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迷失
迷失
江楚握住白年的手,很疑惑,白年的手一直捂不暖和,剛從水裏撈上來時渾身冰冷可以理解,可現在手的溫度還是異于常人,憑借着多年的職業素養,敏銳地發現不對。
剛回來時,江楚就大概給白年做了一個全身檢查,并沒有大問題,江楚把白年袖口往上撸了兩下,眸中閃過詫異。
白年手臂內側有類似于紋身的黑蛇圖案,前一晚還未曾有過,直覺告訴江楚,白年一直昏迷不醒跟這圖案有莫大的關系。
是某種标記嗎?江楚心底懊惱,不應該讓他一個人離開自己視線的,也不至于現在滿頭霧水找不到突破口。
江楚額頭抵在白年手掌上,低聲呢喃:“乖寶,該怎麽辦。”
期間有好幾撥人來看望,都被江楚寒暄過去了,直到夜幕降臨,江楚動了動微酸的脖頸,起身上榻,把白年整個身體包進懷裏,盡量給予熱量。
可白年身上實在太涼,像蛇一樣,江楚隔一會就會醒來,用手探探白年的呼吸,得到滿意的答案之後用匆忙睡下,如此循環往複幾十次,在晨光熹微時江楚身體扛不住才真正睡下。
四個小時後,江楚站在一座墓前,他在意識混沌時做了一個夢,夢裏四周一片寂靜漆黑,光時而有時而無,往前走兩步赫然出現一座墓碑,前方有一個少年的身影,江楚叫了一聲白年的名字。
無人應答,江楚屏息靜氣往前走,心髒砰砰直跳,擡手想拍少年的肩膀,手指卻從中穿過,那只是一個空有其表的靈魂。
面前人突然轉過頭來,臉還是白年那張臉,可面上是密密層層漲起的血管,都快要溢出表皮,眼睛空洞無珠,耳朵上是兩只蛇頭,驚駭滲人。
忽然,面前人詭異地笑地起來,嘴巴張開密密麻麻的小蛇從他嘴裏爬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江楚飛去。
……
從嘈雜的夢裏驚醒,江楚根據僅有的幾分記憶尋到此處,身邊還跟着一只黑貓,是江楚在半路順手救的。
墓碑上沒有名連個字都沒有,是個無名碑。
手離墓碑還有幾毫米遠,竄出一只身體為藍微呈綠色的長蟲,江楚驀地收回手,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蛇,它頭稍微有些青綠,江楚想如果不出意外這條蛇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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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在瀕臨死亡或死亡後身體會變成藍色,猶如面前這只。
這種蛇一般沒有攻擊性,但江楚似乎在它眼裏看見了嗜血的野性。
猛地退後幾步,拿出事前杜曉給他的一把小刀,杜曉專門磨過的。
腳邊的黑貓炸毛了,尾巴毛全部立了起來,弓身哈氣其勢洶洶看着那長蟲。
青蛇吐着芯子定定地看了江楚一分鐘左右,扭頭爬進山林深處,它所行之處都留有深黑色的液體。
江楚皺眉看向叢林深處,心頭不詳的預感愈來愈重,呼出一口濁氣。
或許是心有靈犀,江楚模糊的潛意識告訴他,就是這裏,他跪坐在地上摩挲着碑頭,心裏不知在想什麽。
他總有一種陰陽兩隔的感覺,又不切實際。
—
相比于江楚的無事發生,白年可謂是水深火熱,跨過層層障礙卻發現一直在原地踏步。
明明走的每一條路都沒有重複,卻總在最後一個路口處回到原地,從第一次火燒人面牆時恐懼,到現在的麻木。
他們已經走了整整三個小時,路上沒有阻礙也沒有出口,白年現在已經能毫無波瀾地跨過那道牆了。
手機上的指南針失效了,電話撥不出去,他們就像是被隔絕在了一個密閉的空間迷宮裏。
實在是累極了,白年拉着蒙面人一屁股坐地上,也不管髒不髒,牆壁濕滑冰冷,靠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腐爛淤泥的味。
仰頭是黑蒙蒙的天花板,白年氣急一拳砸在牆壁上,掩面細聲抽泣,他的精神狀态搖搖欲墜。
白年甚至開始自暴自棄地想,死在這裏算了,江楚也可以去找其他人共度餘生,他不過是陰溝裏茍延殘喘的老鼠。
前路的未知與不可估量的麻煩,時時刻刻都在牽扯着白年的神經,人在極度消沉時,會設想最壞的結果,連自己都會算進其中。
手機屏幕亮起,屏保是世界和平,壁紙是兩個人的合照,眼淚如決堤的河水般流了下來,輕撫屏幕,一寸一寸描繪江楚的輪廓。其實這張照片上,江楚的臉有些模糊,并不是很清晰,白年又有些懊惱了。
手臂被人拉了一把,掌心裏被人塞了一把手槍:“別氣餒,我不懂你手上那玩意,但你的眼神都快黏上去了。”蒙面人摸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繼續說:“撐下去,能活。”
最後兩個字把白年砸醒了,很快整理好情緒,手上這把槍沒上膛,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蒙面人。
“……”
“幫你把槍上膛,你小子長點眼,槍口別對自己也別對我。”蒙面人嘴裏嘟囔:“怎麽槍都不會用。”
白年心裏叫苦不疊,他一個21世紀三好學生那會這樣,別說用了,面都見不了好吧。
掂了掂手中的槍:“手槍能打死那些東西嗎?”白年持60%的懷疑,有句話說得好,寧可開門是喪屍也不願是一雙繡花鞋,空有其表的孤魂野鬼,拿大炮轟炸都沒有用。
又走回熟悉的轉角,站在轉角口,兩人默契地沒有動,之前沒發現牆壁居然在滲水,蒙面人上手摸了兩把,是黏膩的,像鼻涕一樣。他把手欠揍地伸到白年面前。
白年被吓得後退兩步,脊背撞上牆體,碰到了什麽機關,周圍瞬間亮起,原本冰冷潮濕的牆壁變成了一面面光滑的鏡子。
“!!!”
兩個頓時警鈴大作,這妖魔鬼怪也考研嗎?還是要搞科幻,還讓不讓人活了!?
震驚之後,冷靜下來,仔細端詳這些鏡子。白年看了一會,打了個響指,自信地說:“我看出來了!這些鏡子無法映出景物,是假的!”
蒙面人:“你大可不必說出來,我能看見……”
鏡子無法倒映出影像,卻能發出如白熾燈般的光亮,可在幽深漆黑的地下,是沒有一點光給它反射的!
白年不信邪地湊近看,結果碰了一鼻水。
白年:“?”
白年瞬間不敢亂動,後退幾步轉頭找人,但身後空空如也,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了。
無聲無息間少了一個人,明明幾十秒前他們還在對話,白年說不慌是假的,試探性地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回應他的只有空幽的回聲。
白年腿都是軟的,雙人并肩會給予彼此一點心理安慰,潛意識地告訴自己不是一個人,可現在白年唯一的慰藉都不見了。
之前堆砌的一切壁壘頃刻崩塌,因內心的恐慌,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跪坐在地上抱緊自己,好似這樣能最大程度把自己保護起來。
腳下的石地變成了深潭,水裏冒出絲絲觸手,要把白年往深處拖走,白年想呼救嘴裏卻被塞進觸手,嘴裏嗚咽着發不出聲音,起初白年會掙紮一下,像是想到什麽,手上松了力道,任由觸手将他拖進陷入深水裏溺亡。
意識昏昏沉沉,他好像是深海裏的一葉扁舟,被海水反複拍打,最後沉入深淵沼澤,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白年眼前出現了很多條白色尾巴。是妖嗎?這是白年最後一個思考的問題。
“喂,喂!醒醒!”蒙面人用力地拍打着白年的臉,他不過是蹲下身子系鞋帶的功夫,這小子怎麽就暈倒了,呼吸急促還渾身冒虛汗。
真是撞鬼了。
掐人中沒有用,怎麽拍也叫不醒,不會被魇住了吧?總不能照着這張臉給人一拳吧,把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亂轉。
蒙面人看見白年臉上的汗水,拿衣袖擦了擦,順便把白年鼻頭上那滴液體也順手擦了。
幾乎是瞬間,白年呼吸變得平緩,渾身也停止了顫抖,情況有明顯的好轉,蒙面人皺眉看向旁邊的鏡子,布料套在手上做隔絕效果,往鏡子上一抹,不出所料一手的液體。
直覺告訴他這東西有問題,趕忙往地上擦,直到衣袖上起了厚厚的一層灰才罷休。
頹廢地坐在地上,時不時戳戳白年,蒙面人有一種感覺,地上那人似乎過一會兒就會醒來,這是他的第六感。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白年的手腕內側悄悄浮現出一個抽象的白色狐貍頭印記。
大概等了半刻鐘左右,白年悠悠轉醒,想掙開眼,卻發現自己耳鳴了,頭似有千金重,腦袋好像被攪合成漿糊一般,頭痛欲裂,手在空中亂搖擺,想掙紮着起來,渾身又酸軟無力。
白年索性就閉着眼睛去思考剛才看見的一幕,大致能理解是在做夢,可是也太逼真了,他怎麽暈得都不清楚,只依稀記得碰到了一滴水而已。
動動腳,踢到了一個東西,費力地睜眼去看,是那位蒙面人,忽地放下心來。
被踢的那人也是大吃一驚,反應過來之後驚喜地抓着人的肩膀:“終于醒了!差點我就不好交差了!你……”戛然而止地吐槽,蒙面人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說漏嘴了,默默放下手,心裏祈禱白年剛醒腦子不清醒,沒聽清。
實際上白年确實沒聽清,他耳朵暫時性地失聰,根本聽不見人在說什麽,他也不會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