺了。葉晴塵将人一把撈起抱着走向了他從未踏足過的房間。
荔荔并不乖順。她要扯掉他的T恤,只是扯了半天将人的腦袋卡在衣服領口。他自己動手更快,快動作在俯下身的那一刻慢了下來。
她的雙手摩挲着他強有力的身體。他一開始只是安靜地看着她,急促地呼吸着,微微地呻吟。
他耐心地等待着她玩足了,才慢慢地壓了上去,将剛剛自己承受的所有一五一十的還回去。他有一雙富有天賦的巧手,出色極了。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色性也。性如同吃飯飲水一般。]
她喊疼,葉晴塵的動作輕輕緩了下來。他親吻她的皮膚,她的肚臍,她的疼痛處。荔荔渾身顫栗起來,氤氲處更顯潮濕,呻吟變得更加支離破碎。
疼卻又不痛了。不過事後還是痛。她踹了他兩腳才解恨。他抱着人去清洗,又重新将人放回換過床單的床上。期間倆人的對話幾乎沒有停歇下來。
她問他手上的技巧哪兒鍛煉的。
他說花灑下,自我安慰時刻幾乎都是拜她所賜。
她罵他變///态。
他說才哪兒到哪兒呀。
她追問他的底在哪兒?
他想了想說,就像游魚時而在淺淺渚灘,時而在深深淵潭。無論哪一處,或淺或深都可以,只要和水在一起。
她瞪了他一眼,問這兩天在讀什麽奇怪的書。
他說在看詩經。
“老祖宗的東西不是這麽糟蹋的。”
“老祖宗不會介意的。再說,老祖宗的智慧就是讓後人使用的。比如既見君子雲胡不喜。你在機場見我,不對,是我在機場見到你,開心地想要跳起來。那一刻,我想老祖宗是理解我的。”
“葉晴塵你這場戀愛談得值了。中文水平大幅提高不說,情話水平更是上了一個大臺階。以後……”
他打斷了她,“現在已經淩晨三點。你睡不着的話,我不介意再動動。”
蘇荔荔沒再說話,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屋裏整夜開的空調已經關了。窗戶開着。
不用想,這是葉晴塵做的。
從窗外透進來的風在努力吹着窗簾。雖然大部分時候風是在做無用功,偶爾努力将中間的縫隙吹得晃動。白日和陽光趁機一起溜進來。
更不用想,天氣預報的暴雨放了鴿子。
荔荔赤腳下床拉開房門走到客廳,開放式廚房裏已經有面包和咖啡的香味飄來。客廳還有新鮮茉莉花的清香。這人是将自己家裏的面包機,咖啡機和花瓶全部利用了起來。
她又走了幾步,趴在廚房的吧臺處,看他在案子上切東西。
“起啦!”葉晴塵擡頭,順手遞到她嘴邊一個藍莓果。
荔荔搖頭,沒刷牙不要。
葉晴塵倒是沒嫌棄,隔着案子探身親了她一下。
荔荔有些歡喜。她知道他的心思。她也知道自己的悸動。
不外乎,原本以為包裹嚴實的心裏,慢慢有了一條縫隙,有一道和煦的陽光曬了進來,有一陣清風吹了進來。這道縫隙,未來走向如何,還不明确。
或許會變成一道門,放一個人完全進來。
或許會重新塵封上,留自己一個人在裏面。
她這個看似感情世界的老手,實則是生手的人,要開始面對完全陌生的感情世界了。這個新世界裏有甜蜜、有角力、有拉扯,還有痛苦。
葉晴塵問她,“發什麽呆呢?快去洗漱,要開飯了。”
确實,心已經動了,再假裝無動于衷便沒必要。她主動湊過去送上一個早安吻。
荔荔重新回到客廳已經是十分鐘之後。葉晴塵做了簡單的西式早餐,限制他發揮的不是廚藝而是廚具。
“吃完飯你回你自己家。白天不要來,我要忙點自己的事兒。”荔荔說。
荔荔雖然跟爸爸誇下海口申請不成問題,但哈佛沃頓斯坦福也不是誰随便可以的。她的小老板申請過兩次HBS,兩次都在waitlist上。該做的準備還是要提前準備充足。
她沒說什麽事兒,葉晴塵也沒問。“知道了。晚上一起吃飯?”
“行。天氣不好的話,湊合一下。天氣好的話,出去吃。”荔荔說。
葉晴塵從荔荔家離開後打車去了醫院,探望生病住院的吳律師。吳律師雖然是葉老太爺的律師,其實他們還有一層親戚關系。
吳律師是葉晴塵奶奶的同族侄子。從親戚關系算,吳律師是葉晴塵爸爸的大表哥。葉老太太當年高齡生下幺子後沒幾年便過世。吳律師對小三十多歲的表弟,疼愛有加。後來,這份疼愛也移情到葉晴塵身上。
周日的單人病房裏并不熱鬧。倆人聊天的時候,護工也趁機去門外歇息。
“前一周,我來醫院做檢查碰到你大哥。後來我們一起吃了頓飯,他送我回西貢。我下車後隔着馬路好像看到你跟一個女娃在一塊。是你吧?你當時在哄女娃。”吳伯伯問。
葉晴塵點頭,“我跟女朋友去了您上次帶我去過的那家店吃海鮮。她很喜歡。”
吳伯伯說,“真好呀。等我過兩年去找你爺爺和你爸爸,也可以讓他們高興高興。那女娃是哪兒的姑娘?”
葉晴塵說,“和我媽是一個地方的。”
吳伯伯笑了,“你們父子倆呀。”
葉晴塵接過話,眼睛亮亮地看着伯伯問道,“都很有眼光,是吧?”
吳伯伯喜笑顏開地點頭,“是。”
葉晴塵見氣氛和諧便大膽詢問,“伯伯,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這麽鄭重,問吧。伯伯知無不言。”
“Eric去世的那天晚上,他去找您做什麽呢?”他問。
吳伯伯瞅了葉晴塵一眼,說,“我不知。”Eric是在西貢見到他之前出事的,所以他說他不知。
“伯伯,您也猜不到?”葉晴塵追問。
吳伯伯嘆了口氣,用慈祥的眼神看着他,“找我,左右不過是打聽你大哥的事情。你大哥的一些事情,我連他兒子都不會透底,跟你更不會說的。你現在離了葉家便不要再摻和葉家的事兒。”
好在,吳伯伯雖然什麽都沒說,其實什麽都說了。葉晴塵不過是想再次确認Eric深夜去西貢是只是為了Eric自己而已。
葉晴塵點頭坦然地說,“好,我不好奇了。”
下午葉晴塵走出醫院,天氣已經突變,港島已經被烏雲籠罩着。天氣預報的大暴雨并沒有爽約,只是遲了幾個小時而已。
他沒有叫車,在烏雲下淋着雨往家的方向走去。
香港這座城市,喜歡的人身處其中會感到加倍快樂,不喜歡的人身在這裏會放大不開心。他媽媽便是最不喜歡香港的那一批人。
至于他,喜歡香港嗎?以前不喜歡。現在不讨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