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繡球是一種色彩缤紛的植物，好像動畫片裏也常見，越往山上走就越多，目之所及都是搖曳的繡球花團，成片成片開來也确實好看就是了。
夏油傑在一簇沒有标記的繡球旁邊停下，手上結了一個印，眼前的場景驀地變換，原本的繡球花叢中延伸出一條小路，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邸出現在小路盡頭。
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很神奇。
還沒走近房子就聽到了旁邊的樹林裏真地未麗沒有感情的碎碎念。
“要死了要死了人為什麽要活着。”
被倒吊在樹上的女孩完全放棄了掙紮，墨黑色的短發垂向地面，一雙本該明亮的眼睛看淡生死，完全沒有九歲孩子的活力。
“現在死還太早哦，未麗。”慣常見到這種事情的夏油傑熟練地用咒力切開挂着女孩的繩子，然後接住掉下來的真地未麗。
真地未麗一落地就直接往草地上一趴，話語間都帶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人為什麽要努力？廢物那麽多為什麽不能夠多一個我。”
若蝶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真地未麗身邊，對着化身廢物的小女孩，面無表情地說：“您不努力是還想再中幾次陷阱？您是想讓唯失望嗎？”
真地未麗不說話了，她知道再說話若蝶會有更多的指責，每天都是這麽幾句，翻來覆去她都會倒背每個音節了。
她只是個小女孩而已，雖然可能生來确實不那麽普通，但是憑什麽要她為了保護普通人而努力呢？如果真的成為咒術師，她很擔心自己在成為糟糕的大人之前就過勞死。
太嚴苛了，也不知道若蝶為什麽對未麗這麽嚴厲。夏油傑想着。
就見真地未麗慢悠悠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栀子色的眼睛看向夏油傑，語氣堅定說：“傑能不能和我結婚。”
完全不是疑問句。
看穿她意圖的若蝶冷酷道：“您今天就算結婚也得訓練。”說完他的視線轉向夏油傑，“你也是，訓練不能停，今天都跟我練體術。”身量高挑的青年居高臨下地看着夏油傑，丁香色的眼中充滿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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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撓撓臉，露出尴尬的笑容，總覺得今天的訓練會很慘。
*
與那個名為真地未麗的女孩子一同訓練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那是個初印象給人感覺很冷漠的女孩子，與祖母和名為「若蝶」的式神居住在隐于山頂結界中的老宅中，每天都在若蝶手中經歷殘酷的訓練，如果沒做到若蝶規定的目标還會被懲罰。
“再怎麽說，說人冷漠也是很過分的評價了吧。”正在鍛煉咒力控制的未麗涼涼地看了夏油傑一眼。
哦忘了，她還有「靈視」。
夏油傑露出讨好的笑容，十根手指指尖控制的咒力氣球穩穩當當，再堅持五分鐘今天的訓練就能結束了。
這是若蝶想出來訓練咒力的方式，每根手指連接一根氣球放出持續等量的咒力控制它們漂浮在規定的高度，如果有偏差氣球就會爆炸，炸一個氣球還要再加20分鐘，他練了好幾天才控制好。
等會兒想帶未麗回家玩，媽媽說今天炸可樂餅。
被這句話帶分心的未麗差點開口說話，好不容易才忍住，度過了難熬的五分鐘，牽起也放松下來的夏油傑向家裏的主屋跑去。
“奶奶。”
坐在廊下的老人回過頭，笑容溫柔地看着兩個孩子。
她是若蝶口中的「唯」。
面容慈祥的老人帶着歲月的痕跡，但從眉眼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美麗，特別是一雙和未麗相似的栀子色眼睛，像是盛滿了時間與風霜的海洋。
她前幾年中過一次風，現在也行動不便，每天都要靠若蝶照顧行動，若是若蝶在忙，她就會坐在廊下看着繡球花海發呆。
那是真地未麗的爺爺生前最喜歡的花，夫妻二人在這裏長大、定情、生子、陰陽兩隔。
因為用了陰陽術的力量，這裏的花永恒不會凋謝，在爺爺去世後奶奶只有眼前這些花，一日一日都沒有看厭。
未麗只會在需要的時候才有孩子的模樣，她牽着夏油傑的手，乖乖說：“我想去傑家裏玩。”
“那你聽話一些，去和若蝶說。”老人語氣平和，左手動了動，還是沒有擡起來，笑容裏帶了一些失落。
真地未麗當做沒有看見，乖巧應聲，轉頭時又面無表情，被她拉着的夏油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當做安撫，他早就發現了，真地未麗是真的不想看到若蝶。
若蝶正在廚房做晚飯，聽到他倆要出去也沒多說，只是嗯了一聲，夏油傑看了一眼，看到他本來就只準備了一人份的食材，應該是算到了他們會出門，只打算給奶奶做飯的。
等未麗換了一件振袖出來已經快接近夏油家的開飯時間，未麗在地上畫了個法陣，夏油傑自覺站進去，兩個人被傳送到夏油家附近的巷子裏。
陰陽術真的好神奇啊，可惜他沒什麽天賦，到現在只跟未麗學會了紙鶴傳音。
“也不需要你有什麽天賦，陰陽術學來也沒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安慰他，真地未麗突然開口。“我最近在研究你能用到的東西，等我學會了就教你。”
“什麽東西？”夏油傑問。
“還不确定行不行，以後再說。”未麗回道。
見她不說夏油傑也不再問，估計是做什麽驚喜吧。
“不是驚喜，你最好祈禱我早點研究出來。”未麗用眼角斜了夏油傑一眼說，“只是為了讓你更好努力而已。”
讀心真的很作弊。
夏油傑打開家門，喊了一句：“我回來啦，未麗也來了哦。”
“打擾了。”未麗也喊了一聲。
等在客廳的夏油父母笑容滿面看着兩個孩子，等孩子們洗好手過來就安排他們吃飯。
盡管兩個孩子都異常，卻也都早早學會了僞裝成正常人，大人們都以為他們是玩得很好的玩伴，沒有察覺到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兩個小孩子為了保護人類而努力。
“可樂餅，最喜歡穗知姨姨做的可樂餅了。”自然而然入戲的真地未麗仿佛一個普通的開朗小女孩一般說道。
“那小未麗明天還來好不好？”
夏油穗知很喜歡真地未麗，總在心裏想着好想也要個女兒，但是兒子都這麽大了，和老公說這些會很害羞。
真地未麗心想，說不定您問問，就會知道您的老公也很樂意。
吃完飯真地未麗和夏油傑主動幫忙洗碗，幹完活兩個小孩子才趴在院子的走廊下玩飛行棋。
這是真地未麗喜歡來夏油家的原因，大人都很和善，也沒有煩人的若蝶督促她努力，她可以跟夏油傑玩游戲而不用再思考訓練的事，自五月初相識以來，她夜間祓除咒靈的訓練都只有過兩次，因為若蝶希望她跟夏油傑兩個人盡量能在一起訓練。
「靈視」也并非萬能的，只要不當着她的面想事情，真地未麗去傾聽也只能聽到一片虛無，所以她也不知道若蝶為什麽會願意培養夏油傑。
但對真地未麗來說是件好事，放學後艱苦的訓練有了人陪，某個訓練直接從她的訓練日程裏消失，平時還可以把不想做的事推給夏油傑。
真地未麗也不想有「靈視」，從小聽到太多人的惡意讓年幼的她無法處理，只能面無表情去應對，又去學習別人的反應，不然也不會被父母丢給奶奶照顧。
是的，她父母還活在，只是從三歲過後就沒見過，這麽多年和他們的聯系只有奶奶中風之後的一通電話，他們也有考慮過把奶奶接去照顧，但是知道真地未麗召喚了式神之後就打消了這種想法。聽說在送走她以後他們有了新的、正常的孩子，一家人過着日常的生活，不想和真地未麗接觸也是情理之中的。
奶奶說過她的「靈視」遺傳自爺爺，可惜爺爺去世太早了，不然還能教她怎麽關掉這個能力。
“好！我贏了。”
“……”親眼看着她外放咒力推動骰子作弊的夏油傑還是選擇包容她，“好吧，你贏了，再來一局？”
“沒意思，你怎麽都不生氣的。”
趴在地上的女孩雙手撐着腦袋，從夏油傑的視角能看到睫毛投在她眼角的一片陰影，漂亮的眼睛在燈光下好像蜜糖般甜蜜，風吹起她的頭發，右眼角朱紅的小痣隐在發絲中。
“我不會生你的氣的。”
男孩說着，将視線投向院中，那裏栽種了一些他之前從山上帶回來的繡球，普通的會凋謝的那種，現在也開得正好。
“你要玩秋千嗎？我跟爸爸說在院子裏給你搭一個，過幾天你可以來玩。”
“好，我也來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