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70

Chapter70

對許知霖來說,回到省隊,吃吃喝喝是少不了的,不過徐祎沒有跟着許知霖瞎鬧,兩人回到E市十幾天,只出去吃了三頓,還是跟姜城、韓峰一起去的,其餘時間,三餐都在食堂解決。

雖然許知霖很注意飲食和作息,但他竟然在開賽前幾天出現感冒的症狀,一開始只是瘋狂打噴嚏,後來變成鼻塞。許知霖想着過幾天就會好起來,結果不僅沒有好轉,反而加重了。

去年全運會後,有不少老将選擇退役,A隊也不例外,葉景山和周晉退役;除了許知霖、徐祎、安晏、林家言,A隊今年有兩名小将是第一次參加全錦賽,唯一的替補剛好适齡,還是個偏單項的選手。

因此,A隊的團體任務變得異常艱巨,大家都做好了要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全錦賽很快開賽,賽臺訓練那天,許知霖的感冒似乎又嚴重了,但他不想因為自己影響士氣,便強打精神做好準備。

賽臺訓練的流程跟資格賽一樣,A隊抽到在早場進行比賽,鞍馬項目開場,教練組的計劃是每個項目都讓許知霖打頭炮,但此刻許知霖的狀态,卻讓人有些憂心。

許知霖跟姜城說,他不要搞特殊,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所以出場順序依舊不變。

由于要為後面幾項儲存體力,許知霖的鞍馬和吊環,都只用了6.0的難度。

到了第三項跳馬,許知霖的情況就不那麽好了,雖然他臨時改用5.2的難度,但由于完成動作前需要助跑,他一下場就咳個不停。

第二個出場的徐祎忙着跳兩跳,姜城忙着跟其他隊員講要點,只有韓峰稍微有空,走過來看許知霖。

韓峰關心道:“怎麽樣?能堅持嗎?”

“可以。”許知霖硬擠出兩個字。

“後面三項都降難度,單杠的飛行鏈接能不做就不做,要是真想做就做一個簡單的,自由操也是。”

韓峰本來想讓許知霖不做動作鏈接,但這次比賽用的器械換了一個品牌,材質偏硬,韓峰也說不準許知霖現在這樣能不能做得好,只能讓他做較為簡單的動作。

“嗯。”許知霖一直捂嘴咳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即便如此,韓峰的囑咐他還是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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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杠和單杠,許知霖都有驚無險地完成了成套,但每一個動作,都在一點一滴地消耗着他的體力,猶如池塘裏的水即将幹涸一樣,一向沉着冷靜的許知霖,開始有些急躁,他急切地想完成最後一項自由操,好讓自己喘口氣。

許知霖站在自由操場地上,還沒開始動作就在喘氣,似乎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對他來說,都很艱難。

他的第一串動作是後900接前900,往日落地很穩的他,今日的表現卻大失水準,不僅左腳向前邁了一大步,控制身體重心時,頭還嚴重低于雙膝。

徐祎站在場邊,咬着唇,看着許知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完成這套動作。

“姜導,要不要讓師兄下來?”徐祎出聲道。

要是換作別的隊員,姜城可以毫不猶豫地把他叫下來,可惜現在在場上的是許知霖,那個從未因傷病退卻的許知霖,姜城沒辦法喊出口,只能跟徐祎一樣,臉色沉重地看着許知霖完成動作。

“你了解知霖,他不會把動作只完成一半就放棄的。”姜城說。

許知霖站在邊角上,咳嗽了好幾下,開始第二個動作——前團兩周。

徐祎:“師兄的落地……”

姜城:“穩住就行。”

“唉……”徐祎看着許知霖毫無血色的面容,眉頭都皺了。

然後是兩個非技巧動作,緊接着是團身旋,許知霖在落地後,感覺雙腿有些發軟,可他的思考跟不上他的動作,又接着做了前720接前540。

這兩個動作一完成,随即而來的是許知霖的踉跄跪地,他雙手扶在地板上,很快又站起來了。

在這短短的90秒裏,徐祎和姜城都覺得過得異常漫長,前者從未見過許知霖這般模樣,明明撐得這麽辛苦,卻依然迎難而上;後者雖心有不忍,卻只能袖手旁觀,傷病是比賽的一部分。

如果許知霖這次沒有辦法堅持下來,以後在世界大賽上再出現同樣的情況,沒有人能幫他,唯一能拯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許知霖憑着本能,最後一個動作完成——可惜超時了,因為他幾乎每完成一個動作,就要站在邊角喘好幾下,超時五秒,在他的意料之中。

仿佛最後一道防線被卸下,許知霖一下場,便沖到姜城面前,姜城抱住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好了,都結束了。”

“疼……”

姜城意識到不對勁,許知霖的肌肉摸上去很僵硬:“哪裏疼?哪裏不舒服?”

“肩……”

另一位教練葉致寧忙不疊地跑去叫隊醫,姜城讓許知霖坐到椅子上,幫他按摩小腿。

許知霖雖然精神不太好,但他還不忘看已經站在自由操場地上的徐祎的表現。

徐祎很鎮定,沒有受許知霖失誤的影響,韓峰跟徐祎說,能适應墊子的硬度、能用難度高的動作就用,不能這麽嬌氣,換個器械就要降難度,所以徐祎前三個項目用的都是最高難度,質量還不錯。

隊醫王宇拿了兩袋冰放在許知霖的肩上,同時按摩他的手臂;王宇發現,許知霖的手腕、腳跟、肩膀,都粘了很多膠布,不知道是上一場比賽結束沒撕下來,還是在比自由操前才粘上去的,如果是前者……

王宇問道:“你的膠布什麽時候粘的?”

姜城答道:“手上的那些是比鞍馬之前粘的,其他都是比完鞍馬後粘的。”

王宇:“先幫他撕下來。”

姜城剛想幫許知霖撕膠布,徐祎已經完成成套走下來了。

“師兄,你還好嗎?”徐祎邊問,邊從背包裏拿出一把小剪刀,将許知霖腳上的膠布剪開。

許知霖說:“不好。”他是真的不好,六個成套下來,骨頭都快散架了。

王宇直接撕開許知霖手上的膠布,然而膠布的粘性很大,許知霖的手腕被扯得有些疼,但不好意思說。

徐祎感覺這個隊醫不盡心,便說:“我來吧。”

第三個上場的林東揚完成了動作,一瘸一拐地走下場,葉致寧又跑過來喊王宇:“隊醫!”

王宇轉身去了林東揚那邊。

徐祎耐心地将許知霖左腳上的膠布全弄下來,再弄右腳,因為粘的時間有些久,撕起來不是很方便,但徐祎沒有硬扯,不然許知霖的皮膚一會兒就紅了。

許知霖很感動,小師弟真是太溫柔太貼心了,簡直就是及時雨,王宇更像是趕着看他有沒有傷到哪裏,要是沒有,就可以繼續坐在一旁玩手機。

姜城幫許知霖按摩了好一陣子,問道:“好些了嗎?”

許知霖動了動腳,說:“好些了,可以回去了嗎?”

姜城看了看王宇站的方向,說:“要等等,東揚好像腳出了問題。”

“好。”

姜城又道:“徐祎你幫忙收拾一下,我過去看看。”

徐祎:“嗯。”

“小師弟,你把冰袋拿下來,我要去個洗手間。”

許知霖直起身子,甩了甩右手,肩還是有點疼。

王宇對林東揚進行了簡單的檢查,發現他是腳踝扭傷。但進一步的檢查後,王宇給出了讓林東揚退賽的建議,姜城和另外幾位教練商量後,出于安全考慮,便讓林東揚退賽,原本的替補王鵬飛變成正選。

許知霖回酒店後,洗了把臉就上床了,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師兄,怎麽了?”

“你看看外面有沒有阿姨在搞衛生,去多要一床新被子,我要睡地上。”

“好。”

徐祎很快就把被子拿回來了,他把被子鋪在兩張床之間,許知霖卷了枕頭和被子躺到地上,蒙頭睡了。

徐祎拿出手機,看見許奶奶在微信群裏問早上的賽臺情況,他回道:還可以。

但許奶奶似乎是剛吃完飯,問完一句還繼續問:知霖呢?怎麽不出聲?

許知霖已經睡着了,但呼吸不是很均勻,一直在抽鼻子,不時還有幾聲咳嗽,徐祎哪敢告訴許奶奶許知霖生病了,便回道:師兄練了六項,有些累,已經睡了。

徐祎心裏那個急啊,別問了,再問我也不知道怎麽回複了,師兄肯定不想讓家裏人知道他生病了還比賽。

許爺爺回道:你也好好休息。

徐祎趕緊發了個“拜拜”的表情,将屏幕按熄。

許知霖整整睡了一個下午,等吃完晚飯才跟徐祎說,他想打一針封閉。

徐祎覺得許知霖太沖動了,他思前想後,說:“師兄,你想打封閉,得先跟姜導商量,而且已經晚上了,可能打不了。要不你先問問姜導?你真的很難受嗎?”

許知霖無精打采道:“肩疼,要麽趕緊打一針,要麽退賽,但你知道,我不能退賽。”

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想紮這一針。

兩人去找姜城,韓峰也在,韓峰看着許知霖,他覺得,許知霖練完六項後好像更不好了。

許知霖簡單地說明來意。

姜城說:“你要是明天打了,還得疼上好幾個小時,後天就是資格賽了,你真的想好了?”

“長痛不如短痛,現在不打,比賽結束了還是要打。”

韓峰說:“林東揚已經退賽了,我們隊只有知霖一個人比全能,姜城,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A省不是體育強省,體育人才儲備十分有限,有些熱門項目的運動員是從外省引進的。體操就更不用說了,本來就小衆,今年的參賽陣容是教練組硬湊出來的,年齡夠的,難度很一般,稍微有些難度的,年齡不夠——這還是在姜城和韓峰拼命督促下的效果。

姜城說:“行吧,明天一早回體科所打。”

韓峰長嘆了一聲。

幫許知霖打封閉的是體科所一個有資歷的醫生,他一看到許知霖,就覺得,都這樣了還比全錦賽,不是要命嗎?

但這種敏感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要不要比賽這種事情,教練說了不算,醫生說了也不算,有話語權的人,自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躺好別動。”陳語堂說道。

許知霖看着明晃晃的針頭,想到以後可能還會遇見它,就在思考,自己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身上的傷,沒有這麽痛。

陳語堂找準許知霖右肩上的疼痛點,将冰冷的針頭放上去。

徐祎站在許知霖身旁,看着他額上的冷汗一點點冒出,又看着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許知霖的下唇被咬出一個很深的齒印,他不斷地抽鼻子,既想拿紙巾,又想咳嗽,但眼下的情況不允許他多動半分。

許知霖憋得實在難受,想張嘴吸口氣,當大股空氣湧入氣管中,他反倒想咳。

陳語堂手中的注射液已經打了一半,雖然劑量不多,但打完這一針所需要的時間,不會特別短。

“知霖,難受也忍着,很快就好了。”陳語堂說,許知霖還感冒,打封閉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縱然驕傲如許知霖,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我忍不住了……許知霖想再吸口氣,好讓自己舒服一些。徐祎眼看許知霖要咳出來,情急之下,将自己的手臂伸到許知霖口中。

許知霖狠狠地咬住了徐祎的衣袖,動作不大。

徐祎差點被許知霖的舉動吓壞了,心道,要是真讓師兄咳出來,問題可就大了。

陳語堂将剩餘的一點注射液完全推進去,再把針頭緩緩拔出:“好了。”

徐祎扶着許知霖,讓他坐起來。

“回去好好休息,會痛一陣子,過了明天就好了。”陳語堂說。

許知霖:“謝謝陳醫生。”

“嗯。”

許知霖打了一針封閉,整個人都恹恹的,話不願意多說,午飯也沒吃多少,看着時間差不多就又睡了。

徐祎午睡過後,根據隊裏的安排,去進行集體訓練。

姜城見只來了徐祎,便問:“知霖還在睡覺?”

徐祎應道:“嗯。”

姜城又道:“讓他睡吧,看明天能不能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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