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為何為松
第6章 為何為松
“這個問題着實問住我了。”林師無奈,他飛身一閃,暗器貼着他的臉頰削落了他一縷頭發,暗器順着鼻尖掃出一道寒意,他頃刻間嗅道一絲氣味,神色一凜:“小心,暗器淬了毒。”
“看不出來是哪派的招式。”劉景珉揮開襲來的暗器,見縫插針道,“興許又是死士。”
二人皆未配武器,敵暗我明,暗器出其不意。此刻二人似乎都心知肚明,即便對方人數不多,但這樣幹躲下去也唯有死路一條。
“跑!”
林師忽然間聽見劉景珉沖他一聲喊,頃刻間手腕驀地被他抓住,拉帶着往前跑去。
林師扭頭眼看後面的黑衣人追了上來,有些着急:“前面就是朱雀街了,慶典的民衆還未散去,不能讓他們追到那邊!”
“你覺得他們會殺百姓嗎?分明是沖着我們來的,” 劉景珉反駁,“跑到人多的街上,我們便安全了!“
“他們未必不會傷及路人百姓!”林師急道,忽腳步一頓頓,前方已經有黑衣人圍了上來。
劉景珉嗤笑一聲:“興許也已無其他選擇了。瞧吧,他們不想讓我們跑到大路上。”
正說着,那群人已經朝着他們沖來。
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林師一直在分辨,可到眼前才勉強看清,雖然都穿着黑衣,但這群人和當初在長淵鎮上傷他的人不一樣。
長淵鎮的那群死士功夫了得,下手快準狠,絲毫沒有留活口的念頭。可這批死士雖然是在京城,看起來勇猛異常,但卻似乎在聲東擊西,并不急于解決。他和劉景珉兩個手無寸鐵的人對上這群人,到也不是那麽吃力。
老天似乎偏偏要反駁他似的,陡然間一股勁風攜着一只暗器從夜色中打着旋飛過來,林師一個不留神被那暗器的沖擊力震得後退一步,堪堪躲了過去。可這一退,又躲不過左側忽然間不知從何方刺來的一劍,肩頭一痛,血頃刻間染紅了衣裳。
“長兮!”劉景珉剛一腳把一人踹開,就聽林師吃痛一聲,扭頭,見他肩頭的血已經迅速把白衫浸透了好一片。“怎麽傷了!”
“不礙事,”林師見他皺眉,寬慰說,“只是血浸得誇張了些,不是大傷。”
Advertisement
“走,不可戀戰。”劉景珉扶住他,又踢開一個爬起來的人,“去你找的那家醫館,走!”
不能把死士引到醫館那裏,林師心想,但他自小痛感比他人強些,此時傷口痛得有些令人發暈,令他無暇思考。眼下劉景珉趁着死士還沒爬起來的功夫,把林師往臂裏一攬,朝着醫館的方向奔去。
小小得醫館坐落在巨大得京城之中,劉景珉七拐八拐地繞到醫館門前。身後跟随地那些人在他踏上主街的那一瞬間便匿了蹤影,無心再追了。
劉景珉猛拍醫館緊閉的大門,許久未有人應:“那位蘇姑娘呢?”
林師睜開眼,這才想起,臨出門前蘇柳木道要拜訪舊友,眼下并不在醫館內。
片刻無人,劉景珉心知不能多等,側身猛地撞開醫館的木門。
他望着面前頂天的巨大藥櫃,一個個小木格碼列得整整齊齊,他呆滞片刻,問:“你知要敷哪種藥麽?”
......
另一端,蘇柳木至坐于楊府庭院的茶座旁,挽手拜禮:“楊大人,棋局已結,蘇某便不好再叨擾。”
楊衫輕扶袖子,颔首致禮:“這些日子的施針與用藥,有勞蘇大夫了。”
“楊大人為我朝鞠躬盡瘁,這些自是晚輩應該做的。”蘇柳木收了藥箱,答道,“楊大人早些休息,此時宜寬心養神,不宜思慮過重。”
楊衫挽起嘴角,側目窗外,不作回答。
......
林師撇着眉,搖搖頭。
兩個一竅不通的醫術白癡坐在堂前大眼瞪小眼了幾秒,劉景珉忽然回身。在蘇大夫這間小藥鋪裏翻找了許久,終于在一個小格裏翻出了幾段細布。林師安靜地注視他給自己受傷地肩膀止住血,層層纏上細布。燭火映着旁人的臉頰,透出一種朦胧暧昧。
“自我見你起,為何總見你受傷?”劉景珉突然問。
林師猛地沒有聽清,仰頭看向他:“什麽?”
“我說,幸好劍鋒上未沾毒。“ 劉景珉将将要起身的林師按回木椅上,“傷者,莫要亂動。”
跳動的燭火中,劉景珉望見林師的睫毛顫了顫,林師垂眸道:“算是萬幸,若是被那浸了毒的暗器傷到,我大底撐不到這個時候。”
林師靠在木椅上小憩,劉景珉眼下又不好将他一介傷者獨留在此處,閑得無事,在不大的醫館裏東瞧瞧西看看,不一會兒,便盯上了蘇大夫置在木架上的那幾小壇酒。
他湊近鼻下一嗅,淡淡的花香攜着果甜味襲來,他轉頭又去嗅另一壇,剛湊近,一股濃郁沖鼻的酒氣味直頂額梢。一連三四壇,除了最開始那壇花果酒還算清甜,後面無一不是濃郁的烈酒。
劉景珉皺眉,從前聽聞蘇姑娘溫雅賢淑,待人有禮,想不到如此愛酒,還愛這西北烈酒…..莫非傳言不實,這蘇姑娘竟是個潑辣女子?
林師靠在一旁見他一副新奇的模樣,忍不住發笑,好心提醒:“這蘇大夫施藥的酒,可亂喝不得。”
劉景珉拿酒的手頓了一下,讪讪放回。
他在這醫館裏晃悠了一會,沒尋到什麽新鮮玩意,又重新坐下來,摸出一直揣在袖裏的那枚玉牌,在林師面前晃晃:“你不覺得,這玉牌有些問題?”
“何出此言”林師問。
“當真不覺?”劉景珉湊近他的面邊,“這是當時在長淵鎮刺殺你的死士身上搜出來的,顯然是個可疑的物件,方才我掏出這枚玉牌的那一瞬間,又冒出來了一波不知哪裏來的刺客,朝着滅我們口的目的來的。你不覺得,這枚玉牌本身便是疑點重重麽?那些莫名的刺客,就好像從玉牌裏冒出來的。”
林師歪頭看着他:“你相信這種玄幻事麽?”
劉景珉直接了當:“不相信。所以麽,我想你和我一起來查。”
和他一起查麽?
林師垂下頭,玉牌是何物,他再清楚不過,這不過是個證明身份的牌子罷了,沒有什麽玄玄乎乎的能力,更不是值得什麽世人争搶的奇寶。他在意的,是遠在西北軍的廿信,與他手中那枚真正的雕松玉牌。
“玉牌會引來殺手,把它丢了便好。”林師不想同劉景珉淌這趟混水,若是要查,也不是同他一起。
“林長兮!”見林師要起身,劉景珉猛地拉住他的衣袖,可憐道,“從嶺南到長安,你就不想知道是何人要滅你我二人的口?”
林師站定,轉頭看向他。
劉景珉松開手:“失禮。”
林師嘆了口氣:“無礙。”
劉景珉又唰地打開折扇,向林師的方向探扇而去:“可我真的很擔心,那些人沖你我而來,可若哪天我不在你身邊,你獨身一人受傷了又如何是好?”
“為何要自己查?”林師不為所動,反問他,“為何不報官?”
“報官?”劉景珉聞言突然面色一凜,冷哼一聲,“指望朝廷養的那群窩囊廢去查?猴年馬月也查不出來。”
林師皺眉追問:“為何對官家如此反感?”
劉景珉收了扇子,并不詳答:“私人恩怨。”
厭惡官邸的人也是有,林師也信了他所言的私人恩怨,心想興許劉景珉在嶺南居住時同某些縣令小官有些糾紛,傷了和氣,便記恨上了官府,也不無可能。
“長兮。”劉景珉端住林師的肩,突然正色道,“你初至京城,我唯一件事要告與你知。便是莫信他人,尤其是朝廷的人。”
“當然。”語畢,劉景珉又眯着眼睛湊過來,語氣又變得不着調起來,“別人不能輕易信,我當然是可以信的,我都救過你兩次了。你看,這玉牌古怪,林小郎君就發發善心,陪我查這一查嘛。”
林師欲再回絕,可突然瞧見劉景珉期待般望着自己的那雙雪亮的眼睛,又想到剛剛确實是他半抱半扶地帶他來的醫館,又好意幫他包紮。心一軟,拒絕地話溜到嘴邊,卻怎麽也出不來了。
雖然若不是有外人在,他夠将那群人清理得不剩幾個,他又有些負氣地想。
“罷了。”他扯回被劉景珉拉得變形的衣袖,道,“我同你一起。”
蘇柳木邁進醫館的時候,劉景珉已經先一步離開了。蘇柳木為醫者,對空氣裏的血腥味分外敏感:“受傷了?”
林師點頭:“小傷而已,不過還是要勞煩蘇姑娘幫忙上一些傷藥。”
蘇柳木毫不懈怠,認認真真将林師纏得亂七八糟得傷口敷了藥,又用細布仔細纏好,佯怒道:“你我為同僚,亦為朋友,哪有勞煩一說。今後不必同我這樣客氣。”
林師亦笑:“是我生疏了。”
城另端的客棧裏,劉景珉剛落腳,房門“吱呀—”一聲合上。他點了燭火,懶散地倚在窗邊木椅上,望着樓下的長安街巷。
打更人敲着鑼喊着號子路過。
“谷餘。”
背後隐出一抹身影,跪地抱拳:“屬下在。”
“暗器淬了毒?”
“回主上,是墨水,他們很謹慎,不會露出破綻的。”
“我記得吩咐過非必要不傷人。”
谷餘低着頭:“拿劍傷林公子那人不是我們的人,不知為何出現在那裏,屬下帶人将他追出好遠,捉拿時那人咬舌自盡了。”
劉景珉皺眉:“與長淵鎮是同一批人?”
“屬下無能,還未查清....”
“再查。”劉景珉地揮揮扇子,“那人同長淵鎮那夥人定然有什麽聯系,不過從嶺南至京城,這人的手,未免過于長了些。”
“是,屬下明白。”
“還有一事,我今日回京,可有其他人聽到什麽風聲?”
谷餘回:“并未,屬下并未發覺異常,不過京城內的陵南宅邸不知被什麽人盯着,屬下無能,看不出來是誰家的人。”
“呵。”劉景珉嗤笑一聲,點頭,“不用查,也不過就那幾個人。果然,隐姓埋名也算是個明智之舉。”
“那聞城小官,可是知您回京一事,需不需要屬下.....”
劉景珉擺擺手:“他們不敢聲張,不必畫蛇添足。你退下吧。”
“屬下告退。”
“等等。”劉景珉喊住他,“之前派去盯着醫館的那幾個人,暫時撤回來吧。”
“是。”
劉景珉從袖中再摸出那枚玉牌。玉牌在月光地照射下,映得透亮。
“松樹...”劉景珉端詳了一陣,自問,“為何是松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