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是故意的

46 他是故意的

莊杭将盛放有營養劑粉末的桶提起，拿在手裏掂了掂重量。

沉甸甸的一桶，幾乎還是滿的。

與此同時，唐亦喬從櫃子裏翻出來了一塊透明塑料布，死馬當活馬醫的擋在門前。

細小的黑色孢子依然不斷的從門縫裏飄散進來，很快塑料布的外側就黏上了薄薄一層。

唐亦喬咬牙道：“不能拖了，沖出去吧，能出去一個是一個。”

再不當機立斷，等門口被黑色孢子完全包圍，他們就再也沒有逃出去的機會了。

“唐亦喬。”賀濯川沉聲道，“等下我把門打開，你帶着莊杭披上塑料布先出去。”

“那你呢？”莊杭問。

這塊塑料布不大，頂多能遮住兩個人，他們突圍出去，那賀濯川怎麽辦？

“我還用得着你來操心。”賀濯川扯出一個冷冽的笑，從背後的虛空裏抽出一把長長的唐刀反握在手裏，高大的身體貼牆藏在門口，用另一只手推開了門。

門開的那一瞬，賀濯川将刀柄插進門縫，順着門的縫隙向外狠狠一捅，把堵在門口的那幾個原住民廚師重重推到兩米開外！

狹窄的門口終于出現了一小片空隙。

“走！”賀濯川反手收刀，低喝道。

唐亦喬将塑料布擋在身前，拉着莊杭趁機跑了出去。

塑料布擋住了飄散在門口的第一波孢子，但很快被推倒的幾個廚師歪歪扭扭爬起來，朝門口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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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濯川還在儲藏室裏，被幾個原住民廚師堵在門口，廚師張大黑洞洞的嘴，一股黑煙從喉嚨裏噴湧而出，眼看着就要撲到賀濯川臉上。

“小心！”

莊杭扭頭看到這一幕，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賀濯川後退兩步掩住口鼻，他身上沒有任何防禦措施，手邊只有那個盛放營養劑粉末的桶。

他沒來得及多想，下意識将桶裏的白色粉末抓出一把，對着面前面目猙獰的原住民揚出。

嘩啦！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撲面而來的黑色孢子遇見白色粉末居然被瞬間消解，幾個原住民也不自覺的後退兩步，臉上的表情轉變為忌憚中夾雜着一絲厭惡。

為什麽是忌憚和厭惡……？

莊杭沒來得及思忖這一奇怪轉變的原因，面前又多出兩個人影。

兩個人高馬大的原住民廚師聽見聲響，從廚房裏出來擋在莊杭與唐亦喬面前，身後又圍上來一個。

他們被人團團圍住，賀濯川再想趕來已經來不及。

“現在，不是，食堂，開飯，時間。”

面目呆滞的廚師機械的重複着這句話，忽然仰起頭，身體瘋狂抖動片刻，猛地從喉嚨裏噴出一股黑色孢子！

莊杭條件反射閉上眼，被動等待孢子的将近。

臉上觸感溫熱，不像孢子，倒像是……血？

莊杭疑惑的睜開眼睛，只看見一抹劍光刺透了面前原住民的身體，将其劈成兩半，屍體的碎片抛散在空中耳後掉落，血光淋漓的間隙中，出現了一張染血的惡鬼面孔。

慘白的臉上青面獠牙，額角兩根黑色的尖利觸角，下面是一張高高咧起的血紅大口。

是傳說中的惡鬼般若。

“啊啊啊有鬼啊！”

唐亦喬條件反射的尖叫出聲。

“不是鬼，是面具。”莊杭認出那張熟悉的面具，面色複雜，此人正是他們偷偷追蹤進來的面具男。

他不知道從哪突然冒了出來，将莊杭二人面前的原住民當場斬殺。

奇怪的是，他的劍将原住民的身體刺破時，噴湧出來的不是黑色孢子，而是正常的鮮血。

在進入裏世界前，唐亦喬就對他們科普過，玩家是不能殺裏世界的原住民的。

因為，哪怕是動作再快，在原住民死前那刻，體內的固有規律被打破，就會從身體裏噴發出大片黑色孢子，将離他最近的玩家原地轉化。

以前就有不少玩家吃過虧，猝不及防的被轉化為了裏世界的原住民，用來頂替被他殺死的那位。

可讓人奇怪的是，這個面具男顯然并不受這個規則的約束。

唐亦喬睜開眼，認出面具後叫的更慘了：

“他他他，他會殺玩家的啊！”

幾個原住民廚師的臉色也發生了變化，眼神和面部表情由一開始的漠然呆滞一點點轉化為恐懼，大叫着四散跑開。

頭戴惡鬼面具的男人手挽了個劍花，沒有分給莊杭二人一個眼神，轉而又去追四散而逃的原住民去了。

被他追上的原住民顫抖着跪地求饒，而男人則是利索的将他了結，半句廢話都沒有說。

解決了一個，就轉而去追另一個，很快幾個原住民廚師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屍體死狀凄慘，幾乎變為了屍塊。

莊杭旁觀者這場驚心動魄的屠殺，心底逐漸被一個念頭占據，不由喃喃出聲：

“奇怪。”

“沒錯，太奇怪了。”唐亦喬跟他擠在一起，看着自己不停顫抖的雙腿：“我該趁這個時間逃跑的。可我的腿為什麽動不了了？”

“不是這個，”莊杭搖搖頭，“你不覺得，自從他出現，這些原住民越來越像正常人了嗎？”

唐亦喬一愣：“是哦，之前他們只會噴孢子，現在都能‘上有老下有小’的求饒了。”

跟遇上殺人狂的普通人反應差不了多少。

男人将劍從最後一個人身上拔出來，抖掉劍尖的血滴，攝人的目光終于移到了莊杭身上。

莊杭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目光下移，看見男人手腕上鮮紅的細繩。

——第一次遇見，莊杭為了從他手裏逃脫，将這條細繩從窗戶扔了出去。

看來男人是撿回來重新戴上了。

這個梁子男人顯然還記得，面具下的目光牢牢鎖定在莊杭身上。

他朝莊杭走了一步，下一秒就停在原地，因為一柄長刀橫在了他面前。

唐刀刀尖簌簌顫動，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飲血。

賀濯川難耐的向前走了一步，被莊杭阻止。面具男身份存疑，他們無法确認他是不是原住民，如果是的話，賀濯川此時與他纏鬥，下一秒就可能被當場轉化。

他們必須要謹慎。

戴面具的男人黑黢黢的眼在莊杭和賀濯川之間游離片刻，幹脆的收起刀，一個飛身，越過整齊擺放的桌椅，消失在食堂大廳高聳的屋頂天窗外。

“呼……”唐亦喬松了口氣，看着一地的殘屍碎塊，“這算是結束了嗎？可惡，什麽發現都沒有。”

唐亦喬有些喪氣，他們原本是追随着面具男的蹤跡來到食堂，可面具男的底細沒打探到，反而險些折在一群原住民手裏，最後還是靠面具男出手才能安全脫身。

莊杭安慰了他一句：“本來就沒指望第一次行動就能弄清楚真相。況且……”

他的視線移到剛才面具男消失的天窗，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鼻尖。

“這次，我覺得我們還是有收獲的。”

“什麽收獲？”唐亦喬悻悻的說，“知道了被一群原住民包圍會有多可怕？”

莊杭将視線從天窗移開，垂下眼睛道歉：“對不起，這次是我判斷失誤。”

是他提議去儲藏室，這才導致被原住民廚師包圍，差點團滅。

唐亦喬連忙搖頭：“不不不，是我沒把原住民的習性摸清楚。”

一般情況下，玩家都會避免與原住民産生沖突，畢竟原住民在玩家眼裏，就像是一顆随時會爆炸的炸彈。

唐亦喬以前也沒有與這麽多原住民對峙過，沒想到原住民也有智商，會耍聲東擊西的詭計，這也導致了他們這次行動的準備不充分。

賀濯川也在一旁默默握緊了手裏的唐刀，垂着藍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莊杭接着剛才的話繼續說：“剛才發生的事，讓我有了一個想法。也許，我們的判斷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你是說，那個面具男不是國王？”唐亦喬問。

莊杭搖搖頭：“他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們一開始的戰略計劃是追蹤他并找機會殺掉他，如果他是國王，我們就能逃離裏世界。”

唐亦喬點點頭，他一開始确實是這麽想的。

“他很強。”賀濯川突然開口，“我沒把握能把他殺死。”

很難從賀濯川口中聽見這樣服軟的話，莊杭點點頭：

“就算你能，我也不會讓你冒險。他的身份也還不明确，我們不能冒着他是原住民的風險将他殺死，只為了賭一個他是國王的機會。”

唐亦喬大力點頭，賀濯川沉默片刻，也低低的應了一聲。

“而且，他剛才的行為也很值得揣摩。”莊杭腦中回放着面具男的一幀幀畫面，慢慢梳理他的行為邏輯。

“他先進入食堂躲起來，等我們被原住民圍堵時又突然出現，殺死原住民後自行離開，避免與我們産生正面沖突。所以我懷疑，他是故意将我們引到食堂的。”

唐亦喬順着他的思路繼續往下思索：“也許我們應該轉變一下思維，他把我們引到這裏，是為了讓我們發現什麽？”

莊杭想到儲藏室裏的進貨清單，猛然擡頭，跑過去把那桶營養劑提出來，用指尖撚了一點白色粉末，放到鼻尖聞了聞。

無色無味的固體粉末，但從外觀上看沒什麽特別的。

但為什麽，會讓原本面容呆滞機械的原住民，露出那種厭惡又忌憚的表情？

莊杭想了想，索性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指頭上的粉末。

粉末經過舌尖的唾液潤滑，再到被舌尖上無數神經末梢吸收，短短的一秒內，莊杭眼前驀地出現一片血紅！

無數紛亂的場景紛至沓來，從食堂地面腳印淩亂的血印再到一個個扭打倒下的身影。

莊杭踉跄幾步，扶住身側趕來的賀濯川的手臂，猛然張嘴咳出一口鮮血。

他緩緩閉上虛無焦距的雙眼，視線的最後，是食堂大理石穹頂的天窗上，那個逆光站立的黑影。

原本已經離去的面具男人不知何時又出現在那裏，英挺身姿，桀骜如鷹。

他遠遠的看着莊杭緩慢倒進賀濯川懷裏。

臉上漠然中帶着一絲悲憫的神情，讓他看上去像一尊無喜無悲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