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誅心

沒了宋烈烈的幹預,離妝便一心一意對付起薛塵玉。

“哥哥,戰鬥的時候要心無旁骛,這可是你教我的。”離妝輕聲道。

那聲“哥哥”,怎麽聽,怎麽嘲諷。

薛塵玉不得不承認,如今的離妝,已不是當年那個張揚的小妹薛有玉了。

物是人非,世事難料。

當初薛家滿門的驕傲,修真界人人稱贊敬仰的雲昭真人,最有希望在四百歲之前飛升的薛有玉,竟成了魔界的第七尊主。

而他,不負衆望飛升九重天,拜少棋為師,成為一人之下的司戰天君。

他毀了薛有玉。

成就了離妝。

紅光聚在離妝手臂上化為刀刃,赤色光芒耀眼至極,離妝身法詭谲,專門朝着薛塵玉的命門進攻。

薛塵玉腦海裏驀然響起少棋那日的話。

不能手下留情。

不能心軟。

我是司戰天君。

不管對手是誰,都不可以心軟。

薛塵玉覺得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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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離妝的話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決心:“哥哥,你出手啊,一直抵擋算什麽本事?”

“那日你不是很果斷嗎?來啊,像對待陸澈那樣,殺了我。”

“我的好哥哥,你看看我如今的模樣,皆是拜你所賜啊!”

薛塵玉被她的話擾得心神大亂,一時竟失了手,讓離妝的靈力在他肩上劃下一刀。

薛塵玉連退幾步,肩頭滲血,很快濡濕了衣襟。

少棋臉色一沉:“薛塵玉!”

薛塵玉神色微動。

離妝再次進攻,薛塵玉被少棋剛剛那一聲吼吼回了幾分心神,抵擋住離妝的攻勢。

“為師那日的話,你都忘了麽?!”

少棋面色沉沉,當日血衣戰神的威嚴冷漠似乎又回到了她身上。

長杳這才發現,不止宋烈烈有另一面,原來少棋也有。

薛塵玉低聲呢喃:“一句都不曾忘,不敢忘。”

師命不可違。

薛塵玉閉上眼睛,靈識探查離妝的一舉一動,抵擋的身法逐漸沉穩,不再像起初那般失措。

他靈臺此刻一片空明,仿佛是被少棋的話影響,心無雜念。

司戰天君代代的傳承力量中,帶着一股極強的戰意,此刻薛塵玉終于領悟到了這股戰意。

手中之槍,心中之敵。

一往無前,無所畏懼。

薛塵玉驀然睜眼,眼眸深邃清明,如浩瀚煙海,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靈蛇槍在他手中終于發揮出了真正實力。

薛塵玉動作迅捷如影,靈蛇槍向離妝橫掃而去,離妝下意識要躲開,卻躲不過薛塵玉的速度。

被一槍打中腰際的滋味不好受,何況被打的還是右腰。

離妝聽見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她眉眼冷厲,翻轉身體,借着靈蛇槍卡在她骨間,往下彎折。

薛塵玉見勢,收回靈蛇槍。

離妝用手摸了摸腰間,骨頭果然碎了一塊,她面無表情地把骨頭拼回去。

“是我小看你了。”她似乎嘆了口氣。

薛塵玉不發一言,不給離妝喘息的機會,靈蛇槍真如蛇一般,槍法變幻莫測,加上薛塵玉修為本就勝于離妝,很快離妝便敗下陣來。

離妝被步步逼退,眼看薛塵玉就能将她斬于槍下。

離妝心知今日不可能殺了薛塵玉,心一橫,在薛塵玉的槍掃過她腿骨時,并未閃避,任由靈蛇槍擊碎她的腿骨。

離妝趁薛塵玉還未來得及下次攻擊前,袖子将碎骨卷進去,飛身竄出,逃往幽剎之淵。

薛塵玉并未追擊。

一旁觀戰許久的宋烈烈冷哼一聲:“婦人之仁!”

長杳的傷已經被宋烈烈治好,此刻懶洋洋地撐着腦袋,眼皮都快掀不起來了:“南池君,我困了。”

宋烈烈偏頭過去:“我得等寄伶他們上來,要不你自己回去睡?”

長杳本想耍賴讓宋烈烈背自己回去,突然想起身後有個少棋前面有個薛塵玉,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他慢吞吞地站起來,把乾坤袋丢給宋烈烈,眨巴眨巴眼睛:“你記得把我的椅子帶回去。”

宋烈烈“嗯”了一聲,笑意覆蓋眼睛,溢滿寵溺。

長杳便離開伶仃潭,回到薛家安排的房間睡覺。

少棋走到薛塵玉身旁,仰起頭直視她的眼睛,質問道:“為何放她走?”

薛塵玉低着頭,靈蛇槍散在掌中。

他退開一步,對着少棋深深地拜了下去。

少棋目光落在他發頂,眸光深沉不帶慈悲。

“她手上殺孽無數,不輸當年的弑月狐,甚至更為殘忍,你身為司戰天君,理應替天行道,除邪滅魔,不應為一己之私,心慈手軟。”

“你如何對得起你手中的靈蛇槍,如何對得起司戰天君代代傳承的榮耀!?”

任憑少棋如何憤怒,如何字字誅心,薛塵玉都不發一言,垂着頭聽她教訓。

“喲,少棋如今都會教訓人了啊?怎麽,忘了當初自己什麽德行了?”栖梧不冷不熱的聲音突然響起,少棋臉色幾番變化,終究沒有出聲駁斥。

“結束了?”宋烈烈站起身,揮手把兩把椅子收進乾坤袋。

在栖梧之後出伶仃潭的,分別是蔓蔓、寄伶和琮九。

“嗯。”栖梧應了一聲,目光卻并未從少棋身上移開:“本君剛剛嘴快,咱們多年交情,你可別放在心上。”

少棋臉都青了,聲音難得地冷了下來:“我訓斥徒弟,不勞浮桦君挂心吧?”

數萬年交情,少棋難得對栖梧這樣不客氣,栖梧有些驚訝。

莫說栖梧,宋烈烈都有些驚訝。

印象中,少棋永遠是那副不溫不火,甚至有些隐忍的模樣。

可她曾是司戰天君。

女天君。

宋烈烈發現自己很難想象少棋手握靈蛇槍征戰沙場的模樣。

那與現在這個繡花針不離身的少棋,相去太遠。

少棋深吸一口氣,抓着薛塵玉的衣領往外走。

“你去哪兒?”宋烈烈沖她的背影問。

“回九重天!”少棋怒氣沖沖的聲音傳來。

栖梧嘆氣:“多久沒見了脾氣還挺大。”

宋烈烈瞥他一眼,不說話。

寄伶走到宋烈烈面前,如阿暮那般,手心出現光團,輕輕貼在宋烈烈額頭上。

熟悉的感覺再次來臨,宋烈烈眉頭緊皺,紛亂的畫面從眼前閃過,他卻什麽也抓不住。

黎妄。

這個名字再次浮現在宋烈烈心頭。

無比清晰,無比熟悉。

卻似乎伴随着無盡的痛苦悔恨,幾乎吞沒了宋烈烈的理智。

“宋烈烈!”栖梧一聲斷喝,把宋烈烈的心神拉了回來。

宋烈烈目光這才聚攏,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見了栖梧眼中的擔憂,但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抹擔憂便消失不見。

“我沒事。”宋烈烈沒想到這次自己的反應這樣大,眉頭緊皺。

他揮開栖梧扶在自己肩頭的手,看了寄伶一眼:“多謝。”

然後顧自離開了伶仃潭。

栖梧看着他的背影很久,才低下頭輕笑一聲。

“前輩,他怎麽了?”蔓蔓扯扯栖梧的衣袖,問道。

栖梧聳聳肩:“不知道,他總是這樣,莫名其妙的。”

蔓蔓更一頭霧水了。

“小鹓鶵,此後伶仃潭可能就剩你一個了。”栖梧目光移到琮九身上,此刻他已經站在寄伶身邊,拉住了他的手。

栖梧不知想到了什麽,嘲弄似的彎了彎唇角,伸手理了理衣袖,上面的鳳凰花栩栩如生。

“若無聊了,來浮桦泉找我,我教你術法啊!”栖梧對蔓蔓笑了笑,摸摸她的頭,也離開了伶仃潭。

蔓蔓摸摸自己的腦袋,傻笑了幾下,估摸着寄伶不認得自己跟他也沒什麽舊可以敘,便轉身回到伶仃潭底了。

“你還好麽?”琮九不知道那所謂的封印給出去了,寄伶會怎麽樣。

寄伶垂眼:“我沒事。”

琮九松了口氣,帶了幾分期待地問他:“阿伶,你願意随我回九重天嗎?”

寄伶沒說話。

琮九忙道:“若是你還怪我,我就去讓天雷劈幾次,讓你消氣可好麽?”

寄伶還是不說話。

琮九急了:“阿伶,只要你能原諒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寄伶終于開口了。

“白聲。”他喚了一聲。

琮九忙不疊地應了。

“你當初說,飛升九重天之後,一定回來找我。”

“你說,立刻就回來找我。”

“我......”琮九面帶愧色。

寄伶打斷他:“我等了你六千年。”

他摸着自己的眼睛,眉尖微蹙,唇角的笑帶着悲意:“白聲,我等了你六千年。”

寄伶等了白聲六千年。

雙目失明,修為盡散。

僅存的修為用來支撐靈體,靠着主人的封印強撐下去。

六千年,能陪他說話的也沒幾人,他太孤獨了。

寄伶最怕的,便是孤獨。

他本可以離開伶仃潭,即使雙目失明他也能通過靈識感知周圍的一切,他可以出去感受這大千世界的絢麗繁華。

可他沒有。

為了那一個承諾,忍受了六千年的孤獨,只為等他回來。

琮九将寄伶緊緊擁入懷中,聲音顫抖:“對不起,阿伶,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阿伶,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

“阿伶,我從未忘記你。”

“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永遠離開我了......”

寄伶在伶仃潭等了六千年,在九重天,不過才過了近兩年而已。

琮九不知道,他以為早已死去的愛人,在伶仃潭等了他這麽久。

他心疼得不行。

寄伶輕聲道:“琮九,你不是白聲,你騙了我。”

“你知道嗎,我最讨厭別人騙我了。”

琮九心中發緊。

“可若騙我的是你,不管你是白聲,還是琮九,我都會原諒你。”

琮九眼睛微微睜大。

寄伶擡手摸着琮九的臉,湊過去在琮九嘴唇上輕輕印下一吻:“琮九,我很想你。”

“我不怪你了。”

“只要你回來,就好了。”

琮九再也忍不住,捧着寄伶的臉深深吻下去。

寄伶微微張開唇迎合他

他心中又澀又甜。

六千年,不是沒有怨過,不是沒有想要放棄過。

可到底沒有恨過。

他一如既往地愛着琮九,六千年,從未變過。

情深意重至此,他終于等到了琮九。

六千年又如何呢?

他還是等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小劇場:

有玉和她哥打得不可開交。

長杳:我餓了。

宋烈烈剝瓜子喂小殿下。

長杳:我渴了。

宋烈烈自己喝口水嘴對嘴喂小殿下。

長杳:我困了。

宋烈烈把小殿下抱到自己懷裏拍背哄睡覺。

離妝:......

她哥:......

這架沒法打了!

吃瓜群衆少棋:......

我吃瓜不吃狗糧的!

(晚了兩個小時對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概,下章,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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