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符璇
水牢一如既往地陰暗潮濕，沈朝如厭惡地揮了揮手，試圖将那股無處不在的腐敗潮濕的氣息揮散。
她不喜歡這裏，所以将人關在這裏，可她不得不在每日夜晚來臨後，來到這裏，尋找少女，給予她接下來的一日青絲。
自兩年前她發現了少女後，日日如此。
只因那個承諾，少女便奪取了她年輕的容貌，讓她衰老如七旬婦人；奪取了她的青絲，讓她滿頭銀白。
這對于從小就以容貌為傲的沈朝如來說，無異于淩遲酷刑，叫她如何不恨？
所以她尋了法子囚禁了少女，讓少女日日還她一天的年輕容顏。
可現在，時間越來越短了。
已經維持不了一日了。
晨光熹微時她從老婦變為少女，夕陽西沉時她從少女變為老婦。
甚至很多時候，半日功夫，她便失去了年輕的容顏。
沈朝如受夠了這樣的日子。
這兩年來她一直在尋找解決咒術的法子，終于讓她找到了。
只要殺了少女，以五百童女的處子血為引煉化少女的心，煉成丹藥服下，她便可以永遠地得到年輕的容顏!
她已經着人秘密搜尋五百個未及笄的女孩，現在她拿着道長贈予的靈匕，準備親自剖開少女的胸膛，挖出她的心髒。
對此，沈朝如不但沒有一絲絲畏懼的情緒，相反，她興奮得握着靈匕的手都在顫抖。
水牢的鐵格子緩緩打開，沈朝如拖着衰老的身體跳下，一個不穩往旁邊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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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皙細嫩的手穩穩地扶住了她，少女帶着驚喜的甜美嗓音響起：“朝如，你來啦!”
“別碰朕!”沈朝如反應很激烈，猛地揚臂甩開少女的手。
少女似乎很受傷，眼底劃過一抹痛色，狀作不在意的樣子語氣輕快地道：“這還是你第一次這麽早就來找我呢。”
沈朝如厭惡地看着她，蒼老的眼眸中恨意翻湧不息。
“來吧朝如，一日的青絲，也該給你了。”少女笑嘻嘻地将手伸到沈朝如的額頭。
沈朝如在她的手貼到自己額頭的一瞬間，揮出了靈匕!
......
長杳在城中繞了許久都沒有找到路，無奈之下只得尋了個僻靜處，從乾坤袋裏拿出在道觀門口摘下的葉子，施了個術法，跟着從葉子上抽出來的一根綠色的細絲走。
他來到道觀時，那假扮修士的蛇妖正好在吞食一孩童。
長杳單獨行動，便沒有刻意隐藏實力，此刻一見此情形，勃然大怒，立刻從丹田中抽出一把細長的銀刀，揮刀砍向蛇妖的七寸!
誰知蛇妖不是個好對付的，在察覺到了危險氣息的一剎那，立刻松開了咬着孩子手臂的嘴，往一旁飛速退去。
長杳将孩子拉進懷裏，驚喜地發現孩子還有氣息，立刻取出一枚丹藥給孩子服下，幫她抑制蛇毒。
原來這蛇妖有個癖好，不管吃什麽，都要生吞，所以這孩子才能等得及長杳前來救她。
長杳此人，略有隐藏，戒心卻意外的不重，一旦與人相熟，隐藏的部分便會不自覺地顯露出些許，所以這麽些天相處下來，宋烈烈能察覺到長杳的不同尋常。
只是現在站在蛇妖面前的長杳，全然不似平日，冷厲的肅殺氣息自他銀白細長的刀上散發，裹挾着戾氣而來，逼得蛇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警戒。
“不過修行了兩千餘年，你便按捺不住妄圖一步登天，如此殘害無辜生靈，實在該死!”此刻長杳的語氣，是從未在人前表現過的冷硬。
長刀鋒銳，刀刃破開黑暗直沖蛇妖，蛇妖化了人形，竭盡全力地避開長杳的長刀。
長刀從蛇妖身側砍下，帶起的刀風斷了蛇妖的鬓發。
“這世上難道不是強者為尊？弱者就該是強者變強的墊腳石!”蛇妖不知悔改，一邊躲閃一邊不知死活地為自己開脫。
他這話徹底觸怒了長杳。
“強者有強者的規則，更何況在本殿面前，你還算不上強者，不過是個只知欺淩弱小，投機取巧的鼠輩罷了!”
長杳一手執刀，一手并起兩指沿着刀面劃過，月光在長刀上折射出的銀白寒光盡數映進他那雙精致的眼瞳，越發顯得他冷冽兇狠。
“今日本殿便賜你一死，死在绮霜刀下，你便是入了冥府也只有下地獄的份，本殿的賞賜如何，你可喜歡？”
話音剛落，與方才完全不同的強勢的殺意沖進蛇妖腦海，巨大的威壓霎時傾覆而下，壓得他完全動彈不得。
蛇妖這才驚恐萬狀地發現，長杳已經将小女娃收進了乾坤袋，這意味着他将不再有任何的保留。
經過剛才狼狽的一番閃躲，蛇妖已經絕望地意識到自己絕不是長杳的對手。
“敢問仙君是和來歷，我雖是你口中的奸邪，卻也不願死得不明不白!”蛇妖大喊道
長杳冷冷地舉着刀，居高臨下地看着蛇妖，形狀完美的薄唇輕巧地吐出幾個分量極重的字：“賜你一死者，九重天，七皇子長杳。”
無視蛇妖瞬間煞白驚恐萬分的臉，長杳毫不猶豫地揮刀将蛇妖攔腰砍斷，蛇妖一死立刻變回原型，兩段蛇身在地上蠕動了幾下，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了白骨。
長杳走出了道觀，這才把乾坤袋裏的小女娃放出來。
服了丹藥的小女娃已經轉醒，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小女娃怯生生地伸手扯了扯長杳的衣角：“您是神仙嗎？”
是來救我的對吧？
長杳臉上方才的冷厲肅殺已經蕩然無存，他半蹲下來揉了揉小女娃的頭發，溫和地一笑：“對啊，我是來救你的，還認得回家的路嗎，我把你送回家去好不好？”
小女娃哪裏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容貌這般精致無雙，一笑便如清風入懷朗月照眼，呆愣愣地點了點頭。
長杳輕笑着，眸中殺意褪得幹淨，只餘下暖暖的溫柔，他牽起小女娃的手，順着小女娃指的方向走，二人的身影不多時便消失在濃重的黑暗之中。
......
進入皇宮之後，宋烈烈并未急着去女帝寝宮，而是先去了金銮殿找那只睡覺的蛟。
“大、大人!”蛟一睜開眼就看見宋烈烈面無表情的臉，吓得差點遁地而逃。
“上次讓你幫本君監視女帝寝宮，最近可有什麽異動？”宋烈烈開門見山，半點不含糊。
“大人，小的與那位弟兄商量了一下，輪流監視女帝寝宮，今夜該是它去，小的這就把它叫回來!”蛟很是殷勤，立刻就吐出一滴水珠，水珠飛速往女帝寝宮的方向飛去。
宋烈烈也不急，盤坐在地等那條監視的蛟回來。
被宋烈烈冷落的蛟不甘寂寞不知死活地湊過去：“大人，您這樣在意女帝寝宮的動靜，莫不是看上了那位女帝吧？小的可得勸您一句，人仙殊途啊!小的從前有位弟兄就是愛上了凡人，最後把自己弄得走火入魔，失去了化龍的機會，所以啊大人......”
宋烈烈面無表情：“閉嘴。”
蛟立刻住了嘴，安靜了一會兒後又忍不住開口：“大人啊，小的都是為了您好，當然了，若您真喜歡那女帝，助她修行也不是不可以嘛，只不過凡人修行不易，若是天劫來臨便有性命之憂，我看吶，還是......”
宋烈烈額角抽搐，極力按捺着殺蛟的沖動：“本君上次說了，本君只是為了找法器，你可以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嗎？”
健忘的蛟這才如夢初醒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又過了一會兒，它又不甘寂寞地湊上去：“大人啊，小的是否還未告訴大人小的的名字？小的名叫符璇，小的從前在符璇山修行，故而取了這麽個名字，不知大人是哪方的仙君，方不方便告訴小的？”
宋烈烈惜字如金：“南池君。”
符璇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地兒是哪兒，便放棄了。
不過也是，南池與符璇山相隔了幾乎整個人間那麽遠，蛟化形之後沒多久便來到大晉帝都的這金銮殿，它不知道很正常。
但這并不妨礙符璇對宋烈烈的敬畏，畢竟赤龍之尊，所得的封地定不會是貧瘠之地。
那只監視女帝寝宮的蛟終于回來了，宋烈烈不免有種送了一口氣的感覺。
畢竟符璇實在是太吵了。
“诶？桃李，你回來啦!”
桃李沖符璇翻了個白眼：小子，不是你叫我回來的嗎？
符璇這才想起來，嘿嘿地笑。
宋烈烈面無表情地想：“原來這蛟不但話痨，還健忘啊。”
桃李化了人形落在地上，倒是個生得眉清目秀的男子。
雖比不上宋烈烈的清俊明秀和長杳的精致俊美，看着卻令人心生愉悅。
相比之下，這時候才化了人形站在宋烈烈面前的符璇，只能算是五官端正。
“大人，此刻女帝進了寝宮下的暗室，機關就在床沿左邊三寸處。”
宋烈烈聽了，若有所思。
他摸了摸下巴，眉頭沉了沉，倒也沒忘了承諾給符璇的獎賞，打了個響指一人甩了一滴血：“多謝。”
符璇驚喜地瞪大了眼，喜滋滋地把那滴血小心翼翼地收好，忙不疊地點頭目送宋烈烈：“大人慢走，若以後有需要盡管找小的，小的必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啊!”
相比之下 桃李的反應淡定得多，只略微對宋烈烈點了點頭，眼中也是難掩的驚喜。
宋烈烈踏火而去，直往女帝寝宮。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丢不丢人？”桃李嫌棄地沖符璇撇撇嘴。
符璇沒在意他的嫌棄，樂呵呵地道：“我該找個清淨地兒閉關了，告辭。”
聞言，桃李微微瞪眼：“你要走？去哪裏？為什麽不去蛟族領地？那裏更安全。”
符璇笑了笑，沒說話，只是揮了揮手，轉身消失在濃濃夜色裏。
桃李靜默良久，輕嗤一聲，變回了真身鑽進金龍雕塑睡覺了。
往城外趕路的符璇頂着月光，面色竟有些微寒意。
他是蛇妖修煉而成的蛟，自知資質不算上佳，不出意外此生修煉不成龍身。
而此刻偏偏就出了意外，他幫助了一條真正的龍，得了契機，這滴純正的，赤龍的血，可以給他一步登天的機會。
桃李生來為蛟，跟他不一樣，是蛟族難得的天才，百年化人，更是族長之子。
而自己，是被蛟族看輕的“蛇妖”。
若是按照桃李天真的想法回到蛟族領地吸收這滴赤龍之血，他定會遭人暗算。
赤龍之血啊，多麽誘惑人心的東西。
桃李到底是個未經世事的天真孩子啊!
符璇自嘲地笑了笑，加快了趕往城外的速度，他還未化蛟的小妹還在城外，得趕緊去接她，把這滴赤龍之血給她吸收。
雖然很想修得龍身，但相比于小妹的重要性，符璇還是忍住了。
他的小妹天資不行，若是僅靠自己修煉，是成不了蛟的。
小妹若是不化蛟，以他們的蛇族血脈，壽命只有一千餘年。
而化了蛟，便可如現在的自己一般，壽命超過五千年。
相傳，真龍與天地同壽，而他們這種蛟化成的龍，壽命只有兩萬餘年。
即便如此，對于蛟族來說，化龍的吸引力仍是巨大的。
可到了符璇這裏，還是小妹比較重要。
符璇趕到藏小妹的破廟，頓住了腳步。
廟內除了小妹，還有一人!
那人的修為深淺符璇根本探不出，也不知是敵是友，符璇不敢輕舉妄動，竭力掩藏自己的氣息，慢慢靠近破廟。
“別藏了，進來吧。”清朗的聲音響起，含着無奈。
符璇渾身一震，不得已，只能走了進去。
然後，他就看見一個面相精致俊美得不像話的男子，站在破廟裏，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小妹玩泥巴。
符璇目瞪口呆。
長杳見他進來，友好地笑了笑。
他的內心也是崩潰的。
順手救的孩子居然是一條剛化形不久力量還很弱小的蛇妖，這也就罷了，住在破廟這麽髒亂的地方他也忍了。
可為什麽這小蛇妖喜歡玩泥巴!？
七殿下引以為傲的修養瀕臨破碎。
他懷着好人做到底的複雜心情，陪着弱小的蛇妖等她口中的哥哥。
現在人來了，他也該去找宋烈烈了。
小女娃見了符璇，立刻跑上去抱住他：“哥哥!”
令長杳嘆服的是，符璇竟然絲毫不嫌棄自己小妹滿手滿身的泥巴，彎腰把她抱起來。
小女娃說清了緣由，符璇感激地看着長杳：“多謝仙君了，若仙君有需要，盡管找我便是。”
長杳對他只有一個要求：別讓這麽可愛的小丫頭玩泥巴那麽可怕的東西好嗎!？
符璇不知長杳心中所想，仍是一副感激的模樣，實則心中緊張。
此人修為深不可測，他身上的赤龍之血若是被察覺，萬一這人殺人奪寶，怎麽辦？
現下只能寄希望于長杳能快點離開此地。
而長杳何等修為，早便察覺到了符璇身上的赤龍之血。
他微微眯眼，唇邊仍帶笑意，卻不達眼底：“赤龍之血？好東西啊。”
符璇心中一緊。
長杳見他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失笑：“放心，本殿還沒淪落到跟你搶東西，本殿只是想問問，這滴血是否是一個黑衣青年給你的？”
他想了想，又描述道：“那青年是否比本殿高了半個頭，生得俊郎明秀，脾氣不好？”
符璇愣住。
長杳不等他回答，便笑道：“那是本殿摯友，既然他給了你這滴血，自有他的緣由。”
一想到宋烈烈的模樣，長杳唇邊的笑意慢慢加深。
符璇傻愣愣地點頭。
七殿下滿意地問了自己最後一個問題：“對了，都城是哪個方向來着？”
符璇：“......”
長杳笑容未改。
符璇指了指一個方向，顫巍巍地道：“那邊......”
“多謝。”長杳道謝，走出破廟。
“哥哥，他是神仙對吧？”小女娃擡頭，眼睛亮晶晶的。
符璇摸了摸她的頭，眼神柔和：“是啊，小榆想不想變成神仙呢？”
符璇山上，種滿了榆樹，所以符璇給小妹取了這個名字。
小榆卻搖搖頭：“不要，變成了神仙就不能和哥哥一直在一起了，小榆要永遠陪着哥哥，不要變成神仙!”
符璇一愣，緊緊地抱着小榆，唇邊笑意彌漫。
不虧了，有這個妹子，不枉此生!
在七殿下還在趕路的時候，宋烈烈已經進了寝宮。
按照桃李的話，宋烈烈很快找到了機關，往上一按，床後的那面牆轟然轉動，開了一扇門，露出一條密道。
宋烈烈未細想，便走了進去。
密道一路往地下，逐漸寬闊的空間越來越陰暗潮濕，宋烈烈突然腳步微頓，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赤龍精魄的氣息!
這下面一定就是自己的法器!
想到這裏的宋烈烈興奮起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朝如，我待你一片真心，你便是這般報答我的？”少女傷心至極的聲音突然響起，宋烈烈腳步一滞。
少女喊的是女帝的名字，她和女帝關系如此親密？
就在宋烈烈思考要不要繼續往下走的時候，少女的聲音再度響起：“朝如，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了，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呢？”
緊接着，嘶啞蒼老的聲音裹挾着惡毒的恨意鑽進宋烈烈耳朵：“妖女!朕不會如了你的願，今日你殺不了朕，他日朕定将你碎屍萬段!”
宋烈烈眉頭緊皺。
聽得出來，女帝已近癫狂的邊緣。
鐵鏈被拖動的聲音沿着臺階往上傳來，少女似乎在往女帝那邊靠近，因為宋烈烈聽到了女帝逐漸驚恐的聲音：“你，你不要過來!”
然後，一聲低笑便傳入他耳裏。
那笑聲苦澀悲哀，夾雜着濃濃的自嘲意味：“朝如，你就這般厭惡我？連我的名字都不願喊了麽？”
“名字？”女帝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聲嘶力竭地狂笑：“你的一切都是朕賜你的，你這般恩将仇報，還不許朕将這個名字收回嗎!？”
“你說是不是，阿暮？”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小劇場：
小榆（舉起泥娃娃）：仙人，你快看呀，送給你好不好呀？
長杳（瑟瑟發抖）：嘤嘤嘤你不要過來QAQ。
（病嬌少女阿暮正式擁有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