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月下相談

第34章 月下相談

林師聽她此言,不免下意識地看向劉景珉的方向,見他反手抱頭笑看着自己,忽然有一種被人戳破心思的緊張感,不由得緊了緊手中的劍,輕聲掩飾道:“從前未經歷過旁人觀戰,不免緊張了。”

葉語安收了劍,也沒有要再比的意思,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了幾番,最後停在林師的方向上,狡黠一笑。

“總歸師兄的心在人不在劍上,我還是找他人去比試罷。”

說着抱着劍超林師吐了個舌頭,食指一指劉景珉,做了個警告的表情,轉身一步一跳地跑開了。

林師有些擔憂她生氣,正要挽留她說“師兄專心對練,不會再分心了”,被劉景珉一把攔了下來。

林師仔細一想,又覺得自己的劍術也不值得葉語安浪費時間,說不定她只是尋了個借口離開,便也作罷。

劉景珉拍拍草地,示意他在旁邊坐。

方才未覺得,坐下時仰頭看天,才方覺天高雲淡,安寧祥和。只是草場四周無障,風吹得有些猛了,林師幾次整理被風吹得糊在臉上的頭發,不得,最後還是放棄了。

他忽然聽得劉景珉一句“伸手”,想也沒想便将手遞了過去,扭頭一看,這厮将那只小螞蚱放在他手心裏,小東西只留了下稍縱即逝的觸感,便跳進草叢裏無影無蹤了。

林師一臉板正:“到底是一條生命,你拿在手裏把玩了人這麽久…”

劉景珉躺在軟軟的草上看着他:“如此好景,只不過拿來讨一讨你的歡心,就莫要再狠心苛責我了。”

他頓了頓,又有意無意提了一句:“眼下正值深秋,草場裏的螞蚱比夏時少了很多,它的生命也許在今天,也許在明天,就走向落幕了。”

林師接他的話:“生命皆有周期,萬物皆有輪回,天道如此。”

“我以為以你的性格,要更加傷感些。”劉景珉側過身去,見林師依舊抱膝坐在那裏,望着雲與天,于是拉拉他的手臂,笑問道:“晚上這裏能瞧見銀河與明月遙遙相望,小郎君賞臉,來陪我賞個月麽?”

林師倒沒有猶豫,他點點頭“嗯”了一聲,又說:“不過你讓我陪你,只怕是到時我躺在草地上太過舒服,閉上眼睛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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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星空下睡去,也不免能做個美夢,不是麽。”

白日裏又處理了些事物,在城中坐了幾坐,夜幕降臨時,二人又相約至此,一人抱膝坐,一人側卧躺,林師看着夜幕下星河閃爍,輕聲道:“如此這般,倒讓我想起小時候來了。”

劉景珉“哦?”了一聲,似是來了興致,他道:“我還從未聽過你談論小時的故事。”

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林師心裏覺得好氣又好笑,心中一邊輕斥一句,誰要準備講了,一邊還是開了口。

“我小時是被師父撿來的,同他老人家住在山上。”他頓了一頓,繼續道,“大概七八歲的時候,師父帶了師妹回來,山上生活的也就變成了三個人。”

劉景珉輕“嗯”了一聲,表示他在聽。

“師父一向不允許我離山,雖然一開始也不叫師妹去,但她長大些後也是應允了,我卻還是不能,那時又氣師父,覺得他偏心師妹,現在想想,雖仍不能完全理解,但也多少能知道這是師父的苦心。”

劉景珉心道,自小隐居山林,世間糟粕一點沒經歷過,也難怪養出了這樣的性格。

自己從小跟随父母離開京城,散養在嶺南,阿貓阿狗的事都跑過,對世間萬物也不似他那般,抱有許多期待。

他又很會抓自己想聽的重點,問道:“氣是如何氣?生悶氣?我倒還沒見過你生氣的模樣。”

林師見他一臉笑意,回怼道:“你此話一出,我便氣了,你看不看得出來?”

劉景珉搖頭樂道:“看不出來。你若是生氣,可別這樣憋在心裏,容易氣壞了身子,你可以打我一拳,出出氣,好過許多。我總歸怎樣也不會還手的。”

說着指指自己的俊臉,他倒是拿定林師不會這般做似的。

林師握拳作勢虛虛在他肩上打了一下,不帶力道,只留下些觸感,劉景珉順勢往另一側一歪,叫着:“長兮,你打得我好痛哇。”

林師無言以對。

劉景珉見林師別過臉去不看他,又樂颠颠的過去讨嫌,林師索性向後靠,往草裏一躺,閉上眼睛裝睡不去看他。

忽然旁邊人沒了動靜,稍待片刻後依然不聞人聲,林師擔憂地睜開眼,正撞上劉景珉的目光。

劉景珉正扶着臉側過頭看他。

林師眨眨眼:“何事?”

劉景珉依然看着他,并沒有移開目光:“無事。”

一點也不像無事的樣子,但他不說,林師也就不問,又閉上眼睛,一副随你的态度。

風吹過臉頰,夜裏這會兒倒是變得柔柔的輕輕的,沒有那樣烈,巧得這幾日天氣回暖,也不是很冷。

林師閉着眼睛,果然如他所料,困意湧上心頭,合着眼睛小憩一會,再一睜眼,月亮已經走完了一半天,已是夜色過晚了。

他心道不好,雖然這幾日氣溫沒有很冷,可是就這樣在外頭睡着,第二天定要生病。

起身坐起,一件衣服從身上滑下來,再偏頭一看,劉景珉還躺在旁邊,翹着二郎腿,手中悠哉悠哉地在編草繩。

原來還在,本以為他已經回去了。

看見林師坐起,他停下手中編繩的動作:“醒了?”

林師“嗯”了一聲。

劉景珉佯怒:“真是的,說兩句話就睡過去了,同我講話就這麽無聊。”

林師方才轉醒,腦袋還有些懵懵的,他拿開身上的衣服,還給劉景珉,小聲反駁了一句:“沒有。”

忽然感覺頭頂一重,再一摸,是劉景珉将他方才編的一頂草環戴在了他頭上。

“現在這個時候采不到花了,只有些草葉,難免太素了點,來年開春采來野花再編一個,才好看。”

林師沒有反抗,也不知有沒有聽進他講話,劉景珉見他還有些發呆,便提議要回去再睡了。

好在住處不遠,只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只是劉景珉的住處要更遠些,畢竟是他等到後半夜,林師說什麽也不好意思将他趕走去,小王爺自告奮勇打地鋪,便留了下來。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清晨再起床,便覺得頭重腳輕,嗓子生啞,染了風寒。摸摸額頭,倒也沒有發熱,便應是吹風着涼了,除了難受并無大礙。

劉景珉敲門進來,見他還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窩在裏面,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樣,以為還沒睡醒,倒了杯水遞給他:“太陽曬屁股了,城東來了集市,快随我去轉轉,這裏靠胡人地盤近,看看能不能搜羅些新鮮玩意。”

林師應了聲“好。”就要下床洗漱。

一聽他開口,嗓音不如之前那般清亮,不禁下了一跳,忙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

林師側頭掩嘴,很合時宜得來了個噴嚏。

額頭溫溫的,不熱。

劉景珉也就不再提去集市上逛逛的話頭了:“我的錯,早知你身子弱,昨日應該見你睡着便叫起你來回去的。”

說着要去找掌櫃開一間豪華上上房,又要留下來照照看他。

“我身子哪裏弱。”林師捧着杯子扶額,犟道:“不過受了涼風,流兩天鼻涕就好了。也是很久沒病過了,沒有那般弱不禁風的。”

攔不住小王爺是個行動派,房間開好了,人裹在被子裏了,藥也放在床頭了,林師覺得沒必要這樣如臨大敵,盯着他悶悶聲對着劉景珉三連問:“你沒有公務了嗎?不去州刺史那處了?不跑西北大營了?”

“早說了是閑職,我去了他們才不自在。”劉景珉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正翹起二郎腿吃着冬棗翻畫本,“我深谙生存之道,這個位置上,就是要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上趕着攬活的,才落不得好下場。”

林師說不過他,被子蒙頭,飄飄悠悠落出來一句:“也要好生準備演武大會的事,否則敗給葉語安,可不要覺得丢面子。”

“你就這樣不信我。”劉景珉放下書,趴在床邊,“你也說習武不在一朝一夕,屆時你只管看好了罷。”

林師笑答一聲:“好好。”

劉景珉又輕斥他敷衍了事。

劉景珉幾次三番想要留下照顧他,林師只覺得風寒而已不值得這般大動幹戈,婉拒了許多次。他心道,他又不是重病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好好的尊貴陵南王,使不得來做下人的活。

待到演武大會開幕在即,他這風寒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他同葉語安坐在觀衆席,看着場地中央廿信站在那處清點人名。

不一會兒,劉景珉也擠着人流找到了他們,遞給他了一捧在路上買的脆餅當零嘴,瞧見一旁的葉語安,“哎呀”一聲,讨嫌得很:“忘記了還有一位。”

葉語安胸前抱臂,很氣。她伸手接過林師遞給她的脆餅,惡狠狠地扔進嘴裏:“沒關系,等着挨揍吧。”

林師左右手安撫如同稚童般鬥嘴的兩人:“開始了。”

作者有話說

林師:制止小學生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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