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言自語,卻把高岚問得一怔。

“我只知道主任今天休息,好像是受約,去了醫大的畢業晚會吧。”說完又補了一句,“我們科室今年有幾個實習醫生,都是那個學校畢業的。”

醫大……難道是承包了西域咖啡廳室內活動區域的那些學生?

蘇黯挑了挑眉毛,這也太巧了吧。

“那他現在人呢?”

“走了,替你辦完了住院手續,顧主任臨時有事,就先離開了。”

“……”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該不會是氣還沒消吧?

左腦陣痛,她不能集中精力。“高護士,我記得跟我同行的,還有個男人。”

“男人?”高岚收拾着藥瓶,微微一頓。“沒看見什麽別的男人啊,今天下午,來過這間病房的,除了我,就只有顧主任一個人了。”

“……”

這就是她那LSE畢業的百年難得一遇的相親對象?

呵……蘇黯搖了搖頭。

行,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她今天活該要自作自受。算是她頭發長見識短吧,這麽罔置她生死的男人,她不見也罷。

“蘇小姐,你就在這裏安心休息,住院部半個小時前通知了你的家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快到了。”500ml的鹽水,吊的也差不多了。高岚看了眼時間,把她手臂上的針頭拔掉。

“我先去看一眼隔壁房間,床頭有呼叫鈴,你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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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住手臂的針孔,蘇黯點了點頭,沉沉地躺了下去。

純白的天花板,挂着一頂樸素的吊燈,水藍色的紋路并不起眼,一圈糾纏着一圈,好像在催人如夢……

“呦,瞧我!差點忘了件東西!”

忽然,高岚去而複返,從門口的架子上,拿下來一個純白的鐵盒。

她笑眼彎彎,微笑着道。

“顧醫生留下的,讓你醒來後帶走。”

蘇黯斂了斂眉,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高岚很識趣地出去了。房門緊閉,她一個人坐在床上,輕輕地撬開鐵盒邊緣。

鐵片間的摩擦吱嘎作響,淺綠色的包裝頓時映入眼簾。

清新撲鼻。

一盒……薄荷糖。

“呦!這不是西域咖啡廳,随機贈送的薄荷糖嘛!”

星期一上午10點半,胡桃剛從茶水間出來,瞧着蘇黯桌面上的一盒子薄荷糖,有些好奇。

胡桃去過那家咖啡廳,環境不錯,一般情侶入座,臨走時都會送些禮品。

“我上次去,送我的也是這個,只不過沒這麽多。”

原來這不是顧曳送的,而是他替她拿的。

“吃吧吃吧,你想吃就都拿走。”

她昨天中暑,好像是留下了後遺症,今天這才上班一個小時,她就有了種度日如年的感覺。單手撐在電腦前,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

“怎麽?昨天相親不順利?”

這種薄荷糖卡路裏很低,胡桃翹着小拇指,拆開包裝,随手就塞進嘴裏一顆。

蘇黯緩緩地擡起臉,張了張嘴,無語凝噎。

“順利。”

“順利你怎麽是這副模樣?”

“因為是我順利地中暑,然後又順利地進了醫院,在醫院躺了兩個小時,他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消失不見了。”

胡桃身子一僵,感覺情況不妙。

“嗯……那個萬俊棋吧,偶爾性格不是太好,是吧。”

“那是偶爾?不太好嗎?”

蘇黯原封不動地把事情的本末還原了一遍。

更恐怖的是,她昨晚上還做了個噩夢,半夜夢見她又去相親,又被拷問,然後相親剛進行到一半兒,萬俊棋那張瘦骨嶙峋的凹陷臉頰突然出現,吓得她登時驚醒,後背是一身冷汗。

“行行行,他這麽不厚道,那咱們不再聯系他就是了。”

胡桃拍了拍她肩膀,誠心安慰。

蘇黯搖了搖頭,“不光是這事兒。”她現在是東邊日出西邊雨,一個頭來兩個大。

小聲道。

“你知道薇薇安今天早上叫我出去了嗎?”

檢索到關鍵詞,胡桃瞪圓了眼睛,連忙湊到跟前。

“怎麽,上周五那事,她還真怪罪你了?”

“不是。”

從檔案夾裏翻出一份提案,她打開封面,攤到胡桃面前。

“你還記得半個月前,衛生部那個醫療支援活動,說要做個宣傳片嗎?”

胡桃點頭。

“嗯,有那麽回事,5組的活兒,标都中了,結果臨簽約前,讓一個新來的實習生給搞砸了。薇薇安因為這事沒少生氣,好像是……得罪了第三方吧,名頭還挺大的。”

颔首,蘇黯一臉決絕。

“現在那個活兒,分到我身上了。”

胡桃一巴掌抽了過去。

“我還當是什麽事兒呢!你這是好活兒,香饽饽!這就像踢足球,臨門一腳選中了你,什麽都不用準備,談妥了直接拿錢。像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你這一輩子能遇上幾回,瞅你整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欲求不滿啊?你演給誰看呢!”

蘇黯捂着腦袋搖了搖。

“談還是要重新再談的……”

胡桃不以為然。

“那也行了!這資源不錯了,你不知道5組就因為搞砸了這事,馬上就要被派到非洲去拍紀錄片了嗎?薇薇安一聲令下,埃塞俄比亞兩個月,等他們回來,猿猴估計都比她們像人了!

咱們姐妹間有什麽就說什麽。跟部裏打交道這麽多年,人家什麽時候不是以誠相待啊?醫療支援活動,你也熟悉,只要跟第三方搞好關系,接下來什麽都好說。”

“唉……話是這麽說,可前期動畫一塌糊塗,一個星期要成片,還要我跟組拍攝三天,我壓力也很大啊。”

蘇黯真是一臉的生無可戀。

胡桃砸了咂舌,“還要你跟組啊……哪個第三方這麽大牌?”

蘇黯搖搖頭,“薇薇安說發到我郵箱裏了,我還沒看。”

胡桃好奇心作祟,連忙扯出她鼠标,一路往下翻。

一星兩星一星……

終于找到一顆四星級滿旗标記。

“密碼!”

“VVAN3。”

加密文件,她手指飛速地敲打着鍵盤,最後敲了下回車鍵。

簡潔的PPT,第一頁标題醒目,二號微軟雅黑,藍底白字。

“第三人民醫院。”

談判

初步的設計方案,改了整整一個星期才算成型,蘇黯加班加點熬了四五個通宵,才終于帶着團隊把定稿交到了客戶手裏。

“不錯。”

大手一拍,對方兩個大字,言簡意赅。蘇黯也不知道具體是哪裏滿意,哪裏不滿意。

接着對方揮毫潑墨,修改意見龍飛鳳舞,堪比天書。

“等着過兩天,跟第三方面對面地談一談吧!”

随口的一句話,把她支到了下個星期。

一個星期後。

“組長,咱們都在這兒等了半個多小時了,三院的人到底來不來了?”第三人民醫院頂層的會議室,寬敞的會議長桌,被虛無的空氣充滿了一半兒。

因為要放投影,室內光線很暗,小蕊攥着一根碳素筆,按來按去。

她憋了一上午,有點坐不住了。

蘇黯小聲叮囑,“安靜點,衛生部的人都在看着呢。”總監薇薇安剛出去打了通電話,她坐在會議桌前,還在準備最終的方案解說。

小蕊是她們組新晉的組員,第一次參與策劃,對很多場合還不是十分了解。小丫頭擡頭看了一眼斜對面那兩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發現一個低頭看着手機笑得花枝爛顫,另一個閉目養神靠在椅背上,都快睡着了……便也沒太在意。

捂着肚子,她實在疼得受不了了。

“組長,我不行了,我去個洗手間。”

蘇黯無奈地點了點頭,默認她快去快回。小蕊抄起一包紙巾就沖到了門口,可手還沒來得及放到門把手上,門就自己開了。

“不好意思,各位,久等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年邁裏透着滄桑。第三人民醫院的領導們姍姍來遲,每個都白衣飄飄,欺霜賽雪。

“哎呦,方院長,沒想到今天有你大駕光臨啊!”

房裏的人瞬間整齊站起,熱烈歡迎。蘇黯也連忙放下方案,主動走到門口,站在才剛進門的薇薇安身邊,十分尊敬地挨個握手。

“方院長,這是我們AC國際廣告公司的3組組長蘇黯,這一次院裏的醫療支援活動,将由她來負責。”薇薇安一身LV夏季新款紫色修身連衣裙,配着8cm的高跟鞋,盡顯女王風範。

蘇黯面對剛進門的第三方,不敢怠慢,連忙伸手。

“您好,方院長。”

方院長是上個世紀50年代生人,兩鬓斑白,連60大壽都過了。

老人家和藹可親地握了握她的手,“神經外科的這個活動,讓你們費心了!”

蘇黯受寵若驚,“宣傳國內的醫療事業,都是我們應該做的。部裏能夠選中我們,也是多虧了第三人民醫院對我們工作的信任與支持。”

方院長倒是不以為然。

“跟院裏沒關系,這次都是神經外科他們主動配合的。”說着還側身招了招手,“小楊啊,你們科室的人怎麽動作都這麽緩慢,這客人來了也都不招呼,沒禮貌啊!”

身後一個助理連忙湊到跟前,貼在耳邊小聲道。

“院長,楊主任去加拿大交流,還要将近半年才能回來呢……”

老院長連忙拍了拍腦門,轉身笑着對蘇黯說。“你瞧我,這年紀大了,就糊塗啊……好在明年就退休了,不然再幹下去,這三院的金字招牌都要被我搞砸咯!”

薇薇安緊跟着迎笑了兩聲,“第三醫院的金字招牌就是您,有您在,哪兒還會砸呢!”

蘇黯也随聲附和。

“你這是貴人多忘事。”

擺擺手,他發自肺腑地嘆了口氣。“不行了,不服老不行咯。現在是年前人的天下,我這塊招牌……不中用咯。”

說完,還回頭看了半天,目光四處逡巡。薇薇安見老院長不說話,便轉身接待下一位客戶去了,蘇黯留在原地,順着他的目光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麽名堂。

突然,緊閉的門開了。

方院長頓時笑逐顏開,“哎!小顧!來來來,你們活動的負責人,你自己來招呼!”

一個颀長的身形聞聲走來。蘇黯看清了來人,笑臉頓時僵了兩秒。

果然,說到第三人民醫院的神經外科,就不可能不遇到顧曳啊……

神色淡漠的一張臉,顧曳穿過人群,看見她,也是一怔。

倏爾,一抹純白的衣角飄揚在半空中,他伸出右手,一只修長的大手,骨節分明。

“蘇黯?”

四周都是各級領導,蘇黯被他如炬的目光盯着,有些尴尬。緩緩地,擡起手。

“初次見面,顧主任。”

十多分鐘後,關于第三人民醫院神經外科醫療支援活動的方案展示正式開始。

蘇黯站在講臺前,拿着激光筆,一一介紹。

顧曳坐在陰影裏,薄唇緊閉,面色陰郁。

人群裏十分安靜,大家都在全神貫注地聽蘇黯講解。他修長的手指間夾着一支精致的純黑鋼筆,對着中央麥克風,微微一旋,立體音箱裏頓時傳出一陣低沉的噪音,好似冬日的風聲。

不用說,蘇黯從一個眼神裏就能看出來,顧曳這是在發脾氣。可現在的情況是工作在身,她唯有盡力地保持鎮定。

忍住,忍住,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本來這次因為5組的項目沒做好,談妥的客戶資源落到她手裏,公司裏的同事就已經有頗多非議了。今天在座的又都是公司高管和客戶領導,如果一旦讓他們發現她跟第三方裏的核心人物原來是老熟人,那這個項目的來龍去脈,這中間究竟是怎麽落到她手上的,她可是無論如何都說不清了。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裝作不認識他,這一招是有點卑劣。

只不過她們兩個的關系,實在是有點暧昧。一旦被在場的人發現,別說是這個項目了,她的工作都有可能随時不保。

“抱歉,蘇小姐,我時間寶貴,我們都是學醫的,你的這些廣告術語我真的一個字都聽不懂。你不如就直接告訴我,你的這個設計方案跟其他廣告公司到底有什麽不同吧……”

講解正說到關鍵的時刻,突然被打斷。蘇黯擡起頭,看向提問的人。

臺下的會議桌前,左數第三個人,名簽上标着職位和姓名。曹輝,心髒外科副主任,蘇黯對他早有耳聞,貌似是因為家庭背景的原因,屬于第三醫院的權力者。聽說上次5組落選,也是因為他。

斂了斂眼眉,蘇黯緩緩地放下手裏的激光筆,沉着回道。

“我們給出的方案,與其他公司的主要區別在于我們給醫療系統進行了重新的形象定位。西式的醫療手段和服務定位,一向以專業、專注、嚴謹自居,但這樣的形象距離感太強,俗稱——高冷。

憑借這樣的高冷形象,經過一段時間的長期經營,必定會讓患者和病患家屬産生一定的畏懼心理。而三院這次活動的出發點是醫療支援,所以我們放棄了醫療機構一貫主打的高冷形象,借鑒了一部分民間教育支援的相關經驗,給這次的宣傳予以溫暖溫馨的定位。

目的在于拉近醫患關系,讓山村的居民切實感受到醫療機構對病人的關心和關愛,也讓電視機前的觀衆感受到醫護人員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打造出一種專屬于家人間的溫情。”

突如其來的一道掌聲,聽得人刺耳。

曹輝在諷刺間放下手掌。

“蘇小姐,你的暢想是很好。但是這兩年醫院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你覺得如果你是患者的家屬,你的家人死在醫院裏,你還會覺得醫院溫暖?醫院是家嗎?”

一雙清澈的眼眸堅韌地盯着說話的人,蘇黯嘴角微動。

“曹主任,我們現在談的是醫療支援,跟醫院的死亡率并沒有關系。”

更何況據她所知,第三醫院的死亡率居高不下,其實是某些科室的技術不過硬,拉低了平均水平。她不說破,一是礙于客戶的面子,二是因為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只不過沒人拆穿罷了。

“蘇小姐,還是請你正視我提出的……”

“神經外科的死亡率,一向都比心髒外科低。”

曹輝本還欲繼續糾纏,沒想到房間另一頭,突然冒出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提問。

上百雙眼睛瞬間齊刷刷地聞聲看去。

“顧曳!你這話什麽意思!”

當着一衆同僚的面,他竟然說出這種話?曹輝兀的站起身,雙手撐着桌面。

寬敞的會議桌對面,顧曳放下手中的鋼筆,緩慢地擡起了眼皮。

“曹主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次是神經外科創建60周年的活動,跟心髒外科無關。你一直在談死亡率的問題,那我就來補充一下,我們科室,并不擔心。”

宣傳片怎麽拍另當別論。

他一個主人都沒發話,隔壁鄰居家的土狗,未免也嚷的太響了。

會議室一片靜默,大家互相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誰都不敢吱聲。

無奈,方院長出來主持大局。

“行了行了,一人少說一句!這客人都還沒走呢,你們在這兒吵得像什麽樣子啊……”說着,他老人家發話讓人把曹輝按下,轉過頭,又看了眼顧曳。

眼珠一動,佯裝生氣地說。“得了!你們科室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們就是來看熱鬧的,幫你捧場都不領情……那你說吧,你想怎麽定都随你!”

顧曳扯了扯嘴角,挑眉看向講臺。

“哦,聽我的。”

蘇黯耳朵一豎,站在講臺上,滿眼亮晶晶。

“我覺得……”

你覺得?

“這個方案……”

這個方案?

“還可以。”

“……”那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聯系人

燈開了,會議室裏一陣靜默。

“先就這樣定下來吧,畢竟立意确實不錯,主題也算新穎。如果衛生部已經認可了,那我沒什麽問題。”顧曳拿起面前的會議簽到表,簡明地勾選了自己的名字。

醫療支援是第三人民醫院沿襲已久的傳統,雖然他今年是第一年回國,但畢竟這些年醫從海外,受福利制度的影響,因而在這方面累積的經驗也還算是比較豐富。

但據說國內這是第一次做醫療支援有關方面的公益廣告,業界也沒有先例,這就是開了先河。

他不知道這種傳承已久的醫院文化,被拍成公益廣告大肆宣傳,會不會有失事件真實。

走一步看一步吧。

畢竟成片沒拿出來之前,再多的構想也都是癡人說夢。

衛生部派來的兩個專員沉默已久,聞言,紛紛點頭。“我們部門已經審閱過了,之前提出過一些意見,在現在的這個版本裏也都予以落實了,部裏的領導很滿意,大力稱贊這次的宣傳方案要比上次制作的那個版本用心很多。我們這邊肯定是沒有問題了,那……方院長,除了顧主任之外,院裏其他領導的意思是?”

顧曳的意見肯定是要聽的。

神經外科楊大主任遠赴海外,憑他一個不滿三十歲的年輕人竟然能撐起一整個科室,足以看出這個男人在第三人民醫院的地位之高,能力之大。受領導器重的人才,未來的仕途必然平坦許多,但院裏其他人的意見也是要采納的,畢竟今天出席會議的十數名院領導裏,單憑頭銜來說,大多數還是在他之上的。

當然了,人的眼光還是要放長遠一點。畢竟十年之後,這裏就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方院長擺了擺手,“我剛才的表态,就是其他幾位副院長的意思,我們上個月就讨論過,決定将這次這個醫療支□□由神經外科全權負責。另外部裏選擇我們第三人民醫院作為第三方參與到此次活動,是出于對我們的信任,那我們第三人民醫院2556名在職員工,肯定會上下一心、積極配合的。”

說完,又轉頭看了一眼剛被按下的曹輝。

“小曹,你什麽意見啊?”

曹輝滿肚子氣沒處撒,他什麽意見?他剛才話說到一半兒不都被人按下了嗎!

上次看方案,方院長出差沒出席就他和顧曳兩個人,顧曳全程低頭看手機,中途還接了個電話離開了半個小時。他一個人忙前忙後,看廣告提問題,就怕這策劃存在纰漏,給三院造成什麽不良影響。雞毛蒜皮的小事,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努力!到頭來呢?

這些人提都不提!

顧曳更像吃了火藥似的,今天這一上來跟他針鋒相對!都是同級別的外科主任,大家誰不知道誰啊……不就是方院長今天也難得來參加了會議嗎!想跟他搶風頭?顧曳,你等着,今天這事我記下了,來日方長,三院是我的地盤,我遲早要除掉你!

“我沒意見!”

等了曹輝半天,才等來這麽一句,鄰座的幾位副院長互相使了個眼色,面露不悅。

方院長倒是毫不意外,好像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似的。“二位專員,曹副主任他親口說的,你們也聽到了。我現在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就不需要我再替他重複一遍了吧?”

兩個專員不敢怠慢,連忙答說聽清楚了,“那既然三方都沒有問題,我們過兩天就找個大家都方便的時間,把合同先簽下來吧。”

“……”會議室裏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這事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蘇黯長舒了一口氣,簽約有薇薇安在,總算沒她的事兒了……

“我們拍攝的現場你會跟嗎?”

到了最後的自由提問環節。講臺底下,一個新來的實習醫生突然舉手發問。

站在臺上,蘇黯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她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顧曳也坐在臺下看她,聚光燈下,他眸眼更亮。

蘇黯扭捏地點了點頭。

“……跟。”

“T恤,短褲,內衣,帽子,外套……”

那天之後,蘇黯又接手了幾個新的項目。忙忙碌碌了一個星期,一轉眼,馬上就要到拍攝的日子了。幸好今天是周末,她連忙把衣櫃翻了個底兒朝天,收拾行李。

“就去三天而已,你要不要帶這麽多東西?”

表妹寧檬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她卧室門口,看着那滿滿一大箱子的行李,皺了皺眉頭。知道的說是去拍攝,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是要搬家呢……

蘇黯還蹲在角櫃前忙東忙西。

“多帶點,以防萬一嘛。你不知道出外景的日子有多艱難,大山裏面早晚溫差大,濕氣還重,我上次爬山爬到半山腰,下起了大暴雨。這一遭啊……路途艱險,說不定還會歷經多少磨砺。”

正說着,她突然想起來一件大事,趕緊翻找手機看了看最新的天氣預報。

晴。

多雲。

多雲。

正是雨季,多雲就有點危險了……她連忙從床底下翻出來一沓輕便的雨衣塞到行李箱裏。歷史的經驗告訴她,下大雨的天氣,總會有人不帶雨傘或雨衣。

嗯……眯眼環顧四周,這回應該不差什麽了。

“驅蚊藥你帶了嗎?”寧檬幫她打點。

“帶了。”

“暈車藥呢?”

“帶了。”

“消炎藥呢?”

消炎藥?蘇黯眨了眨眼睛,“這……沒必要吧。”

寧檬輕嘬了口咖啡,“你前一陣不是總嚷嚷自己肚子疼嗎?”

蘇黯擺了擺手,“沒事沒事,早好了。”

眯眼掃視四周,寧檬又幫她檢查了一遍物品。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過去,又看回來……突然眼前一亮,“哎,陽臺那輛自行車,是你新買的?以前沒見過啊。”

蘇黯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淺藍色的車架正沐浴在夏日的暖陽裏,閃耀明亮。

“不是,同學的。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忘了帶走,我就幫他先推回來了。”

蘇黯的同學那麽多,寧檬哪知道是哪個。

“那你怎麽不提醒他一下,盡快來取啊。咱們陽臺的地方本來就不大,曬衣服都難,我那屋的圍欄還壞了,洗衣機馬上也要挪到你這兒,哪還有地方放自行車啊。”

寧檬說得在理,顧曳的自行車确實礙事。可讓顧曳上門來取,那簡直是異想天開。

“過兩天從山裏回來,我再給他送過去吧。”

寧檬放下咖啡,“發個短信的事兒,哪兒那麽麻煩。”伸手奪過她手機,4個0沖破密碼。

“哪個哪個?”

通訊錄上千號人,就算要全部翻完也要半個多小時呢。蘇黯懶得理她,往床上一趟,閉目養神。“庸人自擾。”

“好,你不說我也知道!”

寧檬靈機一動,轉陣去翻最近一個月的通話記錄。一個星期前的,兩個星期前的,三個星期前的……翻着翻着,突然眼前一亮。

“哎……不對啊!這個聯系人的名字竟然是……親愛的……顧先生?哎呦喂!瞧我發現了什麽?簡直是哥白尼提出了日心說!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啊!”寧檬猛地抱住手機,樂得上跳下蹿。

親愛的……顧先生?

蘇黯閉着眼睛笑了笑。她身邊姓顧的男人,比較相熟的也就顧曳一個。可是自打她上次把手機找回來,她都沒更新過手機通訊錄,一個壓根兒沒存過的號碼,怎麽會被寧檬找到呢?

死丫頭騙術不精,又想使空城計炸她。

“瞧瞧,瞧瞧!白底黑字,你可別想裝沒看到啊!”寧檬戳了戳蘇黯的軟腰,見她睜眼,拿着手機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蘇黯猛地坐起身,還真有那麽一個未接來電!

“給我看看!”

她伸手要奪,卻被寧檬瞬間拿遠。“哎,某些人……怎麽那麽着急啊?嘶……讓我猜猜,該不會說……他就是陽臺上那輛自行車的主人,也是你口中的那個同學吧?”

蘇黯抿了抿嘴角,“你吃八卦長大的?是不是跟你有什麽關系?”

寧檬挑了挑眉毛,“我是不是吃八卦長大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從上初中開始咱們倆就是吃一鍋飯睡一張床的,我要是八婆,那你也差不離!”

捧着手機就跑遠了,“發短信去咯!原來蘇黯也有男同學呦!”

蘇黯看寧檬這死丫頭一天天二十好幾了,還沒個正形,坐在床上怒吼道。“喂!你那個小男朋友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客廳裏傳來一聲不屑。

“好歹我是光明正大的好不好,不像某些人,做賊心虛!”

見面

顧曳正坐在辦公桌前整理文件,手機就擺在他左手邊。

“嗡嗡——”

兩次,他挑了挑眉毛。

“一會兒給你回電話。”修長的手指按下快捷回複。

他還有5分鐘下班。

蘇黯捧着手機,小心翼翼地按着拼音鍵盤。

“其實真沒什麽事兒,我就是忘了告訴你,你那輛藍色的自行車被我推回家了……”

沉默。

顧曳看着手機屏幕,按下了語音識別。

“你要我去取?”

蘇黯情急之下也用起了語音輸入。“不用不用,改天找個方便的時間,我給你送到醫院。”

反正最近因為工作,她也常往三院跑。

話音剛落,顧曳的語音輸入比她更快。

“半個小時之後到,你換衣服吧。”

“……”

難得顧醫生這麽主動,她再推脫,倒也不好。

……

半個小時後。

蘇黯穿着一件白T恤配牛仔褲,拖着自行車就要出門。

“哎!你等等我,等等我,我還沒化完妝呢!”

蘇黯聞聲回頭,吓了一跳。

“我了個天!你這一身晚禮服,你這是要幹嘛去啊?”

寧檬暧昧地擠了擠眼睛,“我這不是想提前見見未來姐夫嘛,怠慢了不好……”

蘇黯一身雞皮疙瘩落滿地。

“神經病!”

擡起自行車,她摔門就跑。

為什麽沒結婚的女人都這麽八卦,她身邊的女人,胡桃、寧檬……而且是伴随着年紀的增長,八卦的欲望漲勢活如瘋草。

蘇黯站在電梯裏面瞎琢磨,也就子郁正常點,但子郁是結過婚的,兒子都那麽大了。

正說着,電梯停在一層,蘇黯推着自行車往外走,子郁抱着小澤迎面走了過來。她們兩家是樓上樓下,看手裏提的購物袋,這倆母子應該是剛買完菜。

“小澤,晚上吃什麽啊?”

她将自行車靠在一邊,伸手捏了捏小家夥的臉蛋。小澤一看是她,連忙嚷嚷。

“蘇黯阿姨,顧曳叔叔呢,我昨天又去學校對面吃套餐了,可是什麽玩具都沒送,我想顧曳叔叔了……”

蘇黯懸在半空的手,微微一滞。

子郁斂了斂眉,看向懷裏的小人,“顧曳叔叔?哪兒來的這麽一個叔叔,媽媽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小澤瞬間興奮,手腳并用地比劃起來,“媽媽,就是上次啊,蘇黯阿姨帶我去學校對面吃飯,有一個很帥很厲害的叔叔。你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咱們家裏的那些玩具啊,突然出現的汽車啊,都是顧曳叔叔送給我的!”

蘇黯讪讪地笑了笑,“顧曳……是我同學。”

子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沒多問。

“對了,你那天早上急着去醫院,是家裏人出了事嗎?”

蘇黯張了張嘴巴,還沒開口,小澤搶着回答。“不是!那是顧曳叔叔的醫院!那個好漂亮的名片,還是我先發現交給蘇黯的呢!”

子郁拉長了語調,“哦……”

蘇黯感覺氣氛詭異,連忙推着車子騰出地方。“你們上樓吧,我還有點事,去晚了不太好。”

子郁不以為然,抱着小澤往電梯裏走了兩步……突然腳步一停,調轉方向。“擺喜酒的時候通知我哈。”

“……”

推車的身形瞬間一頓。

她剛才是不是說子郁不八卦來着?她收回,她全部收回。事實證明跟婚姻無關,結了婚的女人照樣八卦,而且偶爾……還變本加厲。

小區的花園裏。

“你為什麽每次見我都這麽安靜?”

從門口到花園,五六分鐘的路程,蘇黯始終一言不發。顧曳低頭看了看她,或許十年前的她不善言談,但十年後的她,早就改頭換面了。

再見面的這些日子,他一直忽略了她的改變,印象中的她總是柔柔弱弱需要人保護,但直到那天的那場談判……他看到了她的強勢。無關乎多麽正式的場合,多少位高權重的領導,她站在講臺前面對曹輝的刁難時,不卑不亢,眸眼裏透着堅韌,那樣的她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原本他一直以為,他能回來就已經足夠。但最近……他開始思考,他離開的這十年,是不是真的錯過了什麽?

就像那次在醫院,她跟高岚說過的那樣,這十年,他們都經歷了很多,改變了很多。

或許是過激的欲望沖昏了頭腦,他一度以為她口中的改變,指的只是他而已。他忽略了她的成長,也忽略了她的想法,但明明這十年,他們都一樣,作為兩艘孤獨的小船,沒有避風的港灣,只能獨自漂泊。

“沒有,我只是在思考,晚上請你吃什麽。”

角落裏,蘇黯看到一處自行車架,便加快了速度走過去。

顧曳勾了勾唇角,“怎麽這麽好心,突然想請我吃飯?”

“這不是上次在醫院,讓顧主任受了委屈,我這次得将功補過嘛。”穿着破洞的牛仔褲也不拘束,蘇黯劈開大腿就蹲了下去。

顧曳皺着眉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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