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茶樓生事 初至長安
第4章 茶樓生事 初至長安
這聲音錢國命聽過,不能算熟悉,但那聲音他聽過一遍就不敢再忘了。此時他前腳剛要邁出門,後腳一個轉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額頭點地,高聲驚呼:“殿下恕罪!”
可那些手下舉起的板子已經收不住了,由着慣性落在劉景珉身上,把錢大人的心砸了個稀碎。
怎麽一點感覺沒有啊。
此時趴在架子上的劉景珉奇怪,這小獄卒中午沒吃飽飯嗎?
錢大人一跪,把趙孔龍也吓個半死,雖然沒弄清楚眼下是什麽狀況,但是仕途和腦袋要緊,也跟着一齊“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一旁罰杖子的獄卒們雖然弄不清狀況,但見二人都跪在地上,也扔了板子,撲通撲通跪了下來。
劉景珉自行解了繩子,他拍拍身上的土,笑了笑,喊人:“錢大人。”
錢國命哎了一聲,又慌忙道:“不敢。”
“……”劉景珉指了指一旁的趙孔龍,想了半天沒想到這地方小官的名字,索性不想了:“這人淫歡作樂,不思政績,在酒樓花天酒地,淨挑些貴的,是不是還要算個貪污?你賞我三十大板,你的罪行比我還多三項,我仁慈,那就賞你六十大板吧。”
他手一揮,招呼道:“錢大人,你來執行。”
趙孔龍跪在地上雙眼怒瞪,剛剛分明沒發生這等事,這人怎麽張口就來!
錢國命也心知這人是張口就來。當年就是因為他這張嘴上下一碰,讓他從京城調來了聞城這個破地方。如今又遇到小殿下這張嘴,不過沒指着他數落,反倒是遭罪到了別人身上,忙是松了一口氣。
“殿下仁慈。”錢國名點頭哈腰,賠禮作笑:“小的這就去辦。”
“嗯——”劉景珉這下滿意了,拖着長長的尾音,錢國命到底有沒有真的杖刑,他也不甚關心。扔下後面跪着的一行人,晃晃悠悠地出門尋林師去了。
林師見到劉景珉,就是這副悠哉悠哉的模樣。
“怎麽樣?”見劉景珉回了酒樓,林師趕忙上去。眼瞧着他還活蹦亂跳的,一點都不像受了傷的模樣,勉強把心放回肚子裏,卻還是忍不住問:“那人罰得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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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怎得這麽快便出來了?要說罰板子,也要打一會兒的罷,林師心裏滿是疑惑,卻不好多問。
劉文易想起來他應該是挨了板子的人,馬上換了一副受傷的模樣,哎呦哎呦地痛起來,說:“挨了板子,好痛。怎麽,長兮,擔心我啦?”
林師盯着他的眼睛,眉鄭重其事道:“下次莫要亂講話了,我一屆草民,救不了你,你若是因此入了獄,可不是小事。”
劉景珉目光閃了閃,岔開話題,說:“那位何小公子呢,怎麽不見了蹤影。”
林師回他:“他要回房裏收拾行李,說打算明日一早同你我一道去長安。”
劉景珉看上去有些不悅,嘟囔了句什麽,問:“他不怕我再口出狂言連累他?”
林師回頭一問:“怎不怕連累我?”
“你不一樣。”劉景珉拿扇子點了點林師的肩膀,向他承諾:“也罷,下次不會了,我保證。”
......
三日後,長安城。
何書一到城裏便與二人分開了,說是有要事在身,要去尋一位筆友。二人拜別了何書後,由着劉景珉拉着林師,似乎對長安熟得很,指着這京城的一磚一瓦給他一一介紹。
“這便是京城。“林師環顧四周的熙熙攘攘,贊嘆道, 片刻又歉意地朝劉景珉珉笑笑:“從小在山裏長大,沒見過什麽世面,公子見笑了。”
“哪裏的話。”劉景珉啧啧嘴,也不知是真心感慨還是随口奉承,“京城再繁華,也不過是一座囚獸牢籠罷了,遠山連綿中,蒼茫天地間,才是人生之所求!”
林師問:“你對京城頗為熟悉,那我可否勞煩你答我一問?”
“樂意至極。”劉景珉笑道,“問吧。”
“我曾聽家師提起,京城裏有一位蘇姓神醫,醫術高明,甚至有起死回生之力,既然文易公子對京城如此熟悉,想必也聽說過她。”
“你是說蘇子栾蘇大夫?他早已…..”
“不。”林師打斷他,“我要尋的蘇大夫,是位姑娘。”
“原來是姑娘?”劉景珉看向林師,摸摸下巴,神色莫名其妙的笑意盎然,“哦,莫非……”
“家師的舊友。“ 林師扭頭,無奈道。
“京城确實有一位大夫姓蘇,有傳言乃是蘇大夫的親傳弟子,起死回生嘛,也就是說得玄乎,真不至于。” 劉景珉揮揮手答道,“好說,我帶你去。”
林師推辭;“不必麻煩,你既已答我一問,接下來的,我自己尋去便好。”
一路上,劉景珉也大概摸透了林師的性格,便不強求。分別之前,他從腰間摸出一支發簪,在林師面前晃晃。
玉簪在陽光下透出溫潤的光,晃進二人眼睛。
“可還記得這個?”
林師眨眼一愣:“這……是我給孫姑娘…..”
劉景珉勾起嘴角,給林師解釋:“孫姑娘治病救人,一向不收取錢財。“
“是我小人之心了。”林師低下頭,笑道。他比劉景珉略矮一些,低下頭,劉景珉便能望到他的發頂。劉景珉将他拉過來,輕輕地把發簪推入他的發間,又随手撥了撥他的頭發,道:“這玉簪,襯着你氣色更佳,以後莫要再随手贈人了。”
林師“嗯”了一聲,再擡起頭,陽光灑在眼前人的臉上,一瞬間,身後的熙熙攘攘似乎遠去了,待他回過神來,劉景珉已經走遠了。
“咳咳….”他幹咳兩聲,摸摸額頭,似乎剛剛被劉景珉拿折扇點了點,有點小痛。他搖搖頭,向蘇柳木醫館的方向走去。
蘇柳木的醫館坐落在京城北邊一條小巷子裏,巷子幽深而寧靜。醫館的門虛掩着,房葉上挂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風鈴,風一吹,叮叮鈴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林師站在門前,猶豫地擡起手。
“來啦。“醫館內傳來一聲溫柔的女聲,緊接着虛掩着的門被一雙芊芊玉手拉開,腕上還有一只成色頗佳的銀镯。
一位身着青灰色襦裙的女子站在門口,她的烏發被巧妙地盤起,發間沒有多餘的發飾。此刻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林師,道: “林公子,久仰大名。”
醫館不大,比起長淵鎮孫姑娘的小院倒是更專業一些。幾張案臺擺在廳內,靠牆的是紅木雕花藥櫃,一旁的架上還擺了幾壇佳釀,一眼便能看出是上了年頭的。
“蘇姑娘。”林師拱手坐了禮,“常聽家師提起令尊,聽說師妹下山游歷這幾年也頗與蘇姑娘交好。”
“小語呀,她正在後院等你呢,”蘇柳木莞爾,“我帶你去吧。”
林師心一沉,無奈心想,果不其然輸了。
這一年份的果酒怕是喝不上了。
“小語,你師兄到了!“ 蘇柳木超後院喊道,順手搬起架子上一壇酒,林師接過她手中的酒。酒還沒開封,已經散出了濃濃的香氣。
來到後院,葉語安已經在等他們了,似乎有些無聊,趴在石桌上玩着一朵小白花。
“看來是師兄輸了。”
“你又跟人賭了什麽?”蘇柳木擦了擦石凳,請林師坐下,問。
“梅子糕。”葉語安有些小得意,又補充道:“一年份的。”
“吃壞了牙齒我可不幫你瞧了。”蘇柳木佯怒。
“哎呀我會控制自己的,再說了,師兄可沒那麽多的錢。“葉語安悄悄地望向林師,忽然發現了什麽,“咦?師兄你的玉簪回來了。”
林師輕輕一聲:“嗯。”
蘇柳木轉頭看看他,莞爾,道:“既然和林公子今天第一次見面,我這個做主人的,自然是要請酒的。”她将那壇酒提到桌子上,“我還在隔壁酒樓定了幾個好菜,大概不多時就到了。”
“柳木姐珍藏的佳釀,今天廿信他是喝不到了。”葉語安笑道,“指不定他要傷心多久呢!”
“他在軍中能喝到烈酒,我這裏的果酒,他怕是不稀罕呢!” 蘇柳木撕開封帶,打趣道,“可惜了,今天長兮初到,他卻還在邊關,想想以前都是長兮缺席,如今卻還是無法見一面,也是遺憾。”
“唉,我師兄是乖乖聽師父話的好徒弟,師父告誡及冠之前不得出山,他便以步都不會踏出去。”葉語安心虛地摸摸鼻子,“可是錯過了好多次相聚的機會。”
“哪像你,師父剛閉關你就滿世界瘋跑。“ 林師笑她,“等師父出關,看他訓不訓你。”
“師父只說你及冠前不可入世,可不是我。”葉語安小聲反對。
“好了好了。”蘇柳木打斷他們,“如此,為了慶祝長兮初入江湖,”她舉起酒杯,笑了笑,“幹杯。”
京城酒樓的飯菜自然是沒話說,無論是菜色還是擺盤,都堪稱一絕,三個人吃得飽飽的。林師小酌一口,放下杯子,正色說道:“舒絡,最近京城有什麽風聲嗎?”
“并無…..,”蘇柳木疑惑,“怎麽,是出了什麽事情麽?”
林師皺了皺眉頭,說:“我初到長淵鎮的時候,鎮上一個不小的富商遇襲,聽旁人傳言天文道所殺,這富商在江南一帶名頭不小,我前去探查時,卻遭到了刺客的暗殺,那刺客身上帶着一個玉牌。”
蘇柳木面色一凜,葉語安也轉過頭來。
“是那枚雕松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