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地獄的第九層（4）
78 地獄的第九層（4）
莊杭用一碗泡面就消了楚淵的氣。
面是莊杭吃的，碗是楚淵刷的。
“……你半夜敲我家的門，就是為了來吃一碗泡面？”
看着莊杭趴在他家巨大的圓形大理石餐桌上呼嚕呼嚕的吃着泡面，楚淵眼神複雜。
莊杭頭也不擡吃完最後一口，用手背抹了抹嘴。
“當然不是，我只是回去的太晚沒趕上末班車，被攔在校門口……再說之前不是說了，要陪你下棋的嗎？”
楚淵哼了一聲，本來想說沒時間，可看着莊杭眯着眼睛朝他笑，又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吃完夜宵，兩人面對面坐在楚淵卧室的窗臺上。
楚淵喜歡下國際象棋，但沒人陪他下，于是莊杭花了點時間學會了，而且下的比一般人還要好，但還是下不過楚淵。
不同于外表的斯文俊雅，楚淵的棋路很粗暴，像個殺伐果斷的冷血國王。
又是一局被楚淵殺的片甲不留，莊杭擰着眉把殘局恢複，嘴裏不停吐槽。
“暴君，暴君！你要是生在古代，肯定是個草芥人命的暴君！！誰要是跟你作對，你能把他殺得後悔出生在世上。”
楚淵手裏把玩着一個國王的棋子，本想說是你自己學藝不精。
但看着對面的人氣得臉頰泛紅的樣子，話到嘴邊，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轉了個彎。
“我要是暴君，那你就是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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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莊杭一臉受辱的表情。
楚淵意有所指：“高傲，好勝，喜歡過河拆橋。”
“你……”莊杭語塞片刻，反唇相譏，“高傲的是你吧？表面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實際誰都看不起。有多少女生給你送過情書，你回應過一封沒有？”
再說到好勝，莊杭眼裏閃過一絲促狹：“你要是跟女朋友出去抓娃娃，看見女朋友一直抓不上來，你會不會把她推到一邊自己來？”
楚淵無語的看着一臉蔫壞的莊杭，意識到自己一定會這麽做。
但他在想象的時候，腦海裏浮現出的并不是什麽女朋友的臉，而是穿着女裝的莊杭。
莊杭擺好了下一局的棋面，擡頭卻看見楚淵臉色發紅的看着自己：“……還下嗎？”
楚淵如夢初醒的搖搖頭。
“不下了，該睡覺了。”
楚淵徑直走到床邊坐下，懷着一種隐秘的興奮對莊杭招了招手。
楚淵本來就是被莊杭從床上叫起來的，此時身上穿着睡衣，但莊杭身上的衣服還沒換，還是在外面穿的一套。
于是莊杭遲疑了，他摸了摸自己陳舊的外衣，總感覺上面還有今天剛沾上去的灰塵，他後退了兩步離楚淵的床遠了些。
“要不……我睡客廳吧。”
楚淵啧了一聲，站起來從衣櫃裏拿了一套睡衣出來，又讓莊杭去洗澡。
等莊杭洗完出來，楚淵已經等在浴室門外，把手裏的睡衣遞給莊杭。
莊杭接過換好，卻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又看了眼楚淵，只見楚淵已經換上了另一套，而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楚淵剛才身上的睡衣。
“你……怎麽給我穿你穿過的啊？”莊杭小聲說。
楚淵臉色如常：“剛才試了一下，這套比較小，适合你的身材。”
“……什麽啊，說我比你矮就是了，我還比你小一歲呢。”莊杭不樂意了。趁着楚淵走在他前面，偷偷聞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雖然是楚淵剛穿過的，但并沒有什麽難聞的汗味之類的，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莊杭洗衣服都是用肥皂，沒聞見過這麽好聞的味道，忍不住多聞了一會兒。
等楚淵坐在床上的時候，就看見身後的莊杭把臉埋在撩起來的衣服下擺上，露出小腹上隐約的腹肌紋理。
啊……楚淵後知後覺的想，莊杭業餘是喜歡踢足球的，身材當然不會差。
但楚淵意識到自己在腦中描繪面前人的身材時，整張臉都抑制不住的變燙了。
兩人面對面睡在一張床上，楚淵的床很寬敞，但他有意無意的占了大半個床面的空間，把莊杭擠在裏面靠牆的角落。
莊杭感覺有些擠，但這畢竟是別人家，他也不好意思說，只能盡可能往裏靠，背部貼上冰冷的牆面。
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拉住他往外挪，與楚淵溫熱光滑的皮膚相貼。
兩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看着穿着自己衣服，渾身上下都布滿自己味道的莊杭，楚淵心都軟了，只有一個地方是硬的。
“你今天又去做家教了？”楚淵低低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錢不夠了嗎？”
莊杭搖搖頭，柔軟的發頂蹭到楚淵的下巴：“沒有，是學姐的弟弟，快中考了，學姐托我再給查漏補缺一下。”
他說的學姐，是比他大了幾屆的一個女生，也是星泰畢業的，以前在數學競賽裏認識。
她對莊杭很好，莊杭有好幾個兼職都是她介紹的。
楚淵輕輕的唔了一聲，語氣有些奇怪。
“你放心吧，我現在錢夠用來吃飯的。再說，你不是還會投喂我嗎？”
莊杭說的是楚淵家裏送過來的飯，可能是臨近高考了，賀先生擔心楚淵在學校食堂吃壞肚子，所以請了廚師在家做好飯後送來學校。
高薪聘請的廚師搭配出來的營養餐菜量很大，楚淵吃不完，通常會分他一些。
楚淵低低的哼笑了一聲，指尖不着痕跡的從莊杭的發梢拂過。
“明天想吃什麽？”
“不用了，你明天不是有事不在學校嗎，中午我在食堂吃。”
楚淵的眉頭蹙了起來，“別去食堂，明天我讓人把飯送到寝室，你回來吃。”
莊杭困得眼睛都虛了，強撐着擡起頭：“為什麽？”
楚淵猶豫了一下，說：“我懷疑，學校食堂的飯菜有問題。”
莊杭吓了一跳：“什麽問題？”
一開始，楚淵只是覺得，父親告訴他讓他以後不要去學校食堂，以後有人送飯到學校時的表情，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雖然他平時也不怎麽去學校食堂吃就是了。
星泰高中的食堂分為兩層，一樓是學生食堂，二樓則是給教師和其他學校工作人員使用的職工食堂，菜品更精致也更貴一些。
楚淵和其他家境較好的學生，一般都是在二樓食堂吃飯。
但幾天前他在食堂裏看見的東西，讓楚淵心裏不知怎麽生出了一種奇怪的危機感。
那是一種白色的粉末，被學校的安保人員秘密押送着進了食堂後臺。楚淵跟着進去，發現食堂的大廚正把白色粉末倒進煮好的肉湯裏。
那是一樓的學生食堂裏特供的每日例湯，因為免費而且營養價值高，很受學生們的歡迎。
楚淵問了一句這是什麽，大廚說是營養粉，卻在楚淵提出要帶走點嘗嘗的時候，慌張的将湯打翻在地。
大廚的奇怪态度引起了楚淵的警覺，所以楚淵趁大廚不注意，悄悄藏起了一點粉末。
第二天楚淵請假沒去學校，而是前往了一家沒有招牌的醫療機構。
這裏是楚淵動用他自己的資源找到的，沒有與星泰高中有任何勢力聯系的醫療機構。
他把白色粉末交給了這裏的科研人員，兩天後拿到了檢驗結果。
拿到化驗結果的文件，楚淵看了很久很久，末了，他将文件慢慢的攥成團。
但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當他複述給莊杭聽後，莊杭的睡意已經完全消失了。
“……你說的是真的？”莊杭的眼睛在黑暗裏發着亮光，“學校食堂把危害身體的藥劑給學生喝？”
楚淵點了點頭，這種藥劑能夠短時間提高學生的專注力和記憶力，但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不可逆損傷。
而這種損傷可能要在幾個月甚至幾年後才會反應到身體上，甚至可能造成器髒衰竭或者是猝死。
“我不懂學校食堂為什麽會做這種事。”楚淵難以置信的蹙眉。
“你覺得你父親知道嗎？”莊杭忽然問。
楚淵想都沒想：“當然不知道，他不會允許這種事在他的學校發生的。”
“那你應該告訴他。”莊杭篤定的說。
楚淵猶豫了一下：“他現在不在學校，過兩天吧。”
等賀先生從外地出差完回到家，楚淵到書房與他說了這件事。
賀先生的臉色果然很難看，但楚淵很快發現，他的怒火是對着自己發的。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楚淵反應很快的撒了謊：“只有我。”
賀先生在書房裏快步來回走了幾步，摔了個青玉擺件。
“那幫廢物！”
楚淵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還是問：“要報警嗎？”
“這件事你別管了。”賀先生不耐煩的擺擺手，“我來處理。”
楚淵放下心來，但他很快發現食堂的工作人員換了一批，而白色粉末還是在源源不斷的送進來，只是換了個包裝。
楚淵又找到父親，詢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是欺騙，是犯罪！您怎麽能縱容？”
面對他言辭激烈的質問，賀先生端坐在寬大的座椅上，威嚴的與他對視。
“你以為，星泰的光輝歷史是怎麽來的？”
“十幾年前，星泰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私立學校。招不到好生源，沒有成績，就拉不到投資，吸引不了好的師資，學生的成績越來越差。惡性循環。”
“當時我就意識到，要有成就，必須要打破傳統，有所犧牲。”
“一開始招進來的劣等生，他們只是年紀小不懂事，或者是在一次考試裏發揮失誤來了這裏，現在想發憤圖強，他們有什麽錯？我告訴你吧，一開始使用這種藥品幫助學生提高成績，學生包括家長都是知情而且同意的！”
“……”
楚淵難以置信的後退了一步，膝蓋觸碰上後面的座椅，頹然失力坐了下來。
“他們犧牲了自己的一部分健康，換來了遠遠超出本人能力的學歷和前途；而我，則是冒着失去名譽的風險，提供給他們一個逆天改命的機會。”
“你可以去公布這一切，把你的父親送進監獄，讓所有人唾罵你和你的家族。”
楚淵的父親深沉的視線從壓低的眉骨下方射出，直直的看着楚淵。
而楚淵從未感覺到自己的父親如此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