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幽剎

對于七殿下永遠掐不準時候的到來,宋烈烈表示很想打人。

宋烈烈臉色幾乎跟他的衣服一樣黑。

長杳莫名其妙:“你怎麽了?”

“沒,事。”宋烈烈咬牙切齒地蹦出兩個字,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揍長杳一頓的沖動,皮笑肉不笑地問:“你怎麽不跟着女帝了?”

說到這個,長杳仿佛終于想起來,一拍宋烈烈肩膀,凝重道:“我好像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宋烈烈心想剛剛如果你不來我可能也要發現一個大秘密呢。

“出去說。”宋烈烈到底忌憚那個不知來歷的少女,按住長杳肩膀強行讓他轉過身,推着他快步走出寝宮。

宋烈烈走得急,心裏在冒火,也就沒發現他前腳剛踏出寝宮門口,貴妃榻上的那個少女便重新出現在了寝宮裏。

少女赤足站立,望着宋烈烈的背影,靈動剔透的眸子似蒙上了一層霧,眼裏不複天真無邪,幽深似海,難以言喻的眷戀和糾結彙聚在眼底,激出濃烈而複雜的情愫。

“主人......”

少女輕輕的呢喃散在風裏。

宋烈烈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腳步驀地一頓,猝然回頭。

寝宮內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宋烈烈輕輕蹙眉,正想再回去看看,卻被長杳反拉着強行出了皇宮:“走啦,還有事情告訴你。”

宋烈烈表示自己一點都不想知道長杳想說什麽事。

待二人一同變了容顏回到王府時,沈召南已經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了。

Advertisement

自小嬌養在九重天沒什麽見識的七殿下詫異:“鬼還會睡覺?”

見多識廣走南闖北沒痛快睡過什麽好覺的南池君嘲諷:“當然,沒見過吧?”

迷迷糊糊見了他倆瞬間清醒的沈召南:“你們回來啦!”

被沈召南打了個岔,長杳還是沒忘記告訴宋烈烈正事,拉着他的手坐下。

宋烈烈垂眼看着長杳握住他手腕的手,皮膚細膩溫熱的觸感讓他心頭一跳。

長杳很快放開,宋烈烈盯着自己手腕出神。

“......所以就是這樣,你有什麽想法沒有?”敘述完的長杳終于發現了宋烈烈在走神,不滿地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宋烈烈回過神:“嗯?什麽?”

已經聽得怒發沖冠的沈召南猛地一拍桌子:“沈朝如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報應,都是報應!”

宋烈烈:“......???”

長杳無奈,只得又講了一遍。

這次宋烈烈認真聽完,眉頭深深地皺到一起。

按照長杳所說,女帝身中咒術,白日為嬌俏少女模樣,到了戌時會變成七八十歲的老婦,難怪每次召見,女帝酉時便會讓沈召南出宮。

她不想讓沈召南看見她衰老的樣子。

準确地說,不想讓是任何人看見。

她是至高無上的女帝,是大晉之主,統禦天下,若非相隔極遠,以大晉的實力,南國都要稱臣納貢。

她不會讓任何人看見她脆弱狼狽的樣子,她永遠無懈可擊。

而長杳還聽到了一件令人膽寒之事。

從護國寺出來後,女帝秘密去了一處道觀,道觀的蛇妖假扮道士,告訴女帝若要解開咒術,需要五百童女的處子血。

蛇妖是為了加快修煉速度早日歷劫位列仙班,孰不知身有殺孽者,不可為仙。

而更離譜的是,女帝信了。

沈召南義憤填膺:“我就知道,沈朝如就是個昏君!昏君!皇祖父将江山傳給她,她竟如此算計大晉的子民!我且看她百年之後,如何面對地底下的列祖列宗!”

宋烈烈善意提醒:“你放心吧,你們大晉的列祖列宗都已經投胎了,她下去了也不會遇見。”

沈召南:“......”

長杳別過頭忍笑,從宋烈烈的角度,看得到他控制不住微微上揚的唇角,和眼中閃着光的笑意。

七殿下生得好看,笑起來的模樣可謂是賞心悅目。

宋烈烈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所以專注于看長杳的笑容,沒怎麽理沈召南的炸毛。

被無視的沈召南眯起眼睛,踱步到宋烈烈身後,彎下腰作勢摟着宋烈烈的脖子,在他耳邊暧昧道:“莫遲,你變回去讓我看看嘛。”

宋烈烈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看向長杳,眼中帶着錯愕。

沈召南再接再厲:“我有些想莫遲了,你變回去讓我看看啊。”

他貼得近,可實際上根本沒有碰到宋烈烈哪裏,但就是這樣一個姿勢,莫名讓長杳惱火。

好在沈召南識時務,接收到長杳不善地眼神便又坐到了一邊。

“以後離我遠點。”在七殿下如刺的目光中,宋烈烈冷靜道。

七殿下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

連宋烈烈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松了口氣。

“好啦南池君,現在說說吧,你打算怎麽解決這件事?”長杳悠然地問。

“關我什麽事?”宋烈烈反問。

根本沒料到他是這個反應的長杳一怔,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測:“你什麽意思?”

宋烈烈眼中驟然泛起冷漠:“我只是來拿回法器,女帝做什麽,害什麽人,與我何幹?”

末了,他輕笑,笑容譏諷:“七殿下,這是九重天的直屬封地,該是你管的事,就不用拿來問我了。”

他為自己的話做了結尾:“我才不像你這樣多管閑事。”

宋烈烈讨厭多管閑事。

在長杳驚愕地目光中,宋烈烈起身回房。

沈召南目瞪口呆,似乎驚訝憤怒于宋烈烈的冷漠:“他一直都這樣?”

長杳不說話。

印象中,宋烈烈給他的感覺是個好相處的人,他身上有一種随遇而安的氣質,神色間總帶這些漫不經心,但他很細心,也很善于察覺別人的感受。

但剛剛宋烈烈似乎生氣了。

就像上次燒他的折扇一樣,突然就冷了語氣,眼裏突然就浮現出冷厲鋒銳的寒光,隐隐有壓抑的憤怒在神色間,就像......被觸了逆鱗的龍。

對,就是這種感覺。

那種冷冽和肅殺之氣仿佛刻在宋烈烈的骨血裏,不管表面的他是怎樣的随意溫和,一旦被觸了逆鱗,便會撕裂所有僞裝,毫不留情地淩遲所有人。

長杳開始反思,自己到底哪裏又惹南池君不高興了。

長杳反思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直接去問宋烈烈。

七殿下絞盡腦汁地想自己怎麽惹南池君生氣了,南池君已經在房裏睡着了。

一想到那個出現在女帝寝宮的少女,宋烈烈就疑惑,加上剛剛莫名其妙的怒氣,他一怒之下,沾上枕頭就睡。

然後七殿下的敲門聲就把他吵醒了。

驚醒的宋烈烈有些發懵,聲音微啞中帶着些溫柔:“誰?”

門外的長杳一聽這聲音,緊張感瞬間煙消雲散,心微微有些亂。

他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會兒南池君又變回了那個好說話的随意的宋烈烈,他就把剛剛南池君的冷厲忘到了九霄雲外。

“是我。”長杳聽見自己心亂如麻強裝鎮定的聲音。

宋烈烈懵了一會兒,眼神漸漸清明,這才翻身下床去打開門。

他身上的衣服睡得有些皺了,此時頗像是剛剛“完事兒”胡亂穿了衣服出來,長杳的目光從上往下看去,能看到他的鎖骨和精壯的胸膛。

真好看啊......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七殿下心更亂了,掩飾般咳了兩聲。

宋烈烈莫名其妙:“怎麽了?”

“那個......”這輩子沒對人說過軟話的七殿下臉都漲紅了,幹巴巴地別扭道:“先前失言,抱歉。”

他猜測宋烈烈可能有過什麽不愉快的經歷,導致他對自己多管閑事的事反應這麽激烈。

他覺得應該是自己的失言之錯。

所以他來道歉。

根本沒料到七殿下還會道歉的宋烈烈:“......啊?”

七殿下別過臉,別扭的神色讓宋烈烈一陣好笑。

其實宋烈烈記仇快忘仇也快,變臉快如翻書,睡了一覺醒來早把之前的不快忘到了九霄雲外,不過對于七殿下主動道歉的做法,宋烈烈是很歡迎的。

小孩子嘛,就該這麽教育。

“我沒生氣。”欣賞夠了七殿下別扭得什麽似的臉色,宋烈烈才慢悠悠地道。

長杳緊張地觀察了一會兒宋烈烈的臉色,見他真的沒有生氣才放下心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麽怕宋烈烈生氣。

“七殿下,比起你說的五百童女,我有更重要的事。”之前被長杳打岔,宋烈烈差點忘了自己在女帝寝宮察覺到的氣息。

長杳傻傻地問:“什麽事啊?”

宋烈烈:“我察覺到了法器的氣息,但女帝寝宮裏只多了一個少女,現在我懷疑我的法器成精了。”

長杳有些不能理解:“......這個很重要?”

宋烈烈疑惑:“不重要嗎?這意味着我不能強行收回法器啊!”

萬物生靈,則為自主,法器一旦自己生出靈識修得實體,便是宋烈烈是法器的主人,也不能強行控制已經成靈的法器。

宋烈烈滿心都在抱怨天條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麻煩得很!

長杳明白了宋烈烈的意思,眉頭緊皺。

如果這件事只是讓長杳覺得疑惑,那宋烈烈接下來的話才是真的讓他心神一震!

“七殿下,我不知你是否察覺到了,女帝寝宮的陣法,有幽剎之淵的魔族氣息!”

長杳臉色劇變。

宋烈烈也是一臉嚴肅,要知道幽剎之淵與凡間的接壤處伶仃泉,離南池不過百裏,若是幽剎之淵真有異動,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南池!

那他這個南池君還有安生覺睡嗎?

沒有。

所以宋烈烈除了焦心自己的法器和記憶,還焦心這裏。

至于七殿下,擔憂的則是幽剎之淵生亂,自己會被父君扔去戰場的,那他就不能每日沐浴更衣,還要一身血腥氣......

也不能跟着宋烈烈雲游天下看遍世間美景了!

不對,七殿下驚悚地想。

我為什麽要跟宋烈烈一起去?

就在七殿下陷入人生難題的思考中時,宋烈烈一臉沉重地道:“所以七殿下,我們還要去一趟女帝寝宮。”

長杳傻愣愣:“現在嗎?”

宋烈烈:“當然是晚上再去啊!”

長杳“哦”了一聲,打了個哈欠道:“那我們先睡一會兒吧。”

宋烈烈:“......”

這話聽上去怎麽怪怪的?

他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哪裏怪,長杳已經自覺地躺在了他的床上,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宋烈烈:“......”

從某種方面上來講,長杳能在宋烈烈手下活這麽久,也是種運氣。

被七殿下弄得腦仁疼的宋烈烈臭着臉把長杳扛回了他自己屋,然後臭着臉回去。

正在發呆的沈召南被宋烈烈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宋烈烈跟扛麻袋一樣把長杳扛進來。

他覺得這倆人之間肯定有問題!

......

“你是混蛋嗎?快放我下去!”黑衣少年大叫着捶青年的背,渾身都在拒絕這樣扛麻袋似的姿勢。

“哈哈哈哈哈,黎妄,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少棋在一旁放聲大笑,手裏還拿着沒繡完的衣服。

這麽丢臉的模樣居然被少棋看到,黎妄頓覺自己人生無望。

“阿妄,別動。”宋烈烈在他屁股上拍了兩下,生怕他一掙紮摔下去。

“你住手啊!!!”黎妄大叫。

少棋笑得針一歪,插到了旁邊的布上,她笑得滾在地上,那副表情令黎妄咬牙切齒。

宋烈烈不敢再在這裏待下去,怕少棋笑得太過分,黎妄會氣得不理他,連忙扛着黎妄回去。

一路扛回家,黎妄生無可戀地趴在他肩上,動都不動。

“阿妄?”宋烈烈把他放下來,喚了一聲。

黎妄擡起頭看着他,宋烈烈心中忽然緊張起來:“阿妄?”

他看見了黎妄的壞笑。

下一刻,他就被黎妄一個猛撲壓倒在床上。

近在咫尺的愛人眼裏仿佛揉碎了星星,明亮得讓宋烈烈心動。

黎妄注視着他清俊的眉目,像個地痞流氓一般輕佻地笑了笑,伸手勾着宋烈烈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露出了脖頸。

“怎的,發現我秀色可餐?”宋烈烈含笑問他。

這人真是!

黎妄耳朵微紅,這人真是太不正經了!

不行,氣勢不能輸!

黎妄低頭在他唇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宋烈烈面色不改,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耳朵卻在頭發的遮擋下紅了些許。

“你等着,下次我也把你扛着走,到處走,讓所有人都看見!”黎妄幼稚地威脅。

宋烈烈哼笑:“就你?下輩子吧!”

話落,宋烈烈擡手扣住黎妄雙肩,把他反壓在床上,低頭纏綿地吻了上去。

被吻得神志不清的間隙,黎妄迷迷糊糊地聽到宋烈烈在他耳邊輕聲呢喃:“下輩子都不可能的......”

.....

一覺睡到午夜時分,宋烈烈準時睜開眼。

夢的內容一如既往的雜亂,不知來由,不知後續。

宋烈烈也不在意,起身下床,推開房門,月光便傾瀉進屋,鋪滿一地霜白。

月光也落在青年的臉上,照着他清俊秀致的眉目,卻照不進他幽深如潭的眼。

宋烈烈一身黑衣如夜般深沉,一閃身便進了長杳屋裏。

一進門,宋烈烈便被一股駭人的氣勢驚得往後退了一步,緊接着,一只手有力地掐住他的脖子,狠狠發力。

“唔......”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宋烈烈根本沒來得及反應,臉色迅速漲紅。

那只手在他發出嗚咽聲之後瞬間收力,一條手臂穩穩接住了宋烈烈軟倒的身子,接着,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宋烈烈?”

宋烈烈咳了好一會兒眼裏才重新聚神,沒好氣地瞪着長杳,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七殿下,您這是玩哪一出?”

那雙因劇烈咳嗽泛着水光的眸子在沒有燭火的房間內被窗外洩進來的月光一照,亮得驚人,長杳這麽猝不及防地一看,竟亂了心神。

他滿心歉疚地把宋烈烈扶到床邊坐下,一手輕拍着他的背:“對不住啊南池君,我也不知道你會突然闖進來,沒控制住。”

宋烈烈幽幽地道:“七殿下果真敏捷甚于常人,能制住我,也是有本事得很。”

長杳沒說話,只滿眼歉意地看着他,竟讓人恍惚有種溫柔的錯覺。

宋烈烈沒有多問,緩了一會兒,才起身道:“走吧,該去女帝寝宮探個究竟了。”

長杳跟着他起身,看着宋烈烈又用火焰化作的紅絲帶拴住他的手腕,不由得怔了怔。

“看什麽看,萬一你又不跟緊我迷路了怎麽辦?”宋烈烈別扭地別過臉,理所當然地道。

去皇宮的路上,長杳一直盯着宋烈烈的後背,眼底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渴望。

目光不時下移到手腕上的鮮紅絲帶上,再順着絲帶回到宋烈烈身上,長杳眼底便會泛起溫暖的笑意。

宋烈烈走在前面,沒有注意到長杳的舉動,此刻他心裏一團亂麻,既在想那位神秘的少女,又不自覺地想長杳隐藏實力的原因。

想來想去,宋烈烈根本無法專注,他心亂之下,側過頭看了長杳一眼。

正好對上長杳專注的眼神。

兩人均是一愣。

默然半晌,宋烈烈尴尬地移開目光:“那什麽,你不是要管那件蛇妖的閑事麽,要不咱倆分開走?”

該死,說什麽呢!?

宋烈烈內心罵自己,但話已出口,不管腦子為什麽抽了說這些,宋烈烈都收不回去,只能尴尬地看着長杳。

比他腦子更亂的長杳完全沒細想,腦子一熱就應道:“好啊。”

然後自己解開了絲帶。

七殿下完全忘了自己路癡的腦子,愣愣地往一邊走。

宋烈烈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往皇宮趕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小劇場:

若幹年前的黎妄(QAQ):丢人,丢死人了嘤嘤嘤。

若幹年後的長杳(臉紅):宋烈烈真是男友力max呢。

專業扛麻袋農民工宋烈烈:嘻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