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Chapter17

“手,放上來。”許知霖指了指鞍環。

“師兄,你……”徐祎很興奮,許知霖終于肯教他了。

“別這麽多廢話!”

煩死了!許知霖心道,怎麽會有這麽纏人的小孩,像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徐祎頓時住嘴,安靜地把手放在環上,開始練習單環全旋;他的手很小,軟軟的,并不能完全握住整個鞍環,只能費力地撐起身子,做着轉體動作。

許知霖冰涼的手搭在徐祎的手背上,緊緊地握着他不斷顫抖的手腕。

“別抖。”許知霖把徐祎的大半只手都握進去了。

徐祎開始調整姿勢,把右手搭在另一只鞍環上,眼看着他又要屈肘,許知霖連忙握住他的手肘。

“腿再高一點,低了會磕腳。”

徐祎只能把他那小短腿用力地往上擺動。

“對,伸直……控制好身體重心,不要一邊倒。”

徐祎竭力回憶着許知霖做動作時的情形,想要模仿。

“你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就可以了,做這麽快你跟得上嗎?”許知霖一眼就看出徐祎想學自己的速度。

“我……可是師兄你做得也很快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練習速度,如果你不好好練的話就不要在這裏浪費我的時間。”許知霖毫不客氣向徐祎表明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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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對不起。”徐祎低着頭完成動作。

“你在比賽的時候也是低頭做動作的嗎?你看看你的姿勢!”許知霖沒好氣道。

徐祎整個人都是有氣無力的,有種垂死掙紮的感覺。

許知霖無法理解,像徐祎這種心思都還沒擺正的人為什麽還留在省隊?既然不想練早些申請退隊不是更好嗎?何必為難自己呢?

省隊這麽多個小隊員一起練鞍馬,許知霖就沒有見過比徐祎學得更慢、質量還不怎麽好的,他甚至覺得,韓峰這樣都沒發火,也是奇跡,要知道韓峰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以前教女隊的時候,幾乎每個小隊員都被他罵哭過。

“怎麽?沒聽懂嗎?”許知霖的語氣十分不善。

徐祎的身體重心放得很低,轉體做全旋動作時雙腿幾乎是擦着鞍環過的,他也不敢吭聲。

韓峰教學的時候,都是慢條斯理的,一遍沒聽懂,就重複第二遍,還是聽不懂,第三遍……由于徐祎在鞍馬上的能力實在有限,韓峰在他身上花費了很多時間,就算有不滿,也只是耐心糾正,而不會像許知霖這樣,動不動就吼他。

“徐祎,你這個樣子,注定只能當單項選手,我覺得,你練好你的跳馬和自由操就夠了,其他項目,哼!”許知霖的耐心被消磨得不少,态度越來越惡劣。

“許知霖!這是你跟師弟說話的态度嗎?”說話的是許知霖的主管教練,姜城。

“姜、姜導。”徐祎臉都白了,雙手扶着鞍馬,才沒從上面掉下來。

許知霖則把臉別到一邊去,側對着姜城。

“許知霖,你是不是覺得我之前誇一下你,你的尾巴就可以翹上天了?”

許知霖冷着一張臉,不說話。

姜城斥道:“如果你不想幫助徐祎,你直接拒絕就是了,何必說這些傷人的話?”

“我已經拒絕過了!”許知霖咬牙切齒,狠狠地盯着徐祎,要不是因為他,姜城根本不會發這麽大的火。

“你……”姜城指着許知霖,心跳得越來越快,最後吐出八個字,“自以為是,目無尊長!”

許知霖也不反駁,反而用一種傲慢的眼神看着徐祎,仿佛在警告他:識趣的就自己快滾!

“算了徐祎,許知霖不願意教,你到我這裏來,我教你;韓導這個月要外出學習,你們的教學暫時由我接手。”

徐祎直愣愣地傻站着,左右為難。

“如果你覺得辛苦,就等韓導回來再教吧。”姜城也不勉強徐祎,他是跳自流選手,從一開始就表現得很明顯了。

“不,姜導,我願意繼續練!”徐祎絕對不能讓許知霖小瞧自己。

“嗯,除了正常的教學時間,你随時可以來找我。”

“許知霖,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姜城扔給許知霖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祎不敢再惹許知霖,只得讪讪地走開。

當天晚上,姜城和韓峰通電話,把下午發生的事情八九不離十的說了一遍。

韓峰在電話那頭聽着,連連嘆氣:“姜城,我也是沒有辦法啊!徐祎的資質,什麽學得最快最好、什麽學得最慢最弱,你也是知道的。”

姜城:“總不能他以後就拎着跳自兩項去國家隊吧?那怎麽成?怎麽跟方文交代。”

這是很冒險的一種做法,作為教練,自然是想自己的隊員在有能力的情況下多練幾個項目,這樣競争力也大些。

韓峰:“我看他也就雙杠還有些發展潛力,你看他根本就不敢碰吊環和單杠!讓他摸一摸杠子都吓得不行。”

姜城:“所以他平時是怎麽練爬繩的?”

他所說的爬繩,是指在省訓練館的天花板上吊下來一根根白色的粗麻花繩,讓小隊員在規定的時間裏爬上去。

“怎麽爬?閉着眼睛爬,每次都爬得最慢。”姜城說。

“姜城,你就看着他練吧,這孩子能吃苦,只要他還願意練,一切都好說。”韓峰還是很相信“勤能補拙”這句老話的。

“行吧,我幫你看着點兒。徐祎還小,可以慢慢教;至于許知霖,只要他能出成績,別捅什麽簍子,也就算了。”

說完,兩人便挂了電話。

許知霖雙手抱膝,坐在床上;幾個室友不是在看課外書就是在玩飛行棋,大家打打鬧鬧有說有笑,顯得他有些不合群。

許知霖想起以前在美國體操俱樂部的時候,一天的訓練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教練只是交代一下任務,他們就開始練,完全沒有壓力,權當是放松身體愉悅身心;許知霖也不例外,想練就練,不想練就不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個人訓練的時候都臉色沉重,好像教練拿槍指着他們的背脊強迫他們一樣。

在旁人看來,許知霖不可一世,可許知霖卻認為那只是每個人都應有的自信而已,怎麽就變成自以為是了?

許知霖把頭埋在枕頭裏,抓起被子捂住耳朵,他想睡覺了。

韓峰出差,徐祎并沒有停止鞍馬訓練,反而練得更狠了,除了早上和下午,晚上也主動找姜城加練;每天訓練結束,徐祎都感覺腦袋像塞滿石頭一樣,連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徐祎這種壓榨式的的訓練在堅持了一段時間以後終于有成效,雖然還是不能跟其他小隊員相比,但比起之前,的确是有進步了,姜城感到很欣慰。

韓峰回來以後,親自檢查每個小隊員的動作,姜城教得很好,所以韓峰可以開始教新的內容。

而自從那日許知霖和徐祎鬧得不歡而散以後,徐祎就再也沒有找過許知霖。但不知道韓峰跟許知霖說了什麽,在韓峰回來的第二天下午,許知霖竟然主動來找徐祎。

許知霖走到在做鞍馬練習的徐祎面前:“喂!”

語氣還是那麽不友善。

“啊,師兄。”徐祎把手心的汗擦在褲子上。

許知霖:“那天,對不起。”

“啊?”許知霖的道歉來得猝不及防,徐祎根本毫無準備。

“你沒聽清嗎?”許知霖不想再重複第二遍。

“不不不,聽清楚了、聽清楚了。”徐祎連連點頭。

“哦!”道歉完畢,許知霖轉身就走。

“師兄,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怎麽?”徐祎已經接受了他的道歉,還想說什麽?

“師兄,你身邊,就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嗎?”徐祎忍不住道。

“沒有,怎麽?”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比不上你,所以你才不和我們一起玩。”

“不是。”許知霖從來就沒有這麽想過,只是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自然不招人待見。

許知霖認為,練體操這種事情完全是你情我願的,與其待在一個充滿壓力的環境裏,看着隊友神色緊張,還不如自己練自己的;因為喜歡,所以去做,沒有人勉強他,沒有人強迫他,他不想自己變成那種因為練不好而滿臉沉郁、哭哭啼啼的人,他只是單純地不喜歡這個環境,而并非看不起身邊的隊友。

“師兄,那,我們可以交朋友嗎?”徐祎小心翼翼地詢問。

“為什麽?”

“因為你看起來總是悶悶不樂的,要是師兄交個朋友,說不定心情會好起來。”

“徐祎,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我悶悶不樂的?”話少等于悶悶不樂?什麽邏輯?

“我只是随便問問。”徐祎意識到自己又惹許知霖不高興了。

“有空再說吧!”真是……莫名其妙。

徐祎洗澡出來,發現許知霖還沒睡。

“師兄。”

“嗯。”

“剛剛我敲門你為什麽不開門?”

“我生氣了就不想給你開門。”

“為什麽?”

“因為你胳膊肘往外拐。”

“……”

“是你自己說的看臉,那蘇師兄的完成分的确比你高嘛!”徐祎越說越小聲。

許知霖突然撲到徐祎床上,隔着被子抱住了他,聞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那是沐浴露的味道。

許知霖把手機遞到徐祎面前,“來,好好看看,誰的完成分高!”

一份世界杯墨爾本站的雙杠決賽成績表擺在徐祎眼前,排名第一的許知霖難度和完成分都是一騎絕塵。

“師兄,我記得你說過,這種比賽,很沒技術含量……”徐祎說得頭頭是道。

“嗯?什麽?我原話是這樣嗎?你肯定是記錯了。”許知霖摸摸下巴,似是否認道。

“我沒記錯。”徐祎說。

“小師弟,你這種想法很危險,你怎麽能曲解我的意思呢?我當時明明說的是‘參加比賽的選手,難度都很一般,完成質量也很一般’,喂,怎麽就變成沒有技術含量了?”這種如此不尊重對手的話,許知霖怎麽可能說出口!“不是,我說你這種思想怎麽來的?我可沒有教過你。”

“耳濡目染!”徐祎一臉正經。

“那你是不是想我言傳身教一把?”許知霖伸手去捏徐祎的臉頰,軟軟的,肉肉的,手感非常好。

“不是,師兄,疼!”徐祎死命掰開許知霖不安分的手,然而并沒有什麽用。

“我只是覺得有些時候裁判偏愛給歐美選手高分,比如去年,所以我才說看臉的。”

“……”說起去年,還真是看臉。

“小師弟,你真笨、笨死了。”許知霖捏完左臉還不夠,還要捏右臉。

徐祎的手在被窩裏掙紮着摸些什麽。

“小師弟你動來動去幹嘛?找打呢?”

徐祎也不理他,終于摸出一個玻璃瓶,扭開瓶蓋往手裏倒了一些液體,反手就擦到許知霖的手背。

許知霖的手上有擦傷,傷口還沒愈合,瞬間感到一辣,連忙把手抽開。

“小師弟!你往我手上擦的什麽?”不但辣手,還有些辣眼睛。

“當然是藥油啊!”徐祎咧着嘴笑。

“你這家夥!”許知霖把手背往徐祎後頸一伸,又把藥油抹到他脖子上。

“我找隊醫拿的,可好用了。”徐祎說,這瓶藥油專治扭傷,就是擦上去火辣辣的。

“睡覺吧你!”許知霖跪起來,幫徐祎把被子掖好,“這個,上繳。”他把藥油拿走了。

“師……”徐祎看着自己的“作案工具”被沒收,懊喪不已。

“乖啊小師弟,下次你要擦我再還給你,不對,下次我幫你擦,藥油不是這樣用的,浪費啊!”許知霖趁機往徐祎的右臉補捏了一把,算是補償。

“晚安小師弟!”

燈一關,整個寝室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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