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第22章22

“你去刷唐郁好感度有刷出什麽進展嗎?”

“還是1,唐郁好感度确實好難刷,不過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獲,該說不說這個游戲細節做得真不錯,居然真的能在專業課裏學到點東西。”精通人性的女講師感慨道。

“哈?”

“哦,還有,我從唐郁那裏刷出沈君行的線索了!”她興奮道:“沈君行五天後舉辦生日宴,會邀請唐郁參加!”

“真的假的?!”

講師兩眼放光道:“唐郁還說這個生日宴在校外,如果能去參加沈君行的生日宴,我就可以開辟新地圖了!”

系統給玩家劃定了活動範圍,目前玩家不能離開校園,雖然學校很大,玩家們還沒探索完,但誰能拒絕新地圖的誘惑呢?!

唐郁呆呆眨了一下眼,還沒等他理清思緒,就聽到外面有人高聲罵道:

“我看我們村裏的怪病就是他家搞出來的!老頭子死了沒人收屍,什麽病都從裏面跑出來了!”

當這個人一說出這個猜測時,人群中靜了一下,連吹拉彈唱的喪樂都安靜了下來。

這死一般的寂靜讓唐郁的心慌了剎那,仿佛在面對暴風雨前的寧靜。

“對啊。”渾濁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看向人群中擡着的那具棺材,“肯定是屍體腐爛了!就像沈醫生說的,肯定有那什麽病菌污染了村子,搞得我們大家都得了怪病了!”

……沈醫生?

難道是沈君行?但沈君行為什麽會出現在雙喜村?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感覺沈君行出現在這裏很正常。

唐郁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暈乎乎的,不知道是過于眩暈還是緊張到了缺氧,他都能感覺到自己心髒在瘋狂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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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沈醫生這個稱謂被提及時,郁辜的右眼皮一跳,琥珀色的眸子緊縮成了一道直線——

這兩個屑聯手了?

郁辜的手掌按住了唐郁有些發顫的手掌,他歪了一下頭,雙眼直勾勾盯着車窗外的眼睛。

人群中一雙雙藏着癫狂的眼珠對在了一起,像兩塊火石碰撞出了火花:“郁辜這小子跑得那麽快,一定是發現他爺爺的病有問題!他這才跑的!”

“那些生了病的人都去過郁辜家!是郁辜他家害了全村人啊!”

“現在沈醫生來了,得病的有救了!黎生先生來了,死人能下葬了!所有問題都解決了,郁辜這才跑回來!”

随着越來越多人的附和,擡棺的村民們就像是遇到了燙手山芋,伴随着嘭的一聲悶響——

棺材落地!

送葬途中棺材落地,視為不祥!

被高高舉起的紙人驟然轉向了面包車中的郁辜,黑漆漆的眼珠詭異異常,昏暗的天色中,紙人像是被無數雙手托舉而出的神靈,俯視着車窗裏的罪人。

一個個咒罵個不停的村民轉過頭,有年邁的村民抄起了鐵鏟,有穿着開裆褲的村民撿起了地上的石塊,一雙雙不論是男女老少都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睛齊刷刷看向了車窗裏的人。

唐郁一時間甚至分不清這些村民麻木冰冷的眼睛和紙人的眼睛有什麽區別,一股戰栗席卷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膚。

昏暗的天色下,每個村民的陰影都仿佛融進了無窮無盡的黑暗中,不知道是人群中的那個幼童突然朝着車窗扔石子,下一刻,所有村民都朝着面包車圍繞!

“棺材落地啊!”

“不肖子孫!”

“還不快出來下跪磕頭!”

“……”

無數道聲音重疊在一起讓人聽不分明,但唐郁耳邊傳來了一道無比冷酷,冷酷到讓他陌生的、斬釘截鐵的回應:“滾。”

唐郁看到了,那一張張不斷張開閉合的嘴裏,鑽出了無數紅色藤蔓。

鮮血從嘴角溢出。

無數花苞綻放,開出了純白的花。

濃郁的花香四溢,讓唐郁一下子醉倒在了花海中。

……

有時候則是夢裏的作業他沒寫完,老師卻在随機抽人檢查作業。

還有的是時候他夢到了高考,監考老師說只剩下最後十分鐘了,但他的英語作文還沒開始寫。

這些夢境裏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人臉是模糊的,聲音是模糊,似乎是陽光太過明亮,明亮到喧嚣,讓他看不清考試的內容、聽不清課堂的聲音。

他只能倉皇地左顧右盼、四處張望,像是電影鏡頭的第三方視角在不斷旋轉,光與影交界散發出了絢爛又讓人窒息的光彩。

最後鏡頭定格在了被陽光穿透的钴藍色玻璃上,上面藏着一只瞪大的藍眸。

唐郁眨了一下眼睛,緩解着被陽光直射時感知到的灼熱疼痛。

他低下頭,朝着熟悉的教學樓走去。

不知名的蝴蝶翩跹而過。

花壇裏的杜鵑花比紅色塑膠跑道還要燦爛。

踏上臺階的那一刻,恍惚間他似乎穿上了藍白色的高中校服,背上了重重的書包。

有時候想想也真是覺得奇怪,那些年他到底是怎麽不斷重複着上課、做題、考試、睡覺這樣像設定好的npc一樣枯燥麻木又壓抑的行為?

那麽累,可是每一晚心裏藏着的熱血卻又那麽鮮活。

鮮活到他好像不久前才在夢裏經歷了一遍。

唐郁走到了教室旁的走廊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走廊。

就如那個學弟所說,學校因為最近居高不下的學生自殺事件,在走廊加了護欄和護網。

鐵制護欄在陽光下閃爍着刺眼的光。

唐郁回過頭,看向走廊旁的教室。

他透過藍色玻璃看到排列并不十分整齊的桌椅上、整整齊齊趴着午睡的學生們。

藍色玻璃的遮光效果很好,明亮到刺眼的陽光穿過窗戶,投射在室內時是暗淡幽閉的光線。

老式電風扇在慢吞吞搖晃,課桌上的試卷被風吹動,黑板上一角寫着顯眼的高考倒計時。

唐郁站在窗外,有些怔愣地望着這朦朦胧胧如同夢境般的畫面。

從前他總覺得高考将會是一個決定人生重大方向的節點。

他會像從小到大每一次升學那樣,坐在新的教室裏,按部就班完成現階段的每一件事。

再然後呢?

也許讀完大學,就是進入一家公司,他繼續坐在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裏,成為小時候在路上時擡起頭能透過玻璃窗看到的都市白領。

最後他還是會進入一個窄小的空間,和所有人一樣最終躺在了死亡的墳墓裏。

但他在這個時候可以選擇自己的下葬方式,他可以灑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也可以選擇樹葬,來年開成一棵郁郁蔥蔥的小樹。

不過最大的可能是,那個時候的他還是想和爸爸媽媽埋在一起,于是他們一起被裝在不見光的骨灰盒,一起長埋在地底。

他想過了那麽多那麽多壓抑的可能,卻還是沒想到過,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可以被裝在一個游戲的殼子裏,然後隔着無法觸及的玻璃,呆呆着去看着玩家和詭異。

玩家是秩序的破壞者,他們蔑視生死,他們不必理會人情世故、他們可以肆意妄為。

哪怕是在壓抑的高中,也會有玩家揭竿而起、撕碎作業、掀翻桌子暴打老師,甚至嬉皮笑臉地說“我早就想這麽做了”。

不顧游戲規則,不在乎學校裏的詭異,畢竟這對玩家來說只是一場游戲。

“唐郁?”身後傳來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呼喚聲。

唐郁怔然地回過頭,對上了班主任的面容。

……

“聽說你考上了安大。”老師接了一杯溫水,感慨道:“真好啊,當初誰也沒想到你真的能考上安大,但我知道你能行。每次我去教室的時候,你都是最早到的那一個。”

她看向了唐郁眼下淡淡的青黑,“在安大還适應嗎?”

唐郁接過了水杯,輕聲道:“安大的飯菜沒有這裏的好吃。”

老師笑了起來,“對,每一個回來的都這麽說。”

陽光穿過藍色玻璃窗,灑在了老師的背上。

唐郁看着這間辦公室裏被封死的窗戶,鐵制的防盜窗阻隔了這扇窗戶從內朝外推開的可能性。

“哦對了。”她坐了下來,打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了一打保管得很好的信件,“還記得這個嗎?”

她眯着眼睛,從這打厚厚的信件裏取出了一封未開封的信,遞給了唐郁,“這是當初讓你們給未來的自己寫的信,還記得你之前寫了些什麽嗎?”

唐郁怔了一下,擡起手,接過了這張薄薄的信封。

“是不是都快忘了還有這個東西了?你們忘了老師可沒忘記,你瞧,封口貼都好好的,就等着你來拆呢。”

這是當初高一的時候,班主任在開班會時組織的一個小活動,讓每個同學給未來的自己寫一封信,等畢業之後再拆開。

大家寫的大抵是對未來的期許,或是好奇未來的自己會考上什麽樣的大學、有沒有追到唐郁、又或是有沒有買到心儀的東西……

“你的願望應該已經實現了吧?”老師故作好奇地湊近,看到唐郁下意識将信封反轉的動作,她失笑道:“行了,老師不看。”

話音剛落,象征着午休結束的音樂聲響起,老師聞聲坐回了桌前,快速收拾着桌面上的試卷,有些急匆匆道:“哎呀,第一節是我的課,我得先走了,唐郁,你可以先在我這裏呆着。”

唐郁送走了快步離開的老師,他走到辦公桌前,看到桌面上擺放着的三年二班的合照,合照上的藍眼睛也在看着唐郁。

“我們馬上就到了。”

唐郁又被這句話喚醒,他茫然地睜開眼,看到了車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

……咦?

他為什麽要說“又”?

夜晚的冷風灌進車窗吹得唐郁有些冷,不過這股冷意倒是把昏沉沉的腦子吹得清醒了幾分。

唐郁感覺自己剛剛睡得不太安穩,似乎在反反複複做着一場噩夢,但噩夢的內容具體是什麽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老婆,你醒了呀~”郁辜溫暖開朗的嗓音傳了過來,讓唐郁很突兀地生出了一點陌生感。

似乎……郁辜不該這樣說話?

奇怪,除了稱謂發生了變化,別的語調聲線不都和往常一樣嗎?他怎麽會突然覺得這樣的郁辜聲音陌生?

長長的睫羽瑟縮地眨了一下,唐郁“嗯”了一聲,鼻音有點濃地問:“我睡了很久嗎?”

“是呀。”郁辜心疼道:“老婆暈車得很嚴重,一上車就在睡呢。”

唐郁沒有懷疑。

他确實是暈車很嚴重,很容易在車上直接睡過去。

說起來,他們這次出發……好像是回老家結婚?

“我們現在是去雙喜村嗎?”唐郁有點遲疑道,他隐約記得郁辜好像和他提過,大概是在上車前提的吧?具體說的什麽他已經記不太清了。

“是呀,我們馬上就要到了。”郁辜貼心提醒道:“老婆,外面冷,要不要關窗呀?”

“活人壓棺。”

“小郁只要坐在棺材上,黎生就再也出不來了。”

藍眸顫巍巍擡起,看向帷幔裏探出來的一只蒼白修長的手。

那只手原本是手背朝外,指尖朝下,在唐郁的注視下,忽得手腕一轉,掌心朝向了唐郁。

像是一個無聲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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