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宮
就算是得到了沈召南記憶的長杳也沒想到,沈召南的恨有如此之深。
毒箭之所以令人膽寒,不是因為它鋒利的寒鐵箭頭,而是因為上面塗抹的見血封喉之毒。
從沈召南那裏得到的記憶便是利箭,而看到沈召南提起沈朝如時的眼神,長杳方才知這才是毒。
“我有你的記憶,也知道她對你幹了什麽。”為了防止沈召南絮絮叨叨地提起自己和女帝的淵源從而浪費時間,長杳主動道。
沈召南并沒有多驚訝,他知道這倆人來歷不凡,且宋烈烈擁有莫遲地記憶,那長杳拿到他的記憶也正常。
沈召南強忍心中的怒意和怨恨,盡量平靜地開口,聲音卻仍是控制不住地顫抖:“我十六歲那年,父親薨逝,皇祖父召我進宮,那時她也在。”
“我知道皇祖父想将皇位傳給我,奈何那時她的勢力遍及朝野,已将皇祖父架空,否則她謀害太子,又怎會不被定罪?”
“皇祖父立了她為皇太女,一年後便駕崩了,我知道,是她殺了皇祖父!”
“那個女人登基後,先封了我恭親王的爵位,日日召我進宮,若不是她用我娘親和叔父們威脅我,我斷不會與她行那等有違人倫之事!”
說到這裏,仿佛觸及到了沈召南最深最痛的回憶,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接着道:“如此三年後,她突然不日日召見我了,即使召見,也不像以前那般留我在宮中過夜,至多酉時,她便會讓我出宮。”
“一直到現在都是這樣,如今我遇刺的消息傳入了宮中,想來很快她便要召我入宮了。”
長杳打斷他:“是召我入宮。”
沈召南:“......”
聽了半天宋烈烈也沒聽到想聽的東西,忍不住問道:“我聽說你們大晉皇宮有樣法器,在哪兒啊?”
沈召南:“???”
長杳:“......”哪有你這樣直接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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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召南皺眉沉思片刻道:“我記得小時候皇祖父曾帶我去過一處密室,具體什麽寶貝我也忘了,只記得上面蒙着一塊布,看樣子像是銅鏡。”
宋烈烈忙道:“那你還記得密室所在何處嗎?”
沈召南搖頭,忽然明白了這倆人的目的,不由失聲叫道:“你們要取那寶貝?!”
宋烈烈:“是啊。”
反正是我的東西嘛,宋烈烈毫無愧疚之心。
“不可!”沈召南堅定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宋烈烈:“皇祖父說,那是我大晉的護國寶物,不可輕動!”
宋烈烈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無視長杳一臉忍笑的表情,認真地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沈召南臉上露出一抹迷茫之色:“仙人?”
宋烈烈:“我是南池君,你們的護國寶物是我造的,我拿回我的東西,不過分吧?”
這番話說得有理,沈召南半晌才憋出一句話:“那你用完了還回來嗎?”
長杳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漂亮的眼笑成月牙,好看的唇微微彎起,眼中似有星光璀璨般明亮。
宋烈烈餘光一直看着長杳,默默咽了咽口水。
這七殿下還真是......秀色可餐!
宋烈烈無語地看着沈召南:“我的東西我為什麽要還回來?”
沈召南自知世間沒這個道理,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想了想,宋烈烈還是道:“好吧,我用完了就還回來,可以了吧?”
反正他需要的只是那上面的記憶,其他的不重要。
沈召南這才高興起來,打了個哈欠就往床上躺。
長杳看向宋烈烈,滿眼不解:“鬼還能睡覺?”
宋烈烈點頭:“可以啊,不過一般來說它們不嗜睡。”
長杳看着躺在床上瞬間睡熟的沈召南,頓感無語。
突然,敲門聲響起,外面傳來婢女的聲音:“王爺,宮裏來人了,陛下傳召呢。”
長杳吓了一跳,連忙變成沈召南的模樣,這才準備去開門。
宋烈烈攔住他,示意自己去開。
宋烈烈開了門,很自覺地走在前面,左手搭在腰間的佩劍上,眸光微暗。
他極力裝成莫遲那副木讷的表情,眸中卻有掩藏不了的靈動明澈。
前廳站着女帝的近身女侍,身着大紅內侍袍的女子遞上入宮的腰牌,轉身在前面領路。
長杳心生疑惑,若是女帝真的極寵愛沈召南,為何不賜他一塊腰牌?而是每次宣召時才賜下,出宮時便收回。
古怪,真是古怪。
更古怪的是沈召南入宮居然每次都必須步行,長杳走在宋烈烈前面,側頭遞過去一個眼神。
宮中定有古怪!
宋烈烈接收到他的眼神,立刻用神識傳話:“待會進了宮你去跟女帝周旋,我去打探打探。”
所幸女侍走在最前面,否則一定會看見小王爺突然憤怒的神色。
長杳側頭瞪他,神識傳音:“你這是準備把我犧牲了?!”
宋烈烈面不改色沉着點頭:“七殿下英明。”
長杳:“!!!”
若不是最後一絲理智在,小心眼的七殿下恐怕立刻就變回真身撂挑子不幹了。
宋烈烈老神在在地沖他笑了笑,長杳被那明亮的笑容晃了眼,心中一悸。
我這是怎麽了?長杳莫名其妙地撫了撫胸口。
到了巍峨皇城前,長杳鎮定地看着那些紅牆金瓦,雕梁畫棟,心裏默默鄙夷九重天的宮殿。
除了仙氣飄飄之外,九重天的宮殿還不如人間的繁華!
走在長廊上,時不時有經過的婢女內侍向他行禮,長杳仰着頭,突然覺得這裏的城牆真高。
屬于沈召南的記憶猝不及防冒了出來,他看到了沈召南小時候在長廊上,在禦花園裏奔跑時的快樂,看到了第一次為女帝“侍寝”後,沈召南獨自走在長廊上的孤寂。
這巍巍皇城,困死了多少人。
長杳心中感慨還好自己是仙人,不必受這些凡塵俗世的煩惱所擾,冷不丁轉頭看了宋烈烈一眼,對上了他的眼睛。
該怎麽形容呢,那陌生的屬于莫遲的容貌,雖五官端正卻稍顯木讷,眼神卻是獨屬于宋烈烈的幽深,背着光更顯晦暗,莫名看得長杳心跳加速。
長杳面無表情地回過頭,覺得自己最近真的挺不正常的。
七拐八拐地,終于走到了女帝的寝宮,長杳從沈召南的記憶裏,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種抗拒。
他一如往常讓宋烈烈在殿外等候,自己獨自走了進去。
良心發現的宋烈烈看着七殿下的背影,突然有些愧疚,仿佛長杳正一步一步走進龍潭虎穴,而罪魁禍首正是自己。
而且不知怎的,一想到長杳要和其他女人,還是對他心懷不軌的女人共處一室,宋烈烈心裏就堵得慌。
看來不正常的不只有七殿下一個人。
宋烈烈施了個障眼法,旁人便看不到他,然後釋放領域探查皇宮。
皇宮雖為歷代天子居所,陽氣充足,可到底會有陰暗角落,有鬼魂游蕩。
就在宋烈烈釋放領域的剎那,整個皇城裏所有的鬼魂妖精都感到了一股無比恐怖的威壓。
宋烈烈踏火行至半空,閉着眼睛找龍氣充足的地方一一既然是他的東西,自然有他的氣息。
很可惜,沒找到。
倒是在金銮殿找到了兩只僞裝成龍盤繞在柱子上睡覺的蛟。
宋烈烈心中疑惑,收了領域之後往金銮殿走去。
此時金銮殿除了鎮守的侍衛和灑掃的內侍之外,并無其他人,宋烈烈飛到一只蛟面前,擡手敲了敲它的腦袋。
蛟被擾了清夢,不滿地睜開眼,被吓得魂飛魄散。
對上宋烈烈那雙冷厲的豎瞳赤眸,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被宋烈烈捏住脖子,提出了柱子上的金龍雕塑。
那金龍雕塑竟是空心的,蛟一直睡在裏面。
被宋烈烈提在手裏變成了一尺長模樣的蛟瑟瑟發抖,它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安安分分地睡覺都能碰到這樣的煞神。
“我......我從未行惡事,手上也從無殺孽啊!”蛟哭唧唧地看着宋烈烈,“求......求您饒命,饒命......別,別吃我......別吃我......”
宋烈烈此刻很想掏出鏡子照一照,看看自己是不是長得過于兇神惡煞,怎的不過是露了個眼睛,就被當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了?
“我吃你?就你這一身鱗甲硬肉,我也不嫌咯牙?”宋烈烈沒好氣地道。
蛟愣了,他記得他娘告訴他,神獸天性兇猛,最愛吃的就是他們這些妖,所以以後要是碰見了神獸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宋烈烈收了赤瞳,盡量放緩語氣:“你從哪一年睡在那金龍雕塑裏的?”
蛟抖了抖,哭唧唧地道:“如,如果您想要,小的立刻麻溜兒地滾蛋,把位置讓給您老。”
宋烈烈:“......”
他戳了戳蛟的腦袋,嘆了口氣:“我不殺你。”
蛟茫然地眨了眨眼。
宋烈烈:“你知道這宮裏有個寶貝嗎,據說是大晉的護國寶物。”
蛟一聽,這位爺的目的不是它,立刻狗腿地點頭,讨好道:“知道知道,那聖物是面鏡子,名叫妖顏鏡,據說能把人照得清清明明,頭發絲有幾根都能照得清楚!我跟您說啊......”
“鏡子在哪兒?”宋烈烈發覺這只蛟廢話很多,立刻打斷。
“就在女帝寝宮內呢,怕是只有女帝知道在哪裏,您可不知道,帝寝那地方,魔氣彌漫,我都不敢過去,平日裏就和我兄弟睡睡覺,睡醒了去集市買酒喝,我告訴您吶,東市陳記酒坊的酒最好喝,那滋味真是......啧啧,您有興趣不?不如小的帶您去嘗嘗,保管您一輩子都惦記那味道......”
宋烈烈忍了又忍,這才沒當場掐這只嘴碎得跟老媽子似的蛟。
他再次打斷:“你說帝寝有魔氣?什麽魔氣?”
蛟連忙道:“就是幽剎之淵的魔族之氣,那女帝和魔族怕是有勾結......您真的不考慮考慮去陳記酒坊嘗嘗他家的招牌桂花釀?您有所不知,這酒是......”
宋烈烈一記眼刀過去,蛟立刻閉嘴。
宋烈烈揉了揉額角,腦殼痛。
“行了,你回去吧,多給我留意女帝的寝宮,待我取到鏡子,自然不會少了你的好處。”宋烈烈擺擺手,心很累。
蛟立刻麻溜兒地滾蛋,心中有些雀躍,宋烈烈可是赤龍,哪怕是賞他一滴血都能讓它增進百年修為,它如何不欣喜?
至于宋烈烈的身份,蛟斷然不會和任何人說,既然宋烈烈敢在它面前暴露身份,就一定有把握在它洩露這個秘密之後第一時間取它性命。
蛟族生存準則第一條,永遠不要得罪一條真正的龍。
把法器的所在打聽清楚了,宋烈烈眉頭皺得更深了。
女帝寝宮定有古怪,否則憑他的本事,不可能察覺不到半分法器的氣息。
那裏很可能有一個法陣,布陣之人的修為斷然不在宋烈烈之下。
宋烈烈知道自己的修為被封印了許多,如今能使出的威力不過十之四五,除了領域釋放的範圍沒變,各方面戰鬥力都有所下降。
所以是誰布的陣?
宋烈烈忽然想起長杳還在女帝寝宮,頓時心叫不好。
七殿下修為不高,一旦踏入陣法必然被布陣之人所察覺,識破身份!
思及此,宋烈烈連忙運氣朝女帝寝宮而去。
其實宋烈烈多慮了,長杳現在除了心裏不舒服,哪裏都好。
他坐在女帝的床榻上,外衣已經被女帝剝得一幹二淨,女帝到真長得不賴,花容月貌。
女帝是仙帝的老來女,如今二十有五,卻仍是嬌俏少女的模樣,眉眼間褪去平日的威嚴和陰沉,平添了少女的明麗動人。
可長杳不感興趣啊!
他算了算時間,覺得宋烈烈應該還有一會兒才到,立刻屈指在女帝額頭上敲了一下,女帝的眼慢慢閉上,竟是睡過去了。
“送你一場春夢好了,真是煩人。”長杳嘟嘟囔囔地穿好衣服,開始打量這座寝宮。
他一踏進帝寝就知道這裏有座大陣,長杳的丹田立刻自動封住自己仙骨的氣息。
長杳坐在凳子上,等宋烈烈來找他。
他手中的茶涼了第二杯的時候,宋烈烈終于來了。
宋烈烈從窗戶跳進來,焦急之下也沒注意到長杳身上的氣息被封住,連忙用一道火焰圈住長杳的手腕,略帶歉意:“對不住,我忘了封住你的氣息,這座宮殿有大陣,你會被發現。”
長杳低頭看着手腕上細細的一圈火焰,抿了抿唇,悄悄收斂了自己身上的封印,輕聲道:“無事。”
“對了,女帝沒把你怎麽樣吧?”若是女帝奪了七殿下的“處子身”,宋烈烈可沒法向天帝交代,所以雖然明知不怎麽可能,宋烈烈還是問道。
他一提這個,長杳立刻想到了之前女帝那惡心死人的含情脈脈的眼神,頓時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厭惡道:“她還沒本事奈何本殿。”
宋烈烈見他确實是被惡心到了,忍着笑安慰道:“你沒事就好,這次你可幫了我大忙,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好了。”
長杳輕哼一聲,滿意地問起正事:“你打探到法器的情況了嗎?”
宋烈烈點頭:“就在女帝寝宮,明日我去一趟寝宮看看。”
長杳嗯了一聲,臉色不是很好看。
宋烈烈站起身:“走吧?”
長杳搖搖頭,指了指塌上的女帝,遺憾道:“我得等她醒了應付她。”
宋烈烈只得先出去等候。
長杳深吸一口氣,掐算着時間,待時間正好後,施了個術法讓女帝轉醒,臉上的表情也從厭惡變成了冷漠,眼眸覆上了一層極深的恨意,卻又裝着一絲恭敬。
......
宋烈烈分明看到,長杳走出女帝寝宮的剎那,露出了虛脫的表情。
他怕長杳是被陣法傷到了,連忙過去扶住他,擔憂地問:“怎麽了?”
長杳絕望道:“女人太麻煩了。”
宋烈烈:“......”
長杳:“我決定以後找個男人過。”
宋烈烈:“......哈?”
長杳悲憤道:“至少沒那麽黏糊!”
宋烈烈:“......”
把七殿下教成了斷袖,天帝會不會把他龍骨抽了?
宋烈烈沉默片刻,終于開口,苦口婆心地勸道:“七殿下,男人不值得你喜歡的。”
長杳:“嗯?”
宋烈烈一臉沉重:“男人哪裏有女人好,硬邦邦的,抱起來都硌手。”
長杳眼神漸漸變了。
宋烈烈又加了一把火:“而且大多數男人都跟我一樣,不喜歡洗澡。”
長杳:“!”
他幹笑:“南池君,我說着玩的,說着玩的。”
宋烈烈一臉誠懇:“所以啊七殿下,您可千萬不要跟個男人過啊。”
否則我要被抽龍骨啦!
一路回了恭王府,靜太妃早早地候在門口,一見到被宋烈烈扶着回來的長杳,立刻老淚縱橫。
“我苦命的兒啊......”靜太妃沖上來抱着長杳大哭。
從宋烈烈這個角度看過去,明顯看到了七殿下眼裏濃濃的嫌棄,靜太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他衣服上蹭,也難怪七殿下受不了。
宋烈烈極力忍住不笑。
七殿下生無可戀地任靜太妃抱了一會兒,不情不願地按照記憶裏的樣子把手放上靜太妃的背微微用力反抱着他。
長杳心裏苦,一擡頭正對上沈召南清亮的大眼睛,吓了一跳,連忙放開了靜太妃。
“怎的了?”猝不及防被兒子推開的靜太妃挂着淚珠疑惑地問。
長杳咽了咽口水,聲音沙啞:“身體不太舒服,兒子先回房了。”
他急匆匆地拉着宋烈烈往房間走。
沈召南屁颠颠地追上去,長杳一關上門就露出了原本的模樣,迅速脫下身上的衣服,從乾坤袋裏找了一件正準備換上。
宋烈烈連忙按住他的手,指了指沈召南放衣服的櫃子。
長杳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一言難盡,可憐兮兮地看着宋烈烈:“不行。”
他指着沈召南沉重地道:“他的衣服哪裏有本殿的幹淨?”
宋烈烈:“......你是想被人看出來你不是沈召南?”
長杳認命地走到櫃子前,挑挑撿撿了半天,才挑出一件寶藍色常服換上,明亮的顏色越發襯得他面如冠玉,眸若明星。
沈召南來到宋烈烈旁邊小聲道:“長得雖然好看,毛病也太多了點。”
長杳涼涼地道:“你別以為我聽不見。”
宋烈烈不置可否,看見長杳臉旁有一縷頭發掉了下來,垂在臉側。
他越看越不順眼,上前擡手給長杳把頭發別到了耳朵後面,做完這個動作,他愣住,長杳也愣住了。
兩人如今距離不過咫尺,仿佛氣息相纏,難舍難分。
對視了片刻,宋烈烈率先別開眼,輕咳一聲:“看不順眼,順手幫你別過去。”
長杳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耳朵:“不,不礙事。”
站在一旁圍觀卻被當做空氣的沈召南:“???”
長杳:“你,你先回房歇息吧。”
宋烈烈點了點頭,離開時腳步微亂。
長杳坐在凳子上握着茶杯發了很久的呆,半晌,眼裏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小劇場:
女帝沈朝如(笑眯眯):來呀朕的小侄兒,來玩呀~
長杳:QAQ
宋烈烈(霸氣護妻):你說什麽!?
作者君:嘤嘤嘤陛下就算是小劇場您也不能崩人設鴨!
女帝官配阿暮:今天也是沒有鏡頭的一天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