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Chapter15
“姜城,要是你還沒想好,不如我留在這裏幫你看看?我不急着回去。”見姜城毫無反應,方文提出要在省隊觀察幾天,看看許知霖的動作有沒有改的必要。
“也行。”姜城說。
論教跳馬,方文教得比姜城要好,且不說方文當運動員的時候跳馬就是他的強項之一,退役後當了教練,教出來的學生在跳馬上取得的成績也不俗。
第二天,方文來到體操館觀看小隊員訓練。
除了許知霖,還有一位小隊員也引起了方文的注意。
“重心再高一些,回去,重新做一遍。”
一個身着白色背心的小男孩走到離跳馬踏板約50厘米的海綿墊前,從助跑開始,按照教練的要求完成動作——助跑、上板、擺臂、兩手抱膝,男教練伸出手托住小男孩的背部,小男孩落地前展體,踩在海綿坑裏。
“自己做一遍。”
“好。”小男孩點點頭,跑回起點。
踏板被放在海綿墊和海綿坑之間,小男孩起跳幹脆有力,做了個“團身”,腳面繃得直直的,雙腿也并得緊緊的。
“老韓。”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方文走了過來。
“老方!”說話的是韓峰,省隊的教練之一。
“這小孩,看上去彈跳力很好啊!”方文的眼睛都發亮了。
“以前學過蹦床。”
“看上去是個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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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方,剛從姜城那裏搶了一個,又想來我這裏搶人?”韓峰看出方文“不懷好意”。
“嘿嘿,低調、低調。”方文壓低了音調。
“你下手真是又快又黑啊!”
“人才自然搶手,手快有手慢無嘛!”方文可不想放過這種好機會。
“我幫你留着啊!”韓峰跟方文也是多年的好友,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先謝了啊!小朋友,好好練。”方文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好!”小男孩很是激動。
“知霖,手。”另一邊,姜城在幫許知霖糾手勢。
許知霖又把動作重新做了一遍,半天過去了,一點效果也沒有。
“姜城,你把踏板拖遠一點。”方文走過來,把踏板拖得離跳馬遠一些,“再做一次。”
許知霖依言照做,比之前幾次好了一些,撐手位置沒有那麽靠近跳馬邊上。
“前手翻你會做嗎?”方文又問了一句。
“會。”許知霖雖然沒怎麽練前手翻類型的動作,但是其他小隊員都在練,他多少也知道方法。
“做一個,撐手後直接躺坑上就行。”教跳馬的人就這麽突兀地換成了方文。
許知霖助跑後直接上板,雙手用力往跳馬上一撐,然後躺在了海綿坑上。
“還行,不過你怎麽分腿了?”
“……”許知霖沉默了。
“唉。”方文輕嘆一口氣,“換吧,這孩子被你糾得一直在改手勢,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了。”
“又是你自己說他手勢有問題的。”姜城可不想背這個鍋。
“知霖,我們換一個動作,你覺得怎麽樣?”姜城沒有直接做決定,先詢問許知霖的意見。
“姜導,真的要換嗎?”許知霖練這個動作也有一段時間了,突然讓他說換就換,一時沒辦法接受。
“方導教跳馬,比我在行。”
“可是,我都練了這麽久了。”許知霖還是有些不舍,猶猶豫豫的。
“知霖,你将來是要當全能選手的,跳馬只不過是全能六個項目中的其中一個,就算你跳馬不是特別突出,可是你別的項目有優勢,一樣能練好,能比好,一塊全能金牌的分量,比一塊跳馬金牌的分量要重多了,你說對嗎?”許知霖的求勝欲極強,溫言相勸他未必能聽得進去,可是姜城直接問他全能和跳馬哪個更重要,以許知霖的領悟力,不難想通姜城說的意思。
“方導,方導?”許知霖見方文眉頭緊鎖,似是在思考着什麽,“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嗯。”方文從沉思中清醒過來,“去坑裏練。”
“好。”就要撿回多年沒練過的動作,許知霖既期待又緊張。
“知霖,你還記得吧?”
“記得。”上板姿勢許知霖還是記得的,他要先試一下,再讓方文進行指導。
許知霖雙手擦了擦鎂粉,拉了拉筋骨,助跑、調整姿勢、稍微側身、分腿倒立、上板、轉體180度、推手……
許知霖上板的動作太大,原本擺得端正無比的踏板,被許知霖踩過以後,右移了20度左右。
“知霖,你沒轉正。”只一眼,方文就指出問題所在。
“去那邊練。”方文指了指自由操場地,道。
許知霖站在對角線上,按照做自由體操時的姿勢,輕輕巧巧就把轉體180度做了出來。
方文在場邊看着,也沒看出有什麽問題;他拿來幾張藍色墊子,沿着對角線一字排開,打算墊高一點再讓許知霖做動作。
一張的厚度,沒問題;兩張的厚度,沒問題;三張的厚度,還是沒問題;第四張,方文明顯看出許知霖的彈跳力有些不足。
“知霖,再加強一下彈跳。”論彈跳力,徐祎是同組四個人中最好的,在整個隊裏也是數一數二,這跟他小時候練過蹦床有關。
許知霖走到蹦床前,找了一處相對合适的位置開始練習垂直跳。這是個極其枯燥無味的動作,要求身體要正,空間位移小,許知霖一遍又一遍地往上跳,感覺大概的位置。
炎炎夏日,市體操館。
“今天的第一項練習內容,半蹲跳。”教練給小隊員安排訓練任務。
許知霖半蹲在身體四分之一的位置,雙手放于胸前,向上跳離地面五厘米,一點點地往上加,慢慢加到七厘米、九厘米……他來來回回練習了幾十遍,中間也休息了幾遍,本以為這樣的節奏是适中的,沒想到上午才練習完半蹲,下午教練又要求練倒立擡腳尖。
一個個豆芽菜高的小朋友緊貼着牆壁做倒立,手伸得直直的,腳尖繃成一個“鈎”形,有的小朋友手伸得不夠直,有的小朋友身子沒有完全擺正,教練從他們身後走過,提着一只只小小的腳逐個糾正。
許知霖的腳尖老是繃得不夠好,死命掰着,可是不到一會兒,小腿就軟下來,還屈肘,教練走過來,把許知霖的雙腳往上提,用手按着許知霖的腳跟,讓他的腳背貼着牆壁,許知霖稚嫩的雙手在地上摩擦,原本就有傷口的手心此時是一陣火辣辣地疼。
如此練習了幾天,許知霖的腳背出現了淤青;有一天,許知霖練習的時候右手小指沒有完全伸直,向着手心半屈着,用其餘四指和左手撐在地上練倒立,撐得太久,他自己也麻木了,準備後翻站起來的時候,手一松,“咔嚓”一聲,右手小指就這麽骨折了。
手指骨折了,練倒立不方便,于是教練幫許知霖做柔韌訓練。
其實做柔韌訓練比練倒立更疼,許知霖這雙腿張開大約80度趴在地上,然後就有男教練坐到他背上,雙手提起他的雙腳,慢慢地往上拉。
許知霖做柔韌訓練的那天下午,許奶奶來市隊探望他,由于是訓練時間,家長不允許進館,許奶奶只能透過玻璃窗看裏面的情況,可是她四處張望,也沒有看到許知霖的身影。
許奶奶看到幾個和許知霖一樣大的小女孩在練一字馬,雙腳分別放在兩個大約20厘米高的方形墊子上,一個女教練坐在小女孩的右腿上,小女孩用左手掰着自己的左腳腳尖,右手把左腿往下壓,滿臉通紅,神情有些痛苦。
許奶奶側臉,不忍再看,好不容易等到下午的訓練結束,許奶奶便急匆匆地走進訓練館;許知霖的柔韌訓練剛好也在那個時間結束,他站了起來,許奶奶一眼便看到比同齡孩子高出半個頭的孫子。
“知霖!”許奶奶跑過去抱住許知霖,“我的好孩子。”
“奶奶。”許知霖滿身大汗也來不及擦,就這麽蹭在了許奶奶的衣服上。
“你看你訓練得多苦啊!奶奶剛才在外面都看見了,一個女教練,就這麽坐在一個練一字馬的小女孩的腿上,這叫,拉筋對吧?哎喲這該有多疼啊?知霖,教練是不是也這樣幫你拉筋的?”
“嗯,差不多。”許知霖沒有多說。
“孩子,咱們不練了,又苦又累,奶奶帶你回家去,好不好?”許奶奶拉住許知霖的右手,一低頭就看見他小指上纏着的紗布,說:“你看,都受傷了,怎麽也不知道打電話跟家裏人說一聲。”
許奶奶不忍心見許知霖在這兒吃苦,許知霖家庭條件優渥,有一個親生姐姐,本來姐弟二人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以後出國留學,學成歸來再按照家人的安排得到一份好的工作,一輩子衣食無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姐姐許知雯坐在環境舒适的鋼琴室裏,接受一對一的鋼琴教學;許知霖待在偌大的訓練館裏,接受疼得要命的柔韌訓練,汗流浃背,手指還纏着厚厚的紗布。
“知霖,回去跟姐姐一起學鋼琴不好嗎?你看你現在這樣,奶奶實在是心疼。”許知雯的鋼琴老師見過許知霖,說他十指修長,長得很均勻,要是能好好學鋼琴,将來一定有一番造詣。
可惜許知霖一直以來都沒有這個意願,他不吭聲,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知霖。”許奶奶繼續勸,她覺得小孩子,容易哄,多說幾句好話就能聽進去。
“奶奶,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別擔心我。”
“知霖,你真的不跟奶奶一起回家嗎?待在家裏多好啊,我們都在,你也不用一個人在這兒孤零零的。”
“奶奶,我不想半途而廢,就像姐姐學鋼琴一樣,一直堅持;我學體操也是,要一直練下去。”
許知霖這樣說,許奶奶就算再不情願,也沒有勉強他,唯有囑咐幾句,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訓練館。
許知霖擦了擦汗,往食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