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20章

葉晴塵早起,撥了兩個電話,都無人接聽。他打開手機定位,看到定位地址才放心下來。不過因為工作緣故,他不但沒能提前改簽,反而推遲了五天才回香港。

三周沒見,雖然過程中有過幾次視頻電話。

時差和異地給兩個工作都忙碌的人帶來的麻煩是前所未有的大,以至于葉晴塵在返程的飛機上一直考慮明年搬家去波士頓或者舊金山的可能性。

他周五早上落地香港,回家打掃了房間采購了食物,又回機場接蘇荔荔。

荔荔拉着行李箱,跟幾個同事一起出來,見他在出口處等待,便揮手跟同事們拜拜。

葉晴塵接過她的雙肩背包,一手拉上她的行李箱,指了指她手裏的花。“這是?”

“我昨天去買咖啡的時候,在路口扶了一個老奶奶。今兒準備趕飛機的時候,她家人送了感謝的花。挺好看的,我便不辭辛苦帶了回來。”她說着還把花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好看。”他笑了笑,另一只手并沒有替她拿花,而是握住了她的手。

解開關于花的謎團,他才開啓關于人的話題,“瘦了。”

荔荔這一趟跑了好幾個城市,最後一站吃到腸胃出毛病,“最近幾周腸胃一直不好。”

“沒我果然不行。”

“少自戀!”

“晚上還要加班嗎?”

“有電話會。”

他繼續問,“明天還要加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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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遺憾地回答,“要!”

“我應該問什麽時候不要加班。”他又換了一個問題。

“辭職不幹的時候。”對,結束的時候。

在他們手牽手走出航站樓的時候,身後站着出差歸來的葉敬明和葉敬川的助理。

起先還是劉助理先看到葉晴塵,他提醒身邊的小葉總,說,好像看到了Andrew。葉敬明這才注意到小堂弟,同時也注意到他接的人。

Eric出事的時候涉及到法律事宜基本都是身為律師的葉敬明出面。Eric的遺物除了葉敬川夫婦,他是唯一的經手人。他自然認出了蘇荔荔。

在葉敬明的視角中是自己那位清冷的小堂弟和姑娘似乎在你來我往的拖聲搖氣中秀着親密,雖然他們并沒有更過分的親密動作。喜歡的神情,在他這裏其實是被一覽無餘的。

葉敬明跟劉助理說,“Andrew談朋友了。我們旁觀就好,別上去打擾到小情侶。”

葉晴塵将自己留在18樓的東西從收納盒裏取出。在他争取留宿資格的時候,葉敬明跟大哥在書房聊在機場的見聞。

“确定是蘇岩石的女兒?你沒看錯?”葉敬川問。

葉敬明說,“蘇岩石女兒的相貌和氣質獨一份,沒那麽容易弄混的。Andrew帶着花去機場接人,倆人牽手離開的。他們恐怕認識有一陣子,不然Andrew也不會在香港呆三個多月。”

葉敬川摁了眉心,說,“安排人跟着拍些照片吧。那姑娘在GS上班,人好跟。”

“好。拿到照片後,我跟Andrew先聊聊吧。叔侄倆人……總之,名聲和影響不好。”葉敬明離開前跟大哥說。

“再說吧。”

這一切只有書房裏的兩兄弟知道。

葉晴塵憑借紅眼航班的辛苦和倒時差的可憐勁兒,在18樓留了下來。夜裏,他擁着她,她在他懷中,倆人都睡得香甜。

周六,荔荔加班到傍晚,原本以為要開心下班的時候,才發現小朋友不是在最新的模型版本上更新的數據。大家面面相觑之後,該怎麽辦呢?繼續加班,繼續幹活呗。

加班到夜裏十一點鐘,腦袋快要不運轉的她接到張意的求助電話。張意急性腎結石發作,正在去醫院的路上。

荔荔跑出辦公室攔車去醫院。

張意一看到她便開始掉眼淚,因為疼得厲害。“剛剛我真感覺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香港。真他大爺的疼。”

荔荔拍着她後背安撫說,“不會的。把小石頭打碎,排出來就好了。我去跟醫護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先打一針止疼針再做檢查?”

張意說,“有止疼針,護士一會兒過來打。這個破工作,我下周就辭職。”

荔荔知道她說氣話,“別在極端情形下做決定。不過趁着這次機會,你要把鍛煉提上日程。”

張意靠着她忍不住撒嬌,“跑步好難呀。”

荔荔說,“從瑜伽開始吧。等你真正厭煩投行工作的時候,咱們可以在細分領域創業。我們去當股東,再也不做苦逼的打工人了。”

張意問,“瑜伽領域能做什麽?”

荔荔解釋說,“Lululemon能做什麽,我們就能做什麽。”

不管是真是假,也不管是否有落地可能性。現在疼得厲害的張意需要安慰劑,需要有一個可口的胡蘿蔔吊着。她長長出了呼了口氣,“真好。有盼頭了。”

這時護士帶着藥和針管過來了,荔荔起身讓開病床邊的位置,“一一,你先打針。我再去買些水。”

荔荔剛買好水,便遇到葉晴塵和單陉。葉晴塵是她電話通知的,之前擔心自己一個人搞不定。單陉出現在這裏有點意外。不過她沒攔着單陉,指了指八床,順便讓他把水一并帶過去。張意需要多喝水。

葉晴塵知道她快十二個小時沒吃飯,來的路上給她帶了一份粥和包子。

荔荔吃着包子,瞅着電腦,一邊等待張意的檢查結果,一邊在醫院板凳上忙完了當天的工作。“狗日子又過完了一天。”

“恭喜你。”葉晴塵說着幫她把膝蓋上的電腦收起來。

“恭喜我沒發瘋嗎?”荔荔問。

葉晴塵說,“恭喜你快要逃離狗日子了。”

“別說話。讓我靠一會兒。”荔荔靠着他的肩膀,眯着眼睛歇息了幾分鐘。

她再睜開眼睛,張意體內的結石已經消失不見了。醫生說大概率是先前喝水多已經排出去了。結石沒了,疼痛也消失了。這是最好的結果。

張意朝荔荔和葉晴塵道謝。荔荔給了張意一個擁抱,叮囑她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開始多喝水多鍛煉。

看着張意在單陉的陪同下坐上的士,荔荔扭頭給葉晴塵說謝謝。葉晴塵也仿着她剛才模樣,擁抱她,說這是男朋友應該做的。

荔荔看着深夜陪着自己和自己好朋友奔波的葉晴塵,想到了剛剛在洗手間張意說過的話。張意說,“我沒有打電話給單陉。自那晚之後,我倆因為新項目合作見過幾次,我一直避嫌躲着他。誰知晚上,我疼得昏天暗地等醫生的時候,他打來電話。說實話,他能過來,我心裏挺觸動的。荔荔,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去認識和了解單陉。”

荔荔抱住葉晴塵的腰,下意識地在他懷裏蹭了蹭,安心地将臉靠在他的肩上。“葉晴塵,怎麽辦,我困得一步路都不想走。”

“我背你。”他說。

“你也想占我便宜?你們男的沒一個好東西。單陉明明可以等輪椅,非要彎腰背一一。不是顯擺就是占便宜。”荔荔說。

葉晴塵敲她腦門,“你想哪裏去了。他背Sherry去檢查室,是因為她疼得走不成路。我想背你回家,是因為你累得走不動路。”

荔荔不想睜眼,“伸手攔深夜的士呀。坐出租車回家不到二十分鐘,你背我回家要一個小時。”

即便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荔荔依然睡着了。下車後,葉晴塵半蹲着将人背了起來。

荔荔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無力地趴在他的後背上。“我痛經那天,蹲下去的時候正在幻想着天降一臺輪椅吧。”

他問,“然後我就出現了?”

“嗯。”其實,她和張意挺吃天降輪椅這一套的。

葉晴塵含笑,“有沒有很感動?”

荔荔的腦袋在他肩上蹭了蹭,“不敢動,怕你把我摔了。還有哇,被人抱着和背着并沒有坐輪椅舒服。”

葉晴塵停下腳步,向上掂了掂她的腿,“沒良心。”

荔荔沒吱聲。葉晴塵繼續說,“哎,先前好不容易養胖了幾斤,又瘦回去了。”

“不準說我胖瘦。”她低聲抗議。

葉晴塵說,“真霸道呀,蘇荔荔。胖瘦都是中性詞。我是心疼。”

“噢。心疼就讓我好好睡一覺。”蘇荔荔實在太困了,閉着眼睛又要睡過去。入睡前一秒心底飄過一縷感動的情緒。

輪椅再舒服也只是沒有溫度的物件,有一個人的後背和懷抱卻是暖洋洋的。

進入十二月份,城市裏關于聖誕和新年的元素多了起來。

葉晴塵在一個周六的黃昏拉着她在熱鬧嘈雜又狹窄的港島街道穿行。愉悅也蘊藏着城市的熱鬧之中。荔荔從抗拒購物到大買特買,只差一個拎包的人。她興奮地購買了一株小聖誕樹和一堆特色小挂飾,甚至抱了一盞帶聖誕元素的小琉璃燈回家。

裝飾家裏聖誕角的時候,他們約定了一起過聖誕節,一起過新年以及與張意和單陉一起去北海道滑雪。先前三四個月的期限被倆人不約而同地忽略掉。

辦公室裏加班的以及瘋狂加班的人們都在盼着休假,盼着過節,盼着新一年的到來。似乎休了假,充了電,一切都會變樣。又或者新的一年開始了,舊的煩惱便能自動翻篇一樣。

不過不管怎樣,歲末辦公室洋溢的氛圍比十一月歡快很多。就連周五的茶歇,也比上個月的精致。

十二月中旬的周五茶歇期間還發生了一件小插曲。一位與荔荔合作過的EQS同事半開玩笑地問她,如果有同事向她表白,她會作何反應?

荔荔沒法假裝看不到對方眼裏的認真,只好也用同樣的玩笑語氣回複,“工作已經很煩人了。同事是戀人的話,恐怕會煩上加煩吧!”

同事追問道,“聽說你在申請HBS。如果去念書的話,不知道前同事有沒有機會?”

荔荔笑了笑說,“異國加上十幾個小時的時差。兩個人要遷就來,遷就去,溝通成本賊高。累呀!”

同事聞言趕緊別過臉,假裝要去續咖啡,便離開了。

荔荔雖然化解了一場可能的尴尬,也讓她猛然意識到自己或許在新年之後,或許在春節之後便要離開這裏了。

不舍,肯定是有的。就像當年畢業離開北京一樣,她知道自己總歸是要走的。那年盛夏,她從北京離開幾乎什麽也沒有帶。

這一次不一樣了。她有想要帶走的東西,也有想要帶走的人。

荔荔站在窗邊看了許久天空飄着的朵朵白雲。這是她最喜歡的天氣。

但頂級寫字樓的大玻璃窗無論擦得如何通透,人跟天空之間終究是隔着一層。如何才能直接接觸到最愛的天氣。只有徑直走出寫字樓,走出玻璃盒子,走到陽光下面去。

工作如此,生活如是,情感更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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