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離妝

第二日晚,宋烈烈帶着長杳和少棋去了皇宮。

沈朝如等候已久,雖然并不是自願,而是被阿暮威脅。

阿暮見宋烈烈來了,笑得燦爛:“主人。”

她刻意不去看長杳,而是望着少棋,恰到好處地露出些許疑惑:“司戰天君怎麽也來了?”

少棋面無表情:“我早已不是司戰天君,如今不過是九重天管理釵環衣物的司衣元君。”

宋烈烈驚訝地看了少棋一眼,他記憶不全,根本不知道少棋曾經是四大天君之一。

少棋不甚在意,阿暮卻可惜地搖了搖頭:“司戰天君當日的榮光無人能及,在阿暮心裏,您永遠是司戰天君。”

“随你。”少棋道。

宋烈烈:“阿暮,如今戰亂必起,你當如何?”

不等阿暮回答,沈朝如冷冷地道:“這話,貌似應該問朕吧。”

宋烈烈微垂眼眸:“哦?那你當如何?”

沈朝如冷笑:“朕已下令八方聚軍入京勤王,虎符已出,在沈朝雪攻至都城前,朕便可糾集數倍于他的兵力與之抗衡。”

“沈朝雪不過是個草包,哪怕朕只有十萬兵馬他有百萬兵馬,朕也不可能輸。”

她擡起頭,眼神自信而淩厲萬分:“這天下終歸認朕這個女帝,他沈朝雪叛亂,終極名不正言不順,得不了民心。”

阿暮癡癡地望着沈朝如,這般篤定自信的沈朝如,渾身上下仿佛有光,她真是愛進了骨子裏。

“你這般盯着朕做什麽?”沈朝如察覺到阿暮的視線,不悅地扭頭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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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着沈朝如臉地阿暮想也未想:“你好看。”

沈朝如:“......”

長杳立刻有樣學樣,湊到宋烈烈面前,語氣讨好:“我覺得你最好看。”

宋烈烈:“......”

少棋:“???”

宋烈烈無奈地把長杳往自己後面推了推:“你別鬧。”

長杳很受用地自覺往後面站,不擋他視線。

宋烈烈也不跟沈朝如廢話,直接問:“魔界那位魅魔跟在沈朝雪身邊,你應該也認識,你不怕?”

一提到魅魔,沈朝如臉色變了變,嘴硬道:“朕不知你在說什麽。”

“看來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宋烈烈面沉如水,平日的随意溫和不見了蹤影,又成了那個冷厲肅殺的南池君。

“沈朝如,勾結魔族為禍人間是極罪,你勾結魅魔,沈朝雪生戰亂,你們都是死路一條。”

“現在本君願給你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告訴本君有關那只魅魔的一切,待此事了結,你仍是大晉的女帝。”

宋烈烈深知打一個巴掌得給一個甜棗,只不過他把沈朝如想得太蠢了。

沈朝如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突然放肆地狂笑,嘲諷堆在眼角,看着宋烈烈的目光跟看一個傻子也差不多了。

“這位仙君,若按照你所說,擾亂人間是極罪,那不管怎樣,朕就始終是女帝。”

她眼眸靈動,斜斜地往上睨了阿暮一眼,又對宋烈烈道:“而且不管怎樣,你們都會幫朕。”

“既然你們想要大晉不亂,江山就不能易主,若坐等沈朝雪攻入皇城拿下皇位,死得人可不少,要想天下人心安定,皇帝就只能是朕。”

“反正沈召南已死,帝位不是真的就是沈朝雪的,按照你們的說法,沈朝雪與那位......魅魔聯合,你們就只能幫朕。”

宋烈烈突然明白了為何阿暮會如此鐘愛沈朝如。

也明白了為何沈朝如會奪得大晉天下。

她這樣的聰明有謀略,這樣不肯吃一點虧,這樣自負好強,卻不會因自大而防備不夠。

她勝過她的所有哥哥。

她注定是這天下的女帝。

好在宋烈烈不是容易被話堵住的人,立刻道:“你是唯一合理的皇帝,便認為本君沒法子?”

“實在不行,本君殺了你,送沈召南還陽,再在都城百姓前現個仙身送他登基,不比你能安穩人心?”

沈朝如臉色一變。

長杳極力忍笑,面上八風不動,心裏笑得翻滾。

宋烈烈也就蒙一下不知天條地阿暮和沈朝如,死了的人能說還陽就還陽嗎?還殺了沈朝如送沈召南登基,宋烈烈要真這麽幹了他長杳可以回家守寡了。

長杳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但說不上來。

果然,宋烈烈的話唬住了沈朝如。

為了不輸氣勢,沈朝如仍保持着帝王威嚴:“那你說,若朕與你們聯手,朕有什麽好處?”

還真是沈朝如,凡事皆為自己着想。

宋烈烈:“若本君擒住那魅魔,你往後仍是女帝,沈朝雪任你處置,本君會在金銮殿的盤龍雕塑上封下赤龍真火,往後若有亡國之難,本君的真火可相助。”

沈朝如卻搖頭:“朕只有兩個條件。”

“一,朕始終是女帝;二,此事結束,請你将阿暮帶走并解開朕與她之間的聯系。”

阿暮立刻反對:“不行,朝如,我要陪在你身邊保護你。”

沈朝如目光冰冷,面若寒霜,看着阿暮的眼神無動于衷:“阿暮,此事結束後,朕希望這輩子,都不要看見你。”

長杳都有些心疼阿暮了。

不理會阿暮的失落,少棋插嘴道:“說說吧,那位魅魔的事。”

沈朝如:“朕将阿暮囚禁之後,那位大人......那魅魔找上門來,說阿暮來歷不凡,普通鐵鏈根本困不住,她願助朕設下陣法囚禁阿暮,讓她永遠逃不出去。”

沈朝如忽然諷刺一笑:“現在看來,果然是騙朕的吧。”

阿暮不但沒被困住,反而接手了那陣法。

沈朝如繼續道:“朕對她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叫離妝,是魔界第七尊主,奇怪地是每次她出現,都是側對着朕。”

“第七尊主!?”少棋失聲叫道。

宋烈烈看着她:“你認識?”

少棋目光有些散:“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她?”

“她居然來了這裏,她居然插手人間之事,若,若她哥哥知曉,若她哥哥知曉......”

長杳急了:“第七尊主是誰,她哥哥又是誰?你都認識?”

少棋長長呼出一口氣。

“我曾接下師父的位置,做了萬餘年的司戰天君,後來我将位置傳給了我徒弟,人界修真世家飛升上來的薛塵玉,”

“他家五個兄弟姊妹,四個都位列仙班,唯有那天賦修為最高的小妹薛有玉,沒入仙界,入了魔障。”

“他接下司戰天君之位的那一日,來問過我,如何救他小妹,我說,心魔既生,若自己放不下,便是一生的魔障,無法可解。”

“後來,聽塵玉說,薛有玉成為了魔界的第七尊主,他問我是否還能挽回。”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塵玉便慢慢不再與我提這件事。”

長杳知道薛塵玉來歷,宋烈烈卻茫然:“所以這個第七尊主是現任司戰天君的親妹妹,那她怎會堕入魔道?”

長杳想了想,道:“我倒是聽到過一些傳言,似乎是為了一個凡人,薛塵玉不許她跟那凡人在一起,棒打了個鴛鴦,結果把自個兒親妹妹打到魔界去了。”

宋烈烈轉頭看少棋:“那薛有玉跟薛塵玉,誰厲害一些?”

少棋想了想:“塵玉接替我之前,是打不過薛有玉的,但如今,該是薛有玉勝不了他。”

宋烈烈松了口氣:“那挺好,現在這個司戰估計跟我能打平手,我就不用怕這個第七尊主了。”

“那我們走吧,去會會那位第七尊主。”宋烈烈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就不打算多留。

“我跟你們一起去。”阿暮道。

宋烈烈瞥了她一眼:“你別想着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了沈朝雪。”

阿暮心思被戳穿也不在意,笑嘻嘻地道:“主人,阿暮去替朝如看看情況嘛。”

長杳對她實在沒好感,小聲嘟哝道:“騙人精。”

宋烈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徑直往外走,長杳趕緊跟上去,少棋和阿暮也跟上去。

沈朝如盯着阿暮的背影,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麽。

宋烈烈和長杳與少棋阿暮拉開了些距離,宋烈烈突然往長杳那邊靠了靠,低頭在他耳邊小聲道:“說得很對。”

他靠得太近,從少棋的角度看竟有耳鬓厮磨的感覺。

長杳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耳朵有些燙,故作鎮定:“什麽很對?”

宋烈烈低笑,長杳覺得自己耳朵要燒起來了。

宋烈烈笑了笑就主動走遠了一些,長杳摸了摸耳朵,抿着唇不說話。

在後面看了全過程的少棋:“......”

說你跟七殿下沒什麽鬼都不信。

阿暮用手肘捅了捅少棋:“司衣元君,我主人跟七殿下是不是一對兒啊?”

少棋心想,我也想知道。

面上八風不動:“胡言亂語。”

阿暮沒意思地撇嘴。

出了城,少棋和阿暮輕巧地點雲飛天,長杳可憐兮兮地看着宋烈烈。

宋烈烈沉吟片刻,一把扛起長杳踏火而行。

長杳驚了,掙紮着要下去:“換個姿勢行不行!?”

宋烈烈嫌煩,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別動。”

長杳一路從耳朵尖紅到了脖子根。

然後老老實實任由宋烈烈擺布。

按照情報,叛軍已經行至八百裏外的渭州,阿暮憑着在禦書房見過的大晉州鎮圖領路,四人很快便到了渭州。

宋烈烈顧着七殿下的面子,先少棋和阿暮一步落了地,趁她們沒看見把長杳放了下來。

然後一低頭就看見七殿下紅透了的臉。

宋烈烈:“?”

長杳握拳抵唇輕咳了一聲,移開目光:“走吧。”

阿暮和少棋接連在前面落了地,正等着他們。

宋烈烈給自己和七殿下都施了隐匿術,少棋和阿暮也跟着施了隐匿術。

“不管沈朝雪,我們一起去找第七尊主離妝。”宋烈烈刻意看着阿暮說道。

阿暮沖他笑了笑。

出乎他們意料的,第七尊主大搖大擺地挂了個軍師頭銜招搖地住在渭州的城守府上。

宋烈烈他們逼問了幾個軍士,輕易得到了第七尊主的消息。

靜谧的城守府中,夏日的螢火蟲出沒在院內繁花茂草中,星星點點煞是好看。

黑衣女子靜靜站在院中,右手伸出去似乎想要觸碰螢火蟲。

借着月光,可以隐約看見女子的右手竟是森森白骨!

宋烈烈半跪在房頂上,可以看見女子的左側臉。

從黑衣女子的左側臉可以看出,她姿容絕色,便是栖桐也比不上那樣的驚豔,精致極了的側臉叫人看上一眼,便此生難忘。

宋烈烈腦海裏驀地響起沈朝如的話。

“每次她出現,都是側對着朕。”

宋烈烈對這位第七尊主越發好奇。

魅魔,擁有絕色無雙的姿容,魔界十萬年也難出一個魅魔。

薛有玉到底經歷過什麽?最終竟成了魅魔。

“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呢?”黑衣女子右手合攏,舉到眼前打開,有些失望——又沒有抓住那小螢火蟲。

宋烈烈攬過長杳的腰将他帶着落到院中,少棋和阿暮緊随其後。

黑衣女子仍以側面對着他們,目光空洞深遠:“久仰大名啊,南池君,七殿下,司戰......司衣元君。”

宋烈烈開門見山:“你挑起人界皇族紛争,究竟有何目的?”

“呵。”黑衣女子低下頭,右手垂下隐在寬大的袖子裏,沒讓他們看見分毫。

“離妝不過是奉命行事,這話南池君問我,我可答不出來。”離妝輕聲笑了,似乎在嘲笑宋烈烈愚蠢。

“既然你沒用,那便殺了你。”宋烈烈右手頓時赤火缭繞,火焰聚集成刀刃形狀,火光映得滿院亮堂。

離妝絲毫沒有膽怯,左手将鬓邊垂落的頭發绾到耳後。

“南池君,不要這樣沒有耐心,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們,不過你們要幫我一件事呢。”

少棋搶先道:“若是要我們殺了塵玉,你可別想。”

離妝笑了一下,目光深深:“那我們就沒什麽可說的了,離妝就不送南池君了。”

長杳忍不住道:“你為何要殺司戰天君,他難道不是你親哥哥嗎?”

離妝一掌打出,宋烈烈立刻舉起右手将長杳護住,火焰接下這一掌,紛飛缭繞。

離妝面如寒霜:“離妝孑然一身,哪裏來的哥哥呢?”

長杳往宋烈烈身後躲了躲,不說話。

“那你說,你接到了怎樣的命令,來到人界挑起戰亂?”宋烈烈為防長杳亂說話激怒離妝,悄悄給長杳下了閉口咒。

長杳:“!!!”宋烈烈!

算了算了,誰讓我喜歡你呢,我原諒你。

七殿下抱着手一臉沉穩,根本不像是被施了閉口咒的樣子。

阿暮卻注意到了宋烈烈剛剛背在背後的手,偷笑着看着長杳。

離妝似乎真的很聽話,宋烈烈問什麽她答什麽:“當然是為了亂人界氣運,方便魔族對仙界開戰啊。”

人界氣運影響九重天的氣運,若人界氣運亂了,九重天衆仙自顧不暇,到确實是魔族開戰的好機會。

“為何派你來?”宋烈烈又問。

離妝覺得有些好笑:“我怎會知道上面的命令為何落到我頭上?奉命行事,僅此而已。”

“那好吧。”宋烈烈往前走了一步,“最後一個問題,為何不轉過來?”

話落,滿場寂靜。

誰都沒有說話,四雙眼睛盯着離妝的一舉一動,離妝目光空空地落在面前的螢火蟲上。

半晌,她忽然笑了一聲。

然後,慢慢轉過了身。

火光月光交織,離妝臉上似乎閃過幽冷的光澤,當她的另外半張臉也露出來時,另外半個身子也轉過來時,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半張臉姿容絕色世間難得。

半張臉森森白骨恐怖駭人。

離妝笑了一下,美人臉顯得更加明媚動人。

在這樣的映襯下,半邊骷髅便顯得更加可怖。

魔界第七尊主,魔界如今僅有的魅魔,半面美人身傾國傾城令衆生驚嘆。

半面白骨森冷恐怖如地獄惡鬼。

“你......”宋烈烈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離妝歪頭淺笑:“很可怕嗎?”

長杳內心瘋狂點頭,但面上不顯什麽。

阿暮啧啧驚嘆:“真該帶朝如來看看,免得她整日記恨我奪了她容貌讓她變成老太婆,看看她是想變成這樣的呢還是變個老太婆呢?”

宋烈烈冷漠道:“沈朝如大概這輩子都恨死你了,你也知道她記恨你啊。”

阿暮哼笑,不說話了。

離妝右手摸上右邊的臉,骨頭摩挲發出響聲。

“我這副模樣,真是愧對了魅魔的稱號。”離妝自嘲地笑笑。

少棋握着拳,半晌才松開。

她似是有些不忍,不再看離妝一眼,而是對宋烈烈道:“既然幽剎之淵有異動,我即刻回九重天回禀天帝陛下。”

少棋轉身欲走,離妝卻喊住了她:“司衣元君。”

少棋沒有回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勞煩司衣元君替離妝給司戰天君帶一句話。”

“什麽話?”

離妝右手摸上左邊美人臉,目光中帶了些笑意,卻那樣冰冷。

“替我問問他,這麽多年,可曾後悔過。”

離妝說完,抱拳朝少棋行了一禮:“多謝。”

趁宋烈烈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這邊,阿暮悄悄地離開。

她找到沈朝雪的院子,唇邊勾起一抹淺笑。

她步伐輕快,嘴裏哼着小調,似乎心情很好。

沈朝雪的房間裏燈還沒熄,顯然,這位叛軍統領難以入眠,只能看着一封封的戰報打發時間。

沈朝雪突然打了個寒戰,他看了看未關的窗子,便起身欲将窗關上。

“嘻嘻。”少女愉悅的笑聲響起,在這樣的夜裏分外滲人。

“誰!?”沈朝雪猛地扭頭,四下張望。

“上面哦~”阿暮吊挂在梁上,沈朝雪一擡頭,就對上她的鬼臉。

沈朝雪吃了一驚,卻在看見阿暮的臉時臉色大變:“沈朝如!?”

“噓。”阿暮食指抵唇,對沈朝雪燦爛地笑了笑。

阿暮從梁上跳下來,逼近沈朝雪,靈動的眼睛盯着沈朝雪,紅唇帶笑,眼神清澈與沈朝如大不一樣。

至少沈朝雪認出來了。

“你不是沈朝如,你是誰!?”沈朝雪往後退了幾步,手摸到了架子上的劍,順勢抽出架在阿暮脖子上。

阿暮手指摸上脖子上的劍,雙指夾住一折,劍斷。

“為了我的朝如,請你去死好了。”阿暮笑容天真燦爛,眼神清澈,手裏拿着折下來的劍刃,反手推進沈朝雪胸口。

“你......你......”沈朝雪至死也不明白阿暮為何要殺他,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阿暮完成了想做的事,開心得一直笑。

她輕輕地退出房間,一轉身就對上宋烈烈滿含怒意的眼。

“阿暮!”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沒有小劇場,明天卷二完結,阿暮和陛下的故事落下帷幕。

哦對了,明天晚上十點有卷二的番外更新嗷,有關陛下和阿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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