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池

宋烈烈的運氣一向不怎麽好,出生沒多久仙魔之戰爆發,他爹戰死,戰争結束後天帝念其父功勳封了他個南池水君,那時的宋烈烈不知道,南池有多烏煙瘴氣。

天真的宋烈烈懵懵懂懂地來到了南池,第一天,就被當地真身奇形怪狀五花八門的妖魔鬼怪吓得魂不附體。

冷靜下來之後的宋烈烈終于明白為什麽南池水域這麽大片靈氣充沛之地會被封給他,就這妖魔鬼怪橫行霸道的地方,九重天那群養尊處優的神仙,哪個願意來趟這趟渾水?

既然被封到這裏,宋烈烈也沒辦法,撸起袖子加油幹吧。

他花了一千年,把南池水域方圓十萬裏之地上所有為禍一方的妖魔斬了個幹淨。

宋烈烈洞府都還沒來得及挑個靈氣充沛的山頭建,就被九重天的一道旨意召了回去。

原來天帝聽說南池已經被宋烈烈清理幹淨,便召他回去問問具體情況。

宋烈烈覺得自己南池君的位置多半保不住了。

果然,用完了就丢棄,才是天帝的一貫作風,當年對他爹是這樣,對他也是。

宋烈烈懷着複雜的心情回了九重天。

南天門的門衛今日頗為驚奇,兩人遠遠地看見一個不修邊幅的邋遢青年往天門走來,青年走進後他們才看清,青年身上穿着沒有花紋裝飾的黑衣,頭發像是用手随便攏了幾下直接用黑布條束好,總之怎麽看怎麽奇怪。

門衛心想妖魔應該沒這麽大膽光明正大擅闖南天門吧。

所以這到底是哪位仙君啊,這麽不在乎形象。

這個看上去邋遢的青年便是宋烈烈。

他任勞任怨地幹了兩千年,沒時間注意自己的形象,如今匆匆趕來,真的很像來南天門要飯的。

門衛目瞪口呆,都忘了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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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宋烈烈記得取出自己代表着南池君身份的玉牌,在兩個門衛眼前晃了晃,走進了南天門。

宋烈烈走出老遠,門衛們才反應過來,互相看了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裏的驚詫。

這貨是南池君!?

鬼都不信。

可人家就是有身份玉牌,他們也不能攔,何況宋烈烈估計已經走到淩霄殿了,他們也攔不到。

門衛們覺得自己要回去好好洗洗眼睛。

宋烈烈對自己的形象不怎麽在意,他哼着小調往淩霄殿走,路過萬花宮時駐了足。

許久沒回來,萬花宮的棠棣開得還是這般好,中間嫩黃四周雪白的花瓣時不時被風吹落,紛紛揚揚極是好看。

萬花宮是九重天最大的花園,雖說名字帶個宮,卻是一處宮殿樓閣也沒有的,常年百花盛開,開得最好的,便是這棠棣。

宋烈烈心血來潮,轉了個彎走進萬花宮,在一樹一樹的棠棣間穿行,宋烈烈的心情無端好了起來。

他恍惚記得自己萬年前來過這裏,那日的棠棣開得極好,他似乎還碰到了什麽人。

唉,算了,記不得了。

宋烈烈記性不怎麽好,很多事都模模糊糊的,記不清。

走着走着,前方有細微的聲音傳來,宋烈烈探頭去看,原來是有人在折棠棣。

那人一身飄飄的淡藍衣衫,修長白皙的手指一枝一枝地折花,不經意側過半張臉,眼睫卷翹而纖長,精致的容顏頗有股歲月靜好的意味,宋烈烈無端放緩了呼吸。

淡藍衣衫的少年不多時便注意到了宋烈烈,偏頭看過來,宋烈烈呼吸微窒。

少年生得極好看,細長濃黑的眉下,是一雙燦若星河的眼睛,狀若桃花瓣,亮亮的,仿佛夜明珠被砸碎了揉在裏面,望過來時,會讓人有一種被專注地看着的感覺。

宋烈烈心情突然好了起來,那一樹棠棣開得極好,花繁葉茂之下美人如玉,甚是賞心悅目。

不知為何,這樣的場景有些熟悉,宋烈烈想了想,想不起來,便罷了。

少年看見了宋烈烈,眉微微蹙起,他抿了抿淡色的薄唇,突然臉色一沉丢開了手中的棠棣。

宋烈烈微愣,不明白為何少年突然有這麽大火氣。

少年黑着臉對旁邊一排提着竹籃裝花枝道:“這花本殿不要了,你們拿去吧。”

說完,頗為厭惡嫌棄地看了宋烈烈一眼,仿佛他站在這裏髒了萬花宮的空氣,髒了這一樹一樹的棠棣。

或許覺得宋烈烈的樣子太傷眼,少年一眼也沒有多看,轉身便走。

宋烈烈:“......”這人誰啊這麽欠揍。

他的好心情頓時沒了。

很快,宋烈烈就将知道“這人”是誰。

他走出萬花宮去了淩霄殿,在大殿之上等了一會兒,天帝才從殿後走出。

天帝身後還跟着一人,身材颀長,淡藍衣衫,清貴俊美,目若繁星。

宋烈烈漫不經心的笑容頓時僵住。

真巧嘿。

長杳見到宋烈烈,臉上頓時浮現出厭惡的神色。

好煩啊怎麽又見到這個人,長杳挑剔的目光在把宋烈烈從頭看到腳,更嫌棄了。

養尊處優潔癖嚴重的七殿下在見到宋烈烈之前,一度認為全天下的仙人都是出塵飄逸,幹淨整潔的。

不得不說,真是開眼。

怎麽會有人衣服髒破成這樣還穿着,臉上都有灰了也不擦擦,頭發就不能好好束嗎,玉冠呢?玉簪呢?一根破布條子就拿來束發?

第二眼,長杳對宋烈烈的嫌棄之情更深了。

天帝并沒有看見自家七兒子的神情,于是長杳明目張膽地向宋烈烈表示自己對他的嫌棄。

宋烈烈規規矩矩地行禮:“南池君宋烈烈拜見天帝陛下。”

天帝微微颔首,擡了擡手示意免禮。

宋烈烈直起腰,等他開口。

天帝似乎也覺得宋烈烈這一身頗為傷眼,問道:“南池君為何如此打扮啊?”

宋烈烈想了想,如實答道:“臣下終日與妖魔相抗,實在沒有時間在意這些。”

言下之意,你把老子封到那麽個妖魔橫生的荒蕪之地,老子辛辛苦苦收拾了這麽多年,任勞任怨,你也好意思問我為什麽這麽邋遢?

天帝聽懂了他的意思,輕咳一聲,溫聲道:“南池君辛苦,南池水域有如今的太平,南池君功不可沒。”

宋烈烈挑眉,等他的後話。

天帝:“所以本帝決定把南池水域相鄰的荊烨水域并入南池水域,都由南池君統轄。”

宋烈烈:“......”那可真是謝謝您。

別以為他不知道,荊烨水域的妖魔可不比南池少!

他突然覺得若是天帝罷了他的君位也挺好,起碼不用這麽累死累活地幹。

天帝:“以後南池水域和荊烨水域,就有勞南池君了。”

宋烈烈還未做聲,一旁的七殿下先看不慣了:“父君,同時管理兩片大水域,怕是不妥吧。”

他一邊說,輕蔑的目光一邊掃過宋烈烈。

那目光裏分明就是:你這幅德性還當兩域水君?丢人!

宋烈烈眉心跳了跳,脾氣忽然就上來了,未等天帝開口,便跪地行禮:“臣下領命。”

天帝沒管七兒子,甚是欣慰地笑了笑,擡了擡手示意他起來。

宋烈烈略挑釁地瞥了長杳一眼,果然看見了這讨嫌的七殿下氣急的模樣。

他強忍住唇角上翹的沖動,聽着天帝的後文。

既然沒有在任命後立刻讓他退下,就是還有吩咐。

果然,天帝下一句便道:“南池君啊,本帝還有一事要勞煩你,本帝這七兒子長杳生性頑劣,本帝想着,就讓他跟你一起去南池水域吧,南池君,就多幫本帝管教管教他,過個幾百年再送回來便是。杳兒還可以助南池君盡快肅清荊烨水域,豈非一舉兩得之事?”

宋烈烈:“......啊?”

長杳:“!”

父君!就算我很想去凡間游玩一番,你也不用找個這樣的人把我托付出去吧!

天帝和善地笑了:“本帝已經給蒼兒下了封印,去了凡間沒個七八百年他是回不來九重天的,南池君不必擔心本帝這頑劣小兒會逃跑。”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宋烈烈再想裝傻也不能了,他總算明白了,合着把荊烨水域封給他,除了讓他清理荊烨的妖魔,還是為了讓自己給他教兒子!

他這個虧,吃大了。

但再虧又能如何,還跟天帝對着幹不成?

想來是這位讨嫌的七殿下太不服管闖禍太多,才被頭疼的天帝丢給自己。

還名義上是讓長杳去協助他肅清荊烨水域,其實就是嫌長杳煩。

長杳瞪着眼還沒來得及問個緣由,天帝就揮了揮手讓宋烈烈退下,先去仙閣那邊找個仙人的宮宇暫住一晚,過幾日便帶着長杳去南池。

長杳則被留了下來,想來是天帝要勸一勸他。

宋烈烈一邊去仙人的聚居地仙閣,一邊默默祈禱長杳能反抗成功,他可不想接了荊烨這個爛攤子的同時帶個祖宗回去供着。

而且這祖宗還這麽讨人嫌。

宋烈烈在仙界也不是沒有朋友的,比如管着九重天天妃們首飾衣裳的司衣元君少棋。

少棋的宮宇在仙閣最東邊,也就是最靠近天妃們居住的那一座宮殿。

宋烈烈上門的時候,少棋正在一堆仙界青年才俊的畫像中挑挑撿撿。

他一敲門,少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地上的一張張畫像收進袖子,然後站在一人多高的銅鏡前迅速收拾了自己披散的頭發,理了理衣衫,才去開門。

她一拉開門,下意識地就想反手關門。

然而動作遲了一下,宋烈烈已經閃進了屋子裏。

少棋連忙大叫:“宋烈烈,你給我把你那身行頭換了再進來!別碰我的瓷瓶,住手!宋烈烈,住手!”

宋烈烈沒理會她的慘叫,自顧自地坐在了蒲團上。

少棋:“......你給我起來!”

事實證明,少棋的怒吼并沒有什麽用,宋烈烈依然我行我素,非但沒有起來,還雙手枕着腦袋往後躺了下去。

見這位爺真的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少棋郁悶地打了個響指,一件衣裳從屏風後門飄出來。

“勞駕您老人家換身衣裳?”少棋把衣裳丢到宋烈烈面前。

宋烈烈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就是不動。

少棋跟他僵持了片刻,終于落敗:“行,南池仙君,我求您換身衣裳,行了吧?”

宋烈烈這才起身拿起衣裳走到屏風後面,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自己走出來。

別說,人靠金裝馬靠鞍,還真沒說錯。

換上少棋給的素白衣裳,再把頭發仔仔細細地梳了一遍,宋烈烈還真就有些玉樹臨風了。

擦幹淨了臉,宋烈烈的五官很是端正,清俊的眉目沒了塵埃的遮擋,竟有些明秀的感覺。

宋烈烈,其實長得也不錯。

豐神俊朗,秀潤無雙。

少棋不是第一次看這張臉,只是這位爺常年活得跟個乞丐一樣,沒怎麽收拾自己,突然收拾了,兩相對比之下,頗為養眼。

她漫不經心道:“長這麽好看,怎麽還不娶我啊。”

宋烈烈聞言,正整理着腰帶的手一頓,繼續整理。

他神色未變:“你又不喜歡我,嫁給我也不會幸福的。”

他說得太篤定,少棋挑眉:“你怎的知道我不喜歡你?”

宋烈烈沒有立刻回答,他整理好了腰帶,對着銅鏡轉身看了看,才道:“若你真喜歡我,就不會我一來司衣殿,就讓我換衣裳。”

他那目光裏明明白白:你就是嫌棄我。

少棋服了:“是啊,就不喜歡你。”

宋烈烈嘆了口氣:“小時候說的話能不能別當真,我怎麽可能娶你呢?”

少棋不再跟他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怎的會來仙閣?你不是在南池嗎?”

一提這個,宋烈烈長嘆口氣,把事情的緣由說了,便坐在蒲團上郁悶。

聽完,少棋臉色大變:“天帝把七殿下交給你管教!?”

未等宋烈烈回答,少棋便開始走來走去地自言自語:“完了完了,這是要天下大亂啊,七殿下,七殿下啊我的天,烈烈你沒有活路了我告訴你......”

根本不懂少棋擔憂什麽的宋烈烈一臉疑惑:“怎麽,我知道他挺讨人嫌的,這小子很可怕麽?”

少棋立刻瞪他:“錯,他不是可怕,他是要命!”

“這位七殿下闖禍能力可是六界之中無人能及,就上個月,天後壽辰,我司衣殿給蓮天妃準備的華裳被這小子拿走做成了床簾!我帶着司衣殿八十八個織女趕了三天三夜才在天後壽辰前又做了一件。”

“兩個月前,東海那位海君嫁女兒,七殿下去了,打碎了那位海君極珍愛的一盞琉璃翡翠花燈,完了跟個沒事人一樣走了。你是不知道,海君都哭到天帝跟前去了。”

“還有剛剛,七殿下在萬花宮折棠棣,不知哪門子瘋發了,把折的棠棣全送了仙婢們,弄得天宮中上行下效,那些仙女們紛紛去萬花宮折棠棣戴在頭上,你可不知道,萬花宮的棠棣樹都要禿了,那群仙女還叫他‘折花公子’,哼,我看是辣手摧花的花還差不多!”

宋烈烈:“......”

他恍惚想起這件事與自己有點關系,心虛地默默同情萬花宮的棠棣樹。

“所以啊烈烈,去了凡間你可千萬別手下留情,好好教教他!”少棋惡狠狠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宋烈烈:“?”

你剛剛不是還在為我的未來擔憂嗎,怎麽一轉眼就讓我教訓他?

他算是看出來了,少棋這貨根本就不是擔憂他,是擔憂他教訓不了長杳。

他實在不想再跟少棋聊天了,這丫頭也太欠揍了。

他站起身,輕車熟路地往正殿後的房間走,一邊走一邊嘆氣。

少棋連忙追上去:“你可一定要記得好好教訓他啊!”

宋烈烈幾個閃身消失了。

少棋:“......”別跑這麽快嘛,撞到柱子怎麽辦,你的龍腦袋那麽硬,我會心疼我的柱子的。

在司衣殿過了一夜,宋烈烈腰酸背痛地出門,好久沒睡這麽軟的床了,睡一夜腰好痛啊。

少棋來送他,宋烈烈擺了擺手,說以後有空再回來找她玩。

少棋把他送到仙閣門口,欲言又止。

“有什麽事說吧。”宋烈烈道。

少棋抿了抿唇,拍了拍他的肩:“宋烈烈,保重啊。”

那語氣活像宋烈烈這一去,便不能活着回來一般。

未等宋烈烈開口,她便笑道:“好好活着啊,我還等着你來娶我呢!”

宋烈烈哼了一聲,往淩霄殿走,邊走邊揮手:“別,我娶不起你!娶了你得浪費我多少錢啊?”

少棋氣急,宋烈烈大笑着走遠。

到了淩霄殿,天帝明顯沒反應過來宋烈烈是誰,宋烈烈無奈地行禮:“南池君宋烈烈拜見天帝陛下。”

天帝仔細辨認了一下,才含笑着讓他起來。

宋烈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突然有點後悔換了這麽一身了。

穿着真不舒服,白色的一點都不耐髒,還有,頭發紮得似乎有點緊,繃得他頭皮疼。

從殿後走出來的長杳明顯更震驚:“你誰?”

宋烈烈:“南池君宋烈烈。”

長杳:“?!”

七殿下開始懷疑是自己瞎了還是失憶了。

還沒等他懷疑完,天帝就道:“那就有勞南池君照看吾兒了。”

宋烈烈:“遵命。”

長杳還沒反應過來,就稀裏糊塗地跟着宋烈烈出了淩霄殿。

“等等!”長杳停了下來。

宋烈烈滿含希冀地回頭看着他,心裏想着你快反悔,別跟我走了,我求你了。

長杳明顯沒有接收到他的意思,收起折扇嚴肅道:“本殿的侍從婢女們還沒帶。”

宋烈烈:“......”

不是,你怎麽就願意跟着我走了?

昨天不是還誓死不從嗎!?

你不是很能鬧騰嗎,快去大鬧淩霄殿反抗啊!

長杳一臉認真,宋烈烈想了想,嚴肅道:“你要帶侍從婢女就回去帶,我不等你。”

快走吧七殿下,南池可不是什麽好地方,你應該也不願意跟着我去荒郊野外生活吧?

南池沒人伺候你,所以你快回去吧我求你了。

本以為這樣就可以把長杳打發了,誰知這位祖宗露出個勉為其難的表情:“好吧,到了南池再找就是。”

宋烈烈:“......”你到底吃錯了什麽藥!?

不管他怎麽想,也不知道長杳為何一夜之間改了主意,反正這次宋烈烈回南池,帶個祖宗是肯定的了。

宋烈烈幾乎可以遇見到雞飛狗跳的未來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我錯了我應該早點檢查的,因為受的名字我改過,存稿十萬字了我改名......哭了我天,有遺漏的就前三章,我立刻馬上改,別罵我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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