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紙條
小紙條
半田清第二天去學校, 就發現了自己昨天和齊木楠雄在書法展的接觸給對方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他坐在座位上,看着齊木楠雄沉默地背着書包進門。
在齊木楠雄進門前,本來是有一個男生靠在門框上, 正在和坐在第一排的朋友聊天的。然而齊木楠雄才跨進教室, 那兩人的談話就徹底沒了聲響。他們近乎是驚愕般看着齊木楠雄回到座位上,而後兩個人壓低了聲音談論。
談論內容是什麽, 半田清離得遠并沒有聽到。只是看着他們那時不時打量齊木楠雄的視線, 半田清就能大致猜出來他們談論的對象。
那兩人臉上的神情半田清也說不清楚是什麽, 似乎是雜糅了嫉妒,仔細看又似乎是嘲諷挖苦。然而就算是看着那兩人臉上的負面情緒,半田清也能猜出來應該不會是什麽好話。
班上其他同學也是這樣, 視線不時掃到齊木楠雄身上,然後和同伴互相交流。而齊木楠雄就這麽代替了往常的他, 坐在衆人視線的正中心,他成為了班級同學讨論的對象,也沒人再去試着找他說話。
而齊木楠雄就這麽坐着,臉上沒什麽表情, 眼鏡下的眼神看不清楚。
可就這麽看着這個沒顯出任何表情的齊木楠雄, 半田清內心的愧疚感幾乎難以壓抑。
不行, 不能這麽下去了。再這樣下去,齊木君就被他毀了!
半田清決定要親手斬斷這段友誼, 還齊木楠雄一個美好的高中生活。
說幹就幹,在下定決心要讓其他灰校生覺得齊木楠雄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後, 哪怕心情抑郁心生抗拒, 半田清還是準備要把這事一點一點落實下來。
……
半田清在課間去找了齊木楠雄, 然後當着衆人的面,去了齊木楠雄課桌前, 準備帶着齊木楠雄出了教室談談他的計劃。
因着在上課半田清尚在思考時,齊木楠雄就把半田清那淺薄簡單的計劃全聽下來。此時齊木楠雄也沒這麽抵觸,就這麽跟着半田清出了教室。
……雖然他本人并不覺得半田清那簡單的計劃能夠成功是了。
不過人麽,總時要抱着點希望麽。而且綜合了一下這所學校的奇葩特點,說不定能成功也說不準。
半田清帶着齊木楠雄在樓梯上爬上爬下,在操場上轉圈。終于,在确認了身後沒有什麽跟着的人後,拉着齊木楠雄拐到了他平時吃飯的偏僻小角落。
半田清轉身,雙手搭在齊木楠雄的肩膀上,表情誠懇道:“齊木君,真的很抱歉就這麽拖累了你。”
“沒事的。”齊木楠雄也沒說什麽具體的事實,反倒是間接地肯定了半田清的想法。
果然,聞言,半田清看着像是更愧疚了。
[我給齊木君帶來了這樣的大麻煩,齊木君居然也還沒有嫌棄我……]
半田清眼睛裏有細碎的光不斷浮動,仔細一看就能看清那是眼球濕潤後的反光,“那個,齊木君,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方法可能能夠讓你脫離現在的險境。”
“就在那些人面前裝作是不認識我,和我關系不好就行了。”齊木楠雄的小天使人設在半田清心底紮根紮得太深,以至于齊木楠雄還沒對此做出任何該屬于小天使人設的反應,半田清反倒是語氣急促地勸告,“請千萬不要拒絕我,不然我真的會覺得自己太沒用。”
梯子都搭好了,就等着齊木楠雄自己下來了。
齊木楠雄覺得有點不對勁。稍作遲疑,最終還是答了個“好”。
半田清聞言松了一口氣,開始和齊木楠雄說自己那簡單到不行的計劃,“就是之後我會給你寫一張紙條,上面可能會有類似于“友盡”之類的話。到時候其他人看見了,就知道你和我沒什麽關系了。”
“要是他們沒看見,你可以裝作不經意地讓他們看到的……”
專心于書法的少年在這些方面上的認知真的是淺薄地不行。沒看過一集宮鬥劇,能想出這麽個計劃來也是難為他了。
“以後要是他們在你身邊提到我,你可以跟着他們一起罵我。這樣會比較合群。”
“下次見面,我們就不用打招呼了,被其他人看見不好解釋。”
半田清還在繼續說着這些細碎卻又傷人的話,許是抱着“這是最後一次和齊木君說話的機會”的想法,他對着齊木一直說了很久。有些語句重複了很多次,可說起的時候又像是第一次說一樣,表情依舊鄭重萬分。
預備鈴打響,已經是再沒多餘的時間了。
半田清安靜了下來,悵然地嘆了口氣,對着齊木楠雄勉強笑了笑,說,“齊木君,快要上課了,我們回教室吧。”
“記得回去的時候表現得稍微生氣點,這樣看起來就能顯得我們之間關系不怎麽好。”
“對不起……我想我可能做不到。”
并不是什麽場面話,而是這對齊木楠雄他來說真的很困難。
本來就很稀薄的感情,加上一直以來一帆風順,以至于人生平乏無力造成的很是匮乏的面部表情,這個簡單的生氣表情對他來說真的是很困難。
齊木楠雄說的是并沒帶什麽濃重的情感,說話的時候依舊是沒有表情的樣子。可就是這副情感匮乏的無趣模樣,硬生生被半田清腦補成了在心底默默垂淚的形象。
齊木君啊……
半田清眼眶都開始有些發紅了。他深呼吸一口,似是想要忍住淚意,然而說話時的哭音卻将他本人的情感整個暴露了出來,“沒事,沒事的齊木君。你不行的話,那就我來吧。”
說着,半田清就紅着眼睛咬着腮幫子,想要按着自己設想那般,裝出來一副生氣兩人鬧崩的樣子。然而那紅着眼眶沒什麽攻擊力的樣子,卻讓他看着像是條受了欺負委屈巴巴的小狗。
齊木楠雄:……果然也不能對一直寫字不關心其他的書道天才抱什麽期待啊。
“還是不用這樣了。就和平時一樣,臉上沒什麽表情看着就好了。”你這樣,讓他們看見了,怕是會覺得我在欺負你。
……等等,欺負?
齊木楠雄心底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然而等他細想,那個突然出現的念頭就像是流星般,拖着長尾巴快速沒了蹤影。
“好吧。”半田清收起浮誇的表情,乖巧應聲。“那我們現在回去?快要上課了。”
“嗯。”
半田清和齊木楠雄回了教室。和來時的曲折萦回不同,回去倒是很直接。
等到他們回了教室,聽着同班同學那乍然沸騰起來的心聲,齊木楠雄終于知道他忽略了什麽東西了。
[半田君怎麽了?眼睛怎麽紅了?我記得離開教室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這個齊木,不會是仗着自己和半田君的關系,恃寵而驕惹半田君傷心了吧?!]
[卧槽,給臉不要臉!半田君這麽對他,那個齊木居然就這麽回報半田君的好心的?!]
此時此刻,齊木楠雄終于想起了那時從他腦中閃過的、被他遺忘的東西——
比如說半田清在灰校的熱度。
再比如說這群腦殘粉對半田清的無條件維護。
連意思意思說一句“我也有錯”都會被他們盯上,此時的半田清紅着眼睛和他一起回到教室,在這之後他還會收到一張來自于半田清的斷絕友誼的小紙條。
那麽問題來了,在現在這個已經沸騰了的腦殘粉集中營裏,要是那紙條讓他們看見了,他會是什麽下場?
……怕是真的要成為校園公敵了吧?以後別人介紹他的第一句話,怕就是“那是狼心狗肺惹半田君難過的人”了。
而就在此時,齊木楠雄聽到了來自于半田清的心聲。
[齊木君那麽好,我也要努力好好寫。一定要讓他們都知道,我其實和齊木君是沒有什麽關系的。]
齊木楠雄:……求你,別。
……
上課鈴打響後,齊木楠雄坐在座位上,聽着周圍帶着譴責意味的心聲,垂着眼不說話。
在今天,情緒一直不多的齊木楠雄終于嘗到了懊惱的味道——
明明這所學校本來就這麽怪誕了,我怎麽就沒想到這些會發生在半田清身上的特殊事件。半田清覺得友誼破裂就能讓我生活恢複平靜,我怎麽就沒想想那群腦殘粉,反倒跟着半田清的思路走了呢?!
……明明那是個上學這麽久,人氣高到爆炸還不自知的人啊。連自己什麽情況都不清楚,這樣的人能知道些什麽啊。
……
教室裏的學生似乎是都在認真聽着講臺上老師講課,然而實際上,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齊木楠雄和半田清這兩個人身上。
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已經是暗流洶湧。
而半田清那張拟寫好讓前桌同學遞給齊木楠雄的紙條更是在所有灰校生心頭都點上了一把火。
坐在半田清前面的灰校生突然感覺自己後背讓筆給戳了幾下。心裏想着“高高在上的半田君這麽可能會叫我這麽個普通人”,實際上卻動作麻利地轉身去看半田清。
“那個,同學。”那個灰校生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聽見了半田清把一張折了一折的紙條遞給他,繼續說,“能麻煩你把這個遞給齊木君麽?”
因為巨大落差心裏直喊mmp的灰校生咬着牙說了句“好”。
半田清把紙條遞給他,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是遞給齊木君的很重要的紙條,你不要偷看啊。”
半田清覺得自己已經是瘋狂在暗示說讓對方一定要偷看,然而那個灰校生卻以為自己想要偷看的想法被半田清看破,頓時也不敢有其他什麽小動作了。
“……好。”雖然說很想知道裏面是什麽重要的內容,但是半田君都這麽說了,就一定不能偷看了。
[啧,還是下課去找齊木問個清楚吧。順便了解一下,半田君眼眶是怎麽發紅的……希望不會是那種我不想聽到的答案。]
紙條就這麽被他傳給了另一個人。
另一個灰校生心思比較活絡,雖然不敢光明正大地拆開看,但是只折了一折的紙條,想要不巧被什麽因為打開內容暴露也是很簡單地麽。
他這麽想着,然而用盡了方法,那紙條兩頁似乎是被人用膠水粘在了一起似的,死活打不開。
沒辦法,他只能這麽傳給其他人幫忙傳遞。
半田清坐在座位上等着看他們打開紙條看那個“重要事情”,然而紙條就這麽安安穩穩傳到了齊木楠雄手上。
【齊木君,我們友誼結束了】
齊木楠雄打開紙條,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句據說很過分,實際上看着軟綿綿的話。
隐約覺得這是必然的事。
畢竟,半田清看着也不像是會說什麽過分的話的樣子。
……一個(自以為)陷入困境卻也只是努力迎難而上,沒做什麽偏激行為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的人,人氣爆棚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齊木楠雄身後坐着的灰校生伸長脖頸,想要探頭去看紙條上的內容。然而入目一片雪白。
應該是看花眼了吧。他揉了揉眼睛想要繼續去看,卻看見齊木楠雄把紙條按着痕跡折回去,放回了口袋裏。
……
半田清一直擔心自己寫的內容不會被其他人看見。
看到那張紙條安安穩穩地被傳到齊木楠雄手上的時候,他都要開始絕望了。直到看到下課後,看到相澤順一招呼齊木楠雄出門,這才松了一口氣。
半田清:終于成功了,齊木君終于可以恢複以前的和平日子了。
另一邊,齊木楠雄那邊——
[出門前好好的,回來眼眶就紅了。絕對和這厮有關系!]
[說了要一起當腦殘粉,你卻已經是和半田君傳紙條的關系了……槍打出頭鳥,齊木你就等着吧。]
[他居然不回半田君紙條,讓半田君等了一節課,過分!!!]
齊木楠雄嘆了口氣,站起來跟着出了教室門。
此時的齊木君過得水深火熱,和“和平”這個詞顯然已經是沾不上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