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天使
小天使
野崎梅太郎一臉遺憾地把手機收起來。
他嘆了一口氣, 耷拉着眼皮和半田清道別，而後拿着照相機走遠去拍會展的一些能作為素材的小細節去了。
半田清站在原地，看着野崎梅太郎的背影。
在經過這麽一遭後, 他的心情居然開始有些變好起來了。
情緒漸漸從低落裏走出來, 此時的半田清也算是有心情去想一些別的東西了。
比如說去到展廳其他角落，看看其他人寫出來的作品。
書法展一般都會有一些書法鑒賞方面的名人來看。這個書法展雖然規模并不大, 也總會有一些人抱着“碰運氣”的想法, 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被埋沒的良作。
而這些專業人士的評價, 對現在的他來說用處也還挺大。
他想知道，他的字在那些人看來，最終值得得到什麽評價。
……
書法展會廳外, 一群猜測半田清是去參加什麽鴻門宴或是參與什麽混戰大亂鬥的灰校生看着門口上挂着的橫幅面面相觑。
在跟着半田清到達這個展廳前，他們就根本沒把半田清的失魂落魄和書法展聯系在一起。
……在他們看來, 在書法這個領域裏，已經是沒有什麽能讓半田清感覺到棘手體會到什麽挫敗感了。
一群人聚在門口想了許久，都沒有什麽頭緒。
近藤幸男看着他們一群人就這麽堵在門口思索，無奈建議道, “要不進去看看？”
光站門口門口想, 能想出什麽東西啊。而且, 就這麽堵門口，很招人嫌的欸, 那邊門口站着的保安看我們眼神都不對了……
“嗯，你說的也是。”相澤順一轉身, 對着身後站着的同校同學囑咐道, “半田君之後看到我們, 要是問起來我們為什麽過來，就都統一說是過來看書法展的。”
“別不自量力地說什麽擔心半田君之類的話, 知道麽？！”
衆人紛紛點頭應下。而後，這一群集合了不良混混、學霸模範生，看着有些不大協調的灰校生就這麽和諧地一起進了展廳。
而在這展廳裏，在這近乎幾十張書法作品中，只一眼，他們就看到了挂在展廳裏的半田清的作品。
就像是半田清這個人似的，他的字也好看獨特地讓人一眼就能把它認出來。
“半田君的字寫得真的是太棒了。”相澤順一走到了半田清的作品前，擡頭看着上面寫着的內容及左下角的署名。
“雖然我是個外行不懂這方面的東西，可是在看到它的瞬間，我就像是看到了半田君本人站在我面前。”說着，他摸上了作品外頭的玻璃，“看到它的瞬間，我也算是知道半田君怎麽看着這麽難過了。”
“在書法這條路上，半田君真的是太孤獨了。”相澤順一手指摩挲着玻璃，手指緩緩下移，摸上了相框，“在半田君心裏，一定希望有一個水平相當的對手出現吧，和他一起競争，一起努力。和現在這般無趣的沒有意義的比賽相比，半田君心裏肯定期盼一場旗鼓相當的對決。寧可被打……”
“……敗。”話說到一半硬生生結巴了一下。
此時的相澤順一終于看到了底下挂着的象征着比賽每次的銘牌。
他以為自己是看錯了，用力閉上眼而後睜開，上面的“二”還好好地寫在哪裏。
“半田君是第二名？！”相澤順一的聲音高到險些破音，“怎麽可能？半田君怎麽可能會是第二名？！”
剛才還虛僞地說半田清“寧可一直輸也不要無趣地贏”。而這會兒，看到半田清輸了，真實反應卻比半田清本人看見這個結果時來得都來的要大。
“什麽，怎麽可能？半田君是第二名？”
“第二名？會不會你們是看錯了？”
“……”
“半田清是第二名”這個消息，就像是水潑進油鍋一般，瞬間讓在場看着書作還想吹幾波彩虹屁的衆人沸騰了。
他們接受了這個信息，而後大腦迅速對這個消息有了反饋。
[這次書法展的評委怕是眼瞎了吧？！]Xn
“我覺得半田兄絕對是受到了什麽不公平的待遇。”
筒井茜迅速把“半田兄只求一敗”的心态轉換為“半田兄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沒有辦法委屈巴巴的樣子”。
“像半田兄這種硬漢，絕不可能就因為一場比賽的輸贏就變成這幅樣子。”筒井茜按着自己心目中的那個半田清的行為模式推測道，“半田兄這付樣子，絕對是看到了這個世界上的潛規則，因為無力改變它而産生的自責。”
“半田兄啊，我——筒井茜在此發誓，我絕對會為你讨回公道的。”筒井茜眼睛有些發紅。
“半田君一個人無法做到的事，就讓我們一起去完成吧。”
“半田君的字寫的這麽好，就該拿第一。”
“……”入群議論紛紛，因為腦中浮現的那些“半田君遭迫害”番畫面而躁動起來。
而在所有灰校生都熱血沸騰，想為他們的王讨回公道的時候，人群中，有一個身影緩緩地、緩緩地從人群最前面挪到了外層。
齊木楠雄不着痕跡地走到了外邊，然後在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迅速轉身離開，遠離這群腦殘粉，若無其事地裝作是在看展廳閑逛的樣子。
齊木楠雄：和現在跟着他們搞事的這個選項相比，他還是選擇花點時間想個借口敷衍明天的問話。
……
“……話說這次比賽，半田清明的兒子，那個被媒體稱作是天才書法家的半田清舟這次居然只是第二名……”
“……看着就像是完全在憑借氣勢寫字，根本就沒有以前的那些作品中顯示出來的美感，有點失水準……”
在聽到那些人站在某幅作品前的評價後，半田清連繼續聽下去的勇氣都沒了，有些狼狽地轉身，而後落荒而逃。
直到半田清再聽不見那些聲音後，這才站定垂眼看向地面。他看向光滑的黑色大理石上映照出的自己，隐約地，他看到了自己臉上那失魂落魄的神情。
……原來現在的自己看着是這麽軟弱沒用啊。
半田清深呼吸，強行抑制住自己心底的負面情緒——
他絕不允許自己在這麽多人面前失态。
半田清擡頭，卻和站在不遠處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齊木楠雄對上了視線。
那張普通的臉上沒顯出一絲一毫的表情來，半田清辨認不出來齊木楠雄的情緒，心底開始有些發慌。
[齊木君站在那裏多久了？不會一直站在那裏，然後把剛才發生的一切都看到了吧？！]
齊木楠雄：抱歉，我其實才來。如果打擾到你了，我現在走你再繼續。你看這樣可以麽？
[啊啊啊，好不容易才在班級裏遇到一個對我惡感沒那麽嚴重的、關系還不錯的，不會就因為這個，他覺得我軟弱沒用，然後準備漸漸疏遠我吧？！]
齊木楠雄：我能說我心裏其實一直想的就是要怎麽疏遠你麽？
[穩住，穩住。調整好狀态，這事還沒下結果呢！]
“那個，齊木君，好巧。”半田清現在也擠不出來笑容，配着那因為尴尬而顯得幹巴巴的語氣，看着還挺慘烈，“你來這裏幹什麽？”
看來是到了徹底斬斷這段友誼的時候了。齊木楠雄眼鏡底下的雙眼微微亮了亮，“我是跟着……”
[齊木君呢？怎麽又沒影了？每次都在關鍵時候失蹤，身為半田君的朋友怎麽在這種時候掉鏈子。這時候就該跟緊然後以半田君友人的身份去為半田君讨回公道啊……欸，齊木他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半田君？！！]
齊木楠雄隐約明白了一個事實——
他要是從半田清身邊走開，那麽等待他的，就是跟着那夥人去和書法展主辦方抗議了。
……而且，到時候要是當着那些人的面，半田清要是和他說着說着就當場淚崩離去，估計等着他的就只剩下成為校園人氣王這條路了。
“……我就是來看書法展的。”齊木楠雄咬碎牙往下咽，“真巧，居然能在這裏碰到你。”
[剛剛齊木君說的是什麽？！！]
齊木楠雄：？？？我有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麽？
[跟？跟着我來的麽？]
齊木楠雄：……不，我是跟着相澤順一那夥人來的，你別想太多。
苦在心頭難開。
[沒想到齊木君居然這麽關心我。我在班級裏評價這麽差，齊木君還能對我這麽好不被那些人影響。簡直就是天使！]
“齊木君，這裏我熟，需要我帶路麽？”半田清對着齊木楠雄笑了笑。
此時此刻，關于書法展失利的負面情緒，已經被瞬間爆棚的喜悅沖淡了。
“好啊。”對着身後那夥人如狼似虎的熱情眼神，齊木楠雄沉重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走吧。”半田清帶着齊木楠雄轉身。他準備從最開始的第一名開始，帶着齊木楠雄一路看下來。
……和身邊關心自己的齊木楠雄相比，比賽失利只獲得了第二名的事也不是什麽難以面對的事了。
半田清心情愉悅地帶着齊木楠雄轉身，迎上了不遠處站在自己作品面前目光灼灼盯着這邊的灰校衆人。
笑容漸漸消失。
“……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